“你疯了?啊?你让黄涛和丁俊军送来,你自己的名字也没一个在上面。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黄庭宏指着策划书对宋刚大声地说。这是在黄庭宏的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我不想让它被大家大卸八块。”宋刚坦然地喝着汪少华递过来的水。
“你不相信我?”黄庭宏仍然是一脸的怒色。
“不。面对现实。”平静似水的宋刚轻轻地说。
“你还是不相信我。”黄庭宏似乎有些痛苦地说。
“没有。你对内地并没有研究够,还是由你主导吧。你不是决策者,而是策划者,这样,对你我是最好的。”
“明明是你策划的,我当然是决策者。不是一样的吗?”黄庭宏质问着宋刚。
“不一样。还是别太自信了好,我就犯过这样的错误。内地,比不得沿海,没这么简单。”宋刚笑了笑。
“你在记恨我?哈哈,不过,我相信你不会。”黄庭宏说。
“为什么不会?”宋刚笑了笑说。
“哈哈,来这里,第一件事就是研究你。你不会记恨的。”黄庭宏似乎很自信,也微笑了。
“恰恰说明我太自信了。这是我永远记得的教训。”
“还记恨?”
“你说呢?”宋刚调侃似地说。
“哈哈,宋刚,别开玩笑了,我们说正事吧。你真认为黄涛与丁俊军是俊杰吗?”黄庭宏有些疑虑。
“是。”宋刚答道。
“没走眼?”
“现在我怎么知道?我不是先知,至少现在我是这样认为的。”
“好吧,我相信你的眼力。他们都进入这个领导小组。你自己呢?”黄庭宏问。
“我自己?你不是都有了打算吗?”宋刚自嘲着。
“你猜猜,我会怎么安排你?”黄庭宏微笑着问宋刚。
“晾着。”宋刚回答得很平静,“刚才可能不是这么想的,现在你准备晾着我。”
黄庭宏愣住了,他惊讶地望着宋刚,心想,我对宋刚还是低估了,这人是人中豪杰,人中之王,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他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宋刚,说:“决定了?”
“不这么又能怎么样呢?我只希望作品的完整性,自己的职位暂时无所谓。”宋刚无可奈何地说。
“唉,无可奈何呀。你想得很周到,用你的名义,策划书会变得面目全非,好吧,我黄庭宏就窃取你的成果吧,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咦?暂时是什么意思?”
“长江后浪推前浪。”宋刚说道。
“前浪死在沙滩上。”黄庭宏立即接口说。
接着,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的笑声把守在门外禁止任何人入内的周秘书吓了一跳,他自从当黄庭宏的秘书以来,第一次听见黄庭宏这么开心的笑了。
“临江的情况怎么样?”黄庭宏没有再说策划书的事,而是话题一转,说起了临江的情况。黄庭宏一直就对那里的局势很担忧,他对临江的政界不是不清楚,汪少华是小人,曾佩贤是政治暴发户,这点,黄庭宏一清二楚。
宋刚皱了皱眉头,说:“就这样吧,暂时维持现状吧。”
“没必要换个把人?”黄庭宏不无忧虑地说。
宋刚微笑了一下,说:“暂时没必要。不过,你得去一趟临江。”
黄庭宏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说:“好吧,我应该去一下了。”
两个博弈的对手的见面就这么结束了,当晚,宋刚就住在帝隆大酒店。到省城,他只入住帝隆。曾经,这帝隆让他魂牵梦绕,一代恩仇都是与这帝隆有关。现在帝隆的主人是小玉,似乎,这就像自己的家。
黄涛和丁俊军也住在帝隆,他们就在帝隆的咖啡厅里聊着。
“吓了我一跳,那黄庭宏的脾气真的大。”丁俊军似乎还心有余悸,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原来,他们被黄庭宏约见以后,黄庭宏满脸的笑容,好像久违的亲人一样,对他们递给他的一大本策划书急不可耐地翻阅。看了十几分钟,他如获似宝地前后翻了又翻,当他看到上面的策划人是黄庭宏、黄涛、丁俊军时,他的脸突然变了,大声说:“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宋刚?”黄涛忙说:“他不同意署他的名。”“胡闹,要宋刚立即来见我。快,我就要见他,兔崽子,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黄庭宏几乎是吼着说。
宋刚听完丁俊军说完,心想,这盘棋,我终于抢到了一个先手。
“大哥,你的职位是怎么安排的?不可能是再晾着吧?”黄涛期待与担忧同时存在,他看着宋刚问道。
“恰恰是晾着。”宋刚微笑着说。
“为什么?”黄涛和丁俊军都大吃一惊。按理,宋刚的礼物已经送给了黄庭宏,当然应该给宋刚一个适当的职位了,这本应该是没有悬念的事。可是,为什么还要晾着宋刚呢?这真的想不通。
宋刚沉默了片刻,笑了笑,说:“这个问题今后再议吧。”
宋刚,他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忧虑,把长三角与珠三角两大经济圈连在一起的想法太大了,一旦进入论证阶段,将会又是一场激烈的拼斗,谁在这上面沾上一点光,那也是一个光环,自己一旦进入实质的领导层,将不可避免地卷入这种争斗中。有的时候人多力量大,可有的时候,人越少越好,现在,黄庭宏加上黄涛,也就是两个有分量的人,他们人少,力量却更大,因为,黄庭宏的光环能够镇住许多的人。月满星稀,星星越少越好,月亮的光芒才够亮。简单的理解是,要是只有黄庭宏一人署名,就是说,这策划就出自黄庭宏一人之手,什么论证都只是走过场,要是黄庭宏后面跟了一群的人,反对派就会找到攻击的对象。可是,黄庭宏一个人策划不了的,他必须有帮手,因此,黄涛加进去就合情合理了。如果,此时宋刚突然变动职位,提升了,人们很快就知道,这计划出自宋刚之手,既然出自宋刚之手,那论证起来的结果就会有不足,就得变动,宋刚的这幅作品就面目全非了。
黄涛习惯了不追问,可丁俊军却紧追着问:“再晾着您真的不好理解了。这样,不让人心寒吗?”
宋刚说:“俊军,有些事不要问,去观察,去思考。黄庭宏问过我职位的想法,我说,暂时不需要。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丁俊军说:“他说,等计划具体实施的时候再安排也可以。对不对?”
宋刚笑了笑,说:“他问我的职位时,我说暂时不需要,他接着问我为什么是‘暂时’,我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接着说,前浪死在沙滩上。就这一句话。”
黄涛和丁俊军惊愕了,他们为什么惊愕?他们惊愕宋刚竟然敢于说这话,这不是说,将来我宋刚将取代你黄庭宏吗?
第二天,宋刚回到了临江,黄涛与丁俊军留在省城,他们和黄庭宏一起探讨策划书的具体内容。
回到临江的宋刚很快被人盯上了,他们打听宋刚到省委的具体原因。因为,这是件大事,对汪少华和曾佩贤来讲,那是一件很大的事。
宋刚被“紧急召见”,意味着什么?也许,意味着临江的政界将有巨大的变化,宋刚马上就要升职了。这事,对其他的常委没什么影响,但是,对汪少华,对曾佩贤可就不是一般的意义了。
那天,一个电话把汪少华救出了这水深火热的处境。当时,宋刚被省委紧急召见之后,汪少华灵机一动,说:“各位,你们对我的批评很真肯,我虚心接受,回去以后我得好好消化一下,过去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会好好的反省。我看是不是这样,宋刚巡视员突然被省委紧急召见,说不定有什么大事,我得打听打听,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行不行啊?”
说实在的,宋刚的紧急召见,在座的人都有些惊讶,都在猜测有什么重要的事,哪还有什么心思再批评汪少华?特别是曾佩贤,他希望第一时间知道宋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汪少华的建议没有人反对,会也就这么散了。
按理,汪少华从水深火热的批斗会上下来应该心情好点,可是他不但没好点,反而是忧心忡忡。汪少华他为什么忧心忡忡?道理很简单,要是宋刚在临江任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这位子了,因此,他不急谁急?汪少华回家对挨批评的事倒放在了其次,对宋刚的未来那真是让他焦虑万分。他很想知道黄庭宏叫他谈什么话?可是,省里的消息一点也打听不到。因此,汪少华倍受煎熬地眼巴巴望着宋刚回来。可是,宋刚是回来了,他什么也没说,其他人可以请他,汪少华却没这个福分,他一直就没这个福分。他又后悔了,那天宋刚邀请他,他竟然拒绝了,现在,哪好意思反过来请他呢?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别人把消息传开以后,他才有可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熬呀!汪少华真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房子里坐立不安,度来度去的。得知汪少华急切地想知道宋刚的消息的人自告奋勇了,他有办法跟着别人和宋刚一起吃饭。
另一个人呢?曾佩贤。宋刚一回来他就打电话来问,他说,老弟,昨天到省委有什么好消息啊?话语中似乎充满了喜悦,可内心却也是忐忑不安。宋刚哈哈地说,哪有什么好消息?没事,也就是黄庭宏书记心血来潮,见见我吧。
鬼话,心血来潮见见?鬼就会相信。曾佩贤想,肯定是人事变动的问题,他当然不会讲,没正式下文的事就有可能变动,既然有变动的可能,那就一定得保密。难道宋刚任书记?可能,很有可能。
同样心急如焚的曾佩贤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得弄清宋刚到省委干什么,这不是小事,也许关系到自己的未来。他决心见见宋刚,唯一的办法是到他办公室去,可一打听,他没有在办公室,他想,就是你在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功夫不负有心人,宋刚是见到了,可不只是他一个,而是一群人。一群什么人?全部是处级、副厅级干部,他们也都是消息灵通人士,死活把宋刚请去了吃饭。
既然有这么多人,所有的人都遵循一条规则,不主动打听,从侧面进攻,拿出水磨工夫来,总会听出些端倪来的。这群人虽然不能说都是一群投机分子,但是,他们很关注宋刚的升迁,要是宋刚升迁了,他们的乌纱帽就握在他的手里。
宋刚心里自然明白这群人的目的何在,他理解,所以,当他们盛情邀请时,宋刚很快就答应了同他们一起吃饭。
席间,宋刚是闭口不谈昨天见黄庭宏的事,虽然他们转弯抹角地想掏出藏在宋刚内心的东西,可是,宋刚内心的那些事儿能说吗?因此,宋刚也和他们打起了蘑菇战。可是,这边越藏而不露,那边就越发想知道内情。
宋刚和这群人,就这么打着哈哈,你说东,我就说西,反正是一条准则,你问我实话,我不能告诉你;你不说实话,咱就偏偏套你的实话。其中,就有汪少华派来的人。
聊着,聊着,后来,宋刚随口说了个故事,他说:“商纣王在世作恶多端,死后下了地狱。纣王来到地狱,他不想让自己受委屈,于是贿赂小鬼,让小鬼给他找个好点的刑法,小鬼收了钱带他来参观,纣王看到的是上刀山、下油锅、掏心、挖骨……。看得他直哆嗦,他们来到最后一个刑场,看到许多人站在粪池里喝咖啡,他心想,这个挺好的,于是他选了这个。等他刚刚进入粪池端起咖啡要喝时,看守的小鬼说道:‘休息时间到,下面恢复倒立姿势!’”
众人也没觉得好笑,可仍然哈哈大笑了一番。这大笑的人里,就有人差不多崩溃了,那是汪少华派来的人,他想,汪少华将大难临头了。为什么?他们一揣摩,这故事是啥意思?宋刚这故事不是明明白白说了吗?纣王是谁?是商朝的王,被周武王推翻,到阴间还受酷刑,哈,这不是有所指吗?
汪少华绝望了,他的探子来电话告诉他,宋刚将接任书记职位,而汪少华的处境将会很不妙。
一个故事,让汪少华绝望之极,这是宋刚没有想到的事,悲哀呀。其实,揣摩是官场上最常用,也是最需要的基本功,这门功夫不能没有,没有,那就说明行政的素质不够,但是,有时也害死人,并且是害人不浅。
(祝书友们十一长假快乐。十一长假隐士闭门不出,继续讲述宋刚的故事。有花的,投投花,没花的,等有花了再投。帮隐士在榜上再往上推几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