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极快,到了郝连城这里之后,转眼已经有四五日的时间了。
这些时日里,郝连城依旧每日都会来到营帐中陪着两个孩子玩闹,甚至连晚饭也会一并让人送到这里来。
虞挽歌对他一直不曾有过什么好脸色,不过也没有再刻意冷言相对留。
毕竟她如今身处敌营,实在是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么些不痛快藩。
湘羽这几日的心情低落了不少,无论怎样安慰着自己,可是看着郝连城一日不差的去虞挽歌那里报道,甚至连竞轩都被忽视了,她的心理便没由来的酸楚。
而夏紫琼的状况也只比湘羽能好上那么一点,只有在郝连城在虞挽歌那里受了打击的时候,才会想起过来同她说说话。
如今虞挽歌闲着也根本不会去刺激郝连城,两人便也就一直相安无事,所以郝连城去找夏紫琼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因着虞挽歌的关系,南昭和大御之间一直没有再爆发战争,相继宁静了好一阵子。
郝连城心中其实是欢喜的,他想,只要日子能够永远这样过下去,哪怕虞挽歌一直这样待他,他也心甘情愿。
甚至每日同两个孩子玩,看着她恬静的脸颊,他竟会想,似乎权力这种东西也没有那么诱人了。
然而,在过去了六七天之后,夏紫琼终于坐不住了。
这几日因着虞挽歌的存在,她的脾气越发的差了,营帐里的丫鬟们一个个都低头噤声,大气也不敢喘。
她想过直接在虞挽歌的营帐外面设下一个阵法,只是她的技术并没有那般高超,若是想要布阵,痕迹必定随处可见,也一定会让人发觉,到时候虞挽歌杀不杀得死不说,怕是还会给自己惹的一身腥臊。
只是这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她也算是看出来了,郝连城根本没有要将虞挽歌送走的意思。
而让她失望的是,北棠妖不知道在筹划什么,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这甚至都开始让她怀疑,会不会是虞挽歌觉得北棠妖呈现败势,所以刻意想要重新回到郝连城身边的。
夏紫琼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面前的铜镜。
镜子里的女人容貌秀美,身形绰约,正是大好的年纪,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也被她打理的十分顺滑,让人一见便能生出欢喜。
夏紫琼抬手左右瞧了瞧自己粉嫩的脸蛋,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脸上留了不少伤疤的虞挽歌。
如今虞挽歌脸上的疤痕虽然淡了不少,只是却依然存在,在她自己看来虽然比当初不知要好上多少,可是在夏紫琼看来却觉得格外的突兀。
再加上虞挽歌如今已为人母,有了两个孩子,夏紫琼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冬笋。”
“奴婢在。”
“你说我和那虞挽歌谁更美一些?”夏紫琼开口道。
冬笋连忙回答道:“这还用说么,当然是娘娘更美了,那虞挽歌满脸的伤痕姑且不论,娘娘的年轻貌美,灵动气质也是她所不能比的。”
“哼!美有什么用,太子不一样还是不来我这里!”夏紫琼语气一变,一手将桌子上的胭脂首饰都打散了。
冬笋连忙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夏紫琼倒是也没有为难她,沉默了半响后而是开口道:“冬笋,你说,怎样才能让一个人痛苦?”
冬笋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夏紫琼只觉得她满眼都是恨意,姣好的面容上有些狰狞。
沉默了一会,冬笋小心翼翼的低声开口道:“想要一个人痛苦,自然是让她失去她最珍爱的东西。”
夏紫琼黝黑的眸子眯了起来,若有所思,随手递给冬笋一只钗子:“赏你的,下去吧。”
冬笋接过钗子没敢再多说什么,道了谢便转身退下了。
而夏紫琼却沉浸在她刚刚的那句话里,久久不可自拔。
是啊,只要夺走了她最珍视的东西,她自然就会痛苦万分了,就像是她最珍视的便是郝连城,可是虞挽歌却轻而易举的将她夺走,所以才会有她此刻的痛苦不堪。
若果想要让她痛苦,那么便是失去她最珍视的东西。
夏紫
琼的心思一下子变得通透了起来,虞挽歌最珍视的未必会是郝连城,可一定是那两个孩子,若不是因为那两个孩子,她便也不会跟随郝连城一同回到南昭,如果不是因为两个孩子身上的毒,虞挽歌也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刻,夏紫琼忽然间好似想通了什么,若是没了那两个孩子,是不是一切就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或者,即便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可是只要这两个孩子没了,想必虞挽歌一定痛不欲生,心如死灰。
夏紫琼的眸子都亮了起来,细细盘算了一会,就有了打算。
起身走到营帐里的柜子前,那里有她当初带来的剧毒,上一次沾染在还魂草上,让虞挽歌躲过一劫,这一次,就给她的两个孩子吧。
此刻,冬笋依旧在门外候着,把玩着夏紫琼赏给她的簪子欢喜不已。
平日里夏紫琼是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的,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她说的话得了她的心意,她竟然赏给自己一只质地这般好的玉簪。
“冬笋妹妹,在想什么好事,竟然笑的这般开心。”秋菊试探着开口,目光落在了冬笋手中的簪子上。
冬笋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是娘娘刚刚赏的一只簪,我觉得稀奇,便忍不住把玩了一会。”
秋菊一听,走上前来:“看来我们姐妹四个里,还数妹妹你最讨夫人欢心,如今妹妹入了夫人的眼,日后怕是少不得要得到提携的,姐姐以后怕是还要仰仗妹妹了,只盼妹妹不要忘了姐姐才是。”
秋菊拉着冬笋说着体己话,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簪子,心中闪过一抹羡慕,这只簪子确实不是凡品,这冬笋可实在是好运气。
被秋菊恭维的满心欢喜,再加上秋菊里平日也不曾欺负过她,她便压低了声音道:“姐姐也莫要怕没有机会,我们奴婢四人里,只有我与姐姐是排在最末的,往往也是受人欺负,所以我们姐妹二人要互相帮衬着才是。”
秋菊一笑,不由得更亲近了几分:“妹妹这话说的极是,只是我这个人愚笨,这么久以来,也一直没有受到主子半分垂爱,怕是没有妹妹的聪慧,若是妹妹不弃,可否提点提点姐姐一二?”
冬笋被秋菊恭维的心下飘然,犹豫了一下便对着秋菊道:“姐姐不妨想想,如今娘娘心中最嫉恨谁。”
“是湘羽侧妃?哦,不,应该是那大御的皇后。”秋菊低声道。
冬笋点点头,秋菊有些讶异的问道:“那娘娘是想要对着大御的皇后动手了?”
冬笋摇摇头道:“娘娘是打算对她的孩子动手,到时候她孩子没了,一定会伤心欲绝,到时候可就是对她最大的打击了。”
秋菊心中闪过一抹惊愕,心中盘算着这事得快些告诉给湘羽侧妃。
她本是王府里的奴婢,湘羽侧妃一直待她也不错,后来夏紫琼成为侧妃之后,她便划给了夏紫琼,只是夏紫琼的性子实在是太差了,若是心情好时还好些,可只要一个不顺,对他们便是非打即骂,再加上湘羽曾经给过她银子救过她家中的弟弟,所以这边的很多事她还是会知会湘羽一声的。
冬笋依旧在得意洋洋的说着,秋菊也很快回过神来。
有些讶异这个主意竟然是冬笋给出的,心中当即就对她升起了几分戒备。
两人寒暄了一会后,秋菊趁着没什么事,急匆匆的让人给湘羽侧妃送了张字条。
湘羽看着手中的字条微愣,没有想到夏紫琼竟然要对挽挽的孩子动手。
身旁的心腹丫鬟似乎也知晓了此事,对着湘羽悄声道:“主子要插手这事么?”
湘羽沉默着没有说话,脑海中却不由得想起郝连城抱着北棠漪那满脸宠爱的样子。
丫鬟见她没有说话,不由得试探着开口道:“依奴婢之见,这件事主子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了。”
湘羽抬头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丫鬟有了些底气继续道:“如今太子殿下对这敌国的皇后颇为费心,若是北棠妖就此战败,太子怕是会生出娶了这个女人的心思,主子还是应该防患于未然才是。”
湘羽抿着唇沉默着,丫鬟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继续道:“而且主子你性子素来是个柔软的,夏紫琼这般嚣张的便已经快要将主子你欺负透了,奴婢看这虞挽歌更是个厉害的,夏紫琼在她手中都讨不好好处,若是她
真成了太子的女人,主子你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湘羽的身躯一震,她自然知道她永远也不会是虞挽歌的对手,如果不是虞挽歌,她永远也只会是一个胆小懦弱的闺阁千金罢了。
挽歌真的会再一次成为郝连城的女人么?北棠妖真的会败么?
湘羽跌坐在椅子上,不敢想象如果虞挽歌真的同郝连城重温旧梦,这里还会有她的位置么?她和竞轩该怎么办?郝连城还会需要她么?
“你不要胡说!挽歌不可能同郝连城重修旧好的,他们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湘羽有些尖锐的反驳着。
丫鬟叹了口气,她是当初湘羽从家里带来的,对于湘羽和虞挽歌曾将的旧情也有所耳闻,当初老夫人将自己派给湘羽,就是看中了自己的果断和心计,怕湘羽日后吃了亏,只是没想到,如今竞轩都这么大了,湘羽竟然还是这般。
“主子,这世上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您此刻觉得不可能,可是太子还不是日日都往虞挽歌那里跑,你看当初太子对小殿下都没有对那个女人的孩子那般宠爱,若是日后这虞挽歌真给太子生了个孩子出来,太子还不将她宠上天了。”丫鬟坚持道。
“不要再说了!”湘羽的语气变得有些凌厉。
丫鬟今日却似乎铁了心想要打破湘羽的美梦,继续道:“好,奴婢不说这个,就算是事情如您所说的不可能,这件事您就不要插手了,让夏紫琼去做吧,对您而言也没有什么坏处。”
湘羽咬着唇,手在不停的颤抖着。
“如果虞挽歌的孩子真的出事了,太子殿下一定会追究的,到时候肖湘羽也是自身难保,您坐收渔利也没什么不好的。”丫鬟一语中的,指明了利害关系。
湘羽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心动,她自然都明白丫鬟所说的是事实,也确实是为了她好。
可是,想起那两个软软小小的孩子,她便难以做下这么狠心的事。
“罢了,你先让人去盯好夏紫琼的动作,看看她有什么打算,此事再容我好好想想。”湘羽对着丫鬟道。
丫鬟似乎也知道自家主子就是这种性子,叹了口气,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
湘羽一人留在营帐里,坐立不安,心头反复纠结着这件事她到底要不要阻止。
一会觉得毕竟自己没有出手害人,没有什么罪过,一会又会觉得本就是自己对不起挽歌,弄巧成拙。
思前想后,湘羽也没能做出决断来。
夜色一点点降临,丫鬟也终于回来了。
湘羽抬眸问道:“可有查探道夏紫琼打算怎样做?”
丫鬟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奴婢今日一直在营外守着,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众人用膳的时候,奴婢远远瞧见夏侧妃在奶娘们换洗的衣物里投了些东西。”
湘羽蹙眉:“她是想要让奶娘的乳头上沾染上衣物上的毒,而后在两个孩子喝奶的时候下手。”
丫鬟点了点头:“主子,不得不说,这夏紫琼要比您狠心多了,而且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几乎没有留下把柄,若非她平日待人太过苛责,不得忠心,这事情怕是也传不到主子这来。”
湘羽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这衣物上沾染了剧毒,真的能得逞么?”
丫鬟点头道:“奴婢已经去打听过了,虞挽歌身子一直很弱,奶水也不足,所以孩子便一直由奶娘喂着奶水,而夏紫琼所投入的衣物正是奶娘的胸衣,所以这事差不了。”
湘羽沉默着没有说话,丫鬟等了片刻,便又追问道:“主子可是有了决断?”
湘羽摇摇头道:“你先退下吧,这事容我在想想。”
丫鬟点头没有再多言,她心中倒是盼着夏紫琼能成事的,毕竟在她看来,十个夏紫琼也不会是一个虞挽歌的对手,否则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怎么又会在短短的几年内,得到几朝帝王的宠幸,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湘羽这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这一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最终也没能做出决断。
一方面来说,她是嫉妒虞挽歌的,可令一方面,她却一直顾念着昔日的情谊。
两种思绪不断的在脑海中纠结,她只觉得她快要崩溃了,这种痛苦和煎熬比起直接做出决断更甚
,她已经不知道在***和情谊之间纠结了多久。
而夏紫琼那边却是显得十分开心,她想了许久,终于觉得这个办法最为稳妥,到时候即便是出事了,也没有证据指向自己。
当初自己几次谋害虞挽歌,已经引得郝连城心生不满,若非她一直无事,怕是自己也不会这么安稳了。
这一次,她便更加谨慎了起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甚至她还留了后手,让人悄悄在夏紫琼营帐的地毯下藏了一包毒药,即便到时候真的追究起来,她也完全可以将此嫁祸给夏紫琼,真是一石二鸟。
此刻,虞挽歌对此倒还是一无所知,没有想到夏紫琼竟然会想出这种办法。
虽然每日给孩子服用的水和奶娘都会经过仔细检查,可是即便是她谨慎,却也不会想到要奶娘脱了衣服,找人先试试这奶水会不会出问题。
郝连城在虞挽歌这一直待到了天色大暗,瞧着虞挽歌打起了哈欠,才忍住想要留下来的***打算离开。
临走前,郝连城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前几日我命大夫搜集了些草药和活物,对你脸上的疤痕应该会有些作用,明日便派人给你送来。”
虞挽歌微微蹙眉,看着即将转身离去的郝连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郝连城,你如今所做的这些是想要为自己赎罪么?”
郝连城的步子一顿,而后有些苦涩的开口道:“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若是错,也只是错在了我竟然会爱上你。
虞挽歌嗤笑一声:“你利用我得到我父兄族人的信任,害我虞府满门被灭,你竟然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那我今日倒是想要代他们问问,他们一生戎马,鞠躬尽瘁,尽心尽力的守护着南昭,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虞挽歌放下手中的书卷,眼中带着一抹凌厉。
她似乎从未真正的同郝连城探讨过这个问题,自从她重生之后,再见到郝连城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剩下满心仇恨,今日终于有机会直言相对,问一问她虞府到底哪里这般招他恨了!
郝连城的脸色也沉下了几分:“你们虞府也许曾经是忠良,只不过随着权势越来越大,早已就不是原来的那个虞府了,你所以为的好父兄早已在觊觎皇权,滥杀无辜,不知做了多少恶事!”
“哈哈哈哈!”虞挽歌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竟然说她的双眼被蒙蔽,说她虞府早已变了样子,真是可笑。
郝连城不愿见她这般痛苦到绝望的样子,却依旧沉声开口道:“若只是如此,我也可以不去计较,怪只怪,你的父亲太过贪得无厌,竟然逼死我的母亲,残害我母亲一族!你一直问我灭你满门到底是何居心,我也不怕告诉你,若是不报这个仇,我无颜面对我的生母!”
虞挽歌显得有些激动:“当年明明是你父皇下旨,命我父亲严查你母族!我父亲有意手下留情,可皇帝却执意要我父亲查办你母亲一族!你为何不去恨你的父皇,却将这债算到我虞府的头上!”
郝连城沉默了片刻,看着激动的虞挽歌最终开口道:“本就是你虞府怀有私心,灭了我母妃一族,当年我亲眼所见父皇哀求你的父亲放过我母妃一族,只是你父亲却逼着我父皇痛下决断,以种种罪名相逼,逼着我父皇下令,最后竟然满门被斩,我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