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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看着旁边的几个年轻士兵正围在蒋深旁边,问他饿不饿,蒋深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事儿,面上有点挂不住,有些感动的和他们说话。她背着手朝修的方向走去,修一抬头看见了她,竟然想把自己往马车角落里缩一缩,看着崔季明就是冲着他来的,这才硬着头皮打招呼。

崔季明笑的和煦,手一把搭住他肩膀,把修半个人扯出马车来:“你居然也来了啊。”

修直摆手:“你别想从我这儿问出消息来!要怪——你就怪胥去,他派了多少北机的人过来帮刘原阳!”

崔季明跟他勾肩搭背,小声道:“没别的事儿,只是咱俩这么多年朋友,我都带着残兵败将被坑成了这样,你跟我说几句也没别的事儿吧。好歹你也算是我半个妹夫,你也知道舒窈那臭脾气都够给你吃苦的了,你说家里头再没有个熟人,你这前路多艰难啊。再说我这要求过分么,你都退场了,就发挥点余热呗。”

修还是老实,他以前就老被崔季明忽悠,这会儿差点被“妹夫”这两个字冲昏头脑,眼睛晶亮,脸都红了,语气却有点委屈:“她、她最近又跟我生气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崔季明:“没事儿,她发脾气是正常。从小到大我挨她掐的时候,大半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回了家,我叫你来喝茶!就说是我江湖朋友,让你从正门进!你就跟我说说,这北边道上你们还剩多少耳目,有没有赤军的屯粮点,你们平时都用什么传信?”

修觉得自己不该说,可还是抵不过正门进崔家的诱惑,偷偷比了个数字,道:“只剩下这个人数了。对南周开战在即,从南边各处进洛阳来报的各地领头都不少,阿穿也来了。因为军演之地也没有多少百姓,有一小部分人扮作黑衣兵,一部分都是隐匿在山林之中,靠在固定的石头下树干里藏信来交流的。我只能说这些了,阿、阿穿来了你不想想怎么办啊。”

崔季明半天才想起来:“阿穿——啊!是啊,许多年不见,她也该长成大姑娘了。那有什么怎么办的,不知道套近乎这招对她好不好使。”

修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算了,舒窈总跟我说你怎么聪明,我要是有你一半好就成了。我看你脑子也没灵光到哪里去!”

崔季明抬手就给他后脑一巴掌:“你要是表现好以后还要叫我阿兄呢,能不能别这么没大没小的。”

修噎了噎,没好意思说胥是他弟弟,把话憋了下去。

崔季明别了他们一行,当即认定刘原阳或许是在欺骗她,这附近根本就没什么运粮线路,他应该提前到了这一代,在村镇中埋有粮食,以备穿梭在地域之间的时候来补给。只是他们人数也已经不多,也只能占一座村落,肯定还有别的存粮的村落没被他们占据。

而且军演本来提供的粮草就不多,他每个村落屯的粮草应该也不多。刘原阳现在所在的村落也撑不了几天,他肯定还要寻找下一个村落。怕是刘原阳想的也是刚刚那一场战役就一劳永逸,没想到她会跑的那么快。

军演是可以等,却不能一直拖下去,他们青军作为攻方,如果一段时间不能夺取胜利自然会被判定输了。崔季明几乎马不停蹄的找到距离她最近的村落,表面上看来是个搭建的空壳村子,仔细让士兵搜查,果然在干枯的水井里,以及几处地窖中果然发现了放进去没有多久的新干粮,米粮的袋子上还有赤军的标记。

崔季明谨慎极了,也怕袋中的粮草被动了手脚,先给了几匹驮马吃,一群饿着肚子士兵坐等了几个时辰,看马匹活蹦乱跳了,这才以盔为锅,煮点热水下点米和干饼煮一煮就吃了。火光大亮,士兵们也是潜伏几日又累又饿够呛,总算是得了个地方歇息了一番。

只是却没有料到晚上跟士兵随便吃点之后,看地图的时候,却听着守在村落外围的士兵来报,一阵喧闹顺着土路那头挤过来:“季将军,有几个人在外头鬼鬼祟祟的,我们拿箭没射中他们,他们却说过来有事儿要跟您汇报的。”

崔季明问:“几个人?”

士兵道:“三人。”

崔季明笑了笑:“知道了,不用让他们到村中央来,如果是探子,岂不是什么都看清楚了。”她拿起自个儿没有用来头油煮汤的干净头盔扣在头顶,对着周围挥了挥手,小兵走动起来。她随手提了把刀就道:“带我去看看。”

独孤臧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小心有诈。”

崔季明远远的,只看着自己的兵围了一圈人,手持火把,似乎想去抓住对方,但一个个推推搡搡又不太敢,生生给那三人身边退出一个半圆的圈来,如望着猛虎似的拿着刀,指着中间的三人。崔季明靠近,定睛一看,乐了。

哪里是三只猛虎,是三个年轻姑娘。

正中间领头模样的女子身子侧面对着她,只看出修长的脖颈,微微有点晒伤的肌肤,一身利索的窄袖短打,手扣着一柄横刀,立在背后紧紧贴着后脑勺,头发结辫束在头顶。看起来大概有十七八岁,有一种这个年纪女孩子少见的气势,顶得住场面对视着身边的士兵。直到身边的将士避开,崔季明到近前来,她才转过头来。

崔季明一愣,她印象里阿穿还是那时候十二三岁做事不稳妥却机灵的小姑娘,眼前的姑娘却稳妥了不知道多少。

阿穿眉毛淡淡的,看见她,眉梢一抖,鼻尖动了动,眼眶唰的就红了,憋出两个字:“三郎!”

崔季明大笑:“天呐,一个半大小丫头,那时候还能从我车窗挤进来呢,如今都出落的这样高挑了!”

阿穿憋到唇都抿皱了,她似乎被崔季明这样的嬉皮笑脸气到了,又感怀又激动,夹杂着一点没缘由的恨。崔季明连忙挥手让身边的兵都各回各位,阿穿身后两个年纪也不大的姑娘也退了半步让开,阿穿这时候才恨恨道:“我该知道的!你这样的祸害,怎么可能容易死!”

崔季明想伸手摸一摸她脑门,又觉得不太好,伸出手到一半又收回去,却不料阿穿一把抓住她手腕,摁在了她自己脑门上,鼻子酸了,带点哽咽:“我有没有长高。”

崔季明:“自然自然。变得更好看了。听说你现在也管事儿了。”

阿穿自然没有说自己成了蜀中一道的管事,在北机之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回洛阳的时间很短很着急,她到了中原,听了关于季子介的传言,又听闻季子介与圣人关系亲密,心里就有点很奇怪的感觉。只是她还来不及查,就被派遣到汴州郊外来参与军演。她一路就想追逐着见这季子介一面,早在这次会面之前,她就偷偷见到了军演中急行军的崔季明,一时间惊得差点昏厥过去。

她再这样靠近她的军队,想要正式见面,本来以为已经摆出了千万的架势,有最稳重的姿态,一切的胸有成竹却抗不过一开口眼睛先酸上来的反应。

崔季明的掌心摁在阿穿脑门上,她笑了:“这可真不是叙旧的好时候。不知道你撞没撞见陆双,他见了你一定也很激动。”

阿穿听她只提陆双,不说她自己,垂下眼去,笑:“是,好歹我也要叫他一声师兄。半身刀法都跟他学的。”

崔季明笑:“你可现在是赤军的探子吧,要是这样真捅我一刀,我青军就算输了啊。”

阿穿笑:“我都没怕你捅我一刀。你这样杀了我,可就是戳瞎了赤军的眼了。”

崔季明摊手:“彼此真诚一点不行么。”她往军营里稍微走了两步,旁边有不少喧闹的士兵来来往往,还是在防这女子是赤军的刺客。阿穿简单扫了他们一眼,转过头来看她,试探道:“你成了这样的人物,我也不算止步不前。只是我……听说你也年纪不小了,居然还没有成婚?”

崔季明打趣:“你不也一样。也都十七八了吧,要是别人家,指不定这个年纪都生了俩了,你还在到处忙着奔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来呢。”

阿穿咕哝了两声,崔季明没听清。

她抬起脸来,又大胆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崔季明。崔季明抹了抹嘴角:“难道我吃什么漏在脸上了?”

阿穿笑着摇了摇头,眼神怀念,似乎想起当年崔季明初见她时候一身深红色披衣的打扮:“三郎还是当年那样,到哪里好像都是人群之中的焦点。还是让我又想看你又不敢看你似的。”

崔季明虽然享受别人的夸赞,但如果是认识的人这样吹,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脸,刚要说什么,跟她保持一段距离的阿穿忽然靠过来,一把抓住崔季明的衣襟。崔季明猛地激灵,第一反应就是拔刀,她是对阿九都不屑于动两只手的那种人,阿穿虽会武却还是她心里的小女孩儿,崔季明条件反射是拿刀贴身把她顶出去。

身边几十个将士几乎是猛地从地上窜起来,猛地拔刀持枪,连靠着墙站的独孤臧都立刻站直身子迈步就要冲过来。

崔季明拔刀够快,只是寒光才现,就感觉她的脸凑过来,嘴角被人亲了一下。

崔季明呆滞。

……等等?!

阿穿推了她一把,后退半步,笑嘻嘻的道:“世事变得太快,再不亲没机会啦。瞧你那傻样!平时不机灵的很么?”

崔季明僵在原地。她……人生头一回让妹子给亲了。

以前去平康坊浪,也会被大姐姐们占便宜玩,但跟这个也不一样啊!

身边传来将士们的哄笑声和嘘声,独孤臧直接拔刀冲过来,刀尖指着阿穿:“你不会在嘴上涂了毒吧!”

阿穿笑:“我倒是想。毒死这个混蛋算了。我就是想见你一面,不论你输了还是赢了,总是要一段时间见不到。给你一段时间想想。”

崔季明呆滞:我想什么,我该想什么——难道这算是告白?算是那种今天冲过来强吻,然后来一句‘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决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么?!

不是啊阿穿你听我解释!

我——我给不了你幸福的哇!我特么没有关键作案工具啊!

崔季明:“不是。你等等!你、你不能这样啊——”

崔季明正要自暴自弃的就喊一句自己是断袖得了,却看着阿穿猛地转过身去,好似不要听一般,拽着两个掩唇笑着看热闹的姑娘,飞也似的逃走了。

一群小兵更多是幸灾乐祸,还凑过来:“哎呀季将军,脸怎么吓成这样,是不是人家姑娘真嘴上涂毒了,要不我把她追回来去?”

独孤臧拍了拍她肩膀安慰:“不至于不至于,不就是让别家娘子亲了一口么。我还以为你是男女都无所谓,原来你是天生的断袖么。怪不得我从来没见过你碰裴六一下子,原来你是碰不了女的啊。不要紧不要紧,这儿有布,你擦一下嘴。”

崔季明僵硬的转头,独孤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直了,居然有点可怜她,拍了拍她脑袋。崔季明掩面:“现在的小娘子们……为什么一言不发就对我耍流氓啊!太可怕了……”

心头却想着,阿穿只带着两个人进来,可修跟她说的是这附近还有五个探子,是在外头等着,还是提前送信去了?

阿穿快步走出了村落,望着他们来的西边树木茂盛的坡地而去,对着身边人道:“跟咱们之前远着看的一样,就让他们两个人去给刘原阳将军递消息吧。就说五百多人已经落营此地,崔季明也找到了一部分粮草补给。”

而崔季明在军中,纠结了好一阵子该怎么和阿穿解释,看着张富十回来,才道:“都布置好了?”

张富十点头:“三百人已经布置在了南边过来的道路上。咱们骗过探子了?”

独孤臧耸肩:“他们想要居高临下看村中的境况,自然只能到西边的高坡上去。夜里火光看着明显,但一旦亮起来一片,根本看不出来多少人。对方显然也有些怀疑咱们这样肆无忌惮的生火,就用熟人的身份下来有意试探了。老季早想到了,看这探子过来了,就让人都往那边走动,感觉村里热闹的不得了。再加上又戒备防御的又严格,看起来很像是主力驻扎。”

独孤臧:“当然除却咱们老季还要卖色相给女探子,让人吃了豆腐以外,其他都好。”

张富十瞪大眼睛。

崔季明摆了摆手只想越过这个话题,清了清嗓子道:“只看他们来的线路和人数,确定到时候的计策了。刘原阳比我精明,咱们这是困境里临时拼出计策来,就算让他看出来我也无所谓了,只盼着能骗一点是一点,但最终还是要看实力对拼的。也让我来见识见识他手底下的骑兵实力吧。”

她一脸严肃,却始终没能转移开话题。

张富十兴奋又好奇的转头问独孤臧:“真的被吃豆腐了?怎么吃的?被摸了还是被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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