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陪我去一下整理一下着装吧。”李迪雅在安娜身边小声的说着,后者点了点头,明白这一隐晦的说法。
安娜和阿历克赛说了一声让他们在亭子的出口那里等着,培特西想了想也跟上来了。
还未到厕所就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刚刚从赛马场回来的伏伦斯基,旁边还有一个高个健壮的男人。
“您好,夫人们。”伏伦斯基快速收敛好自己的心情,微笑着打着招呼。
“您好,伏伦斯基伯爵。”李迪雅干巴巴的说着,这会儿也讲不出什么话来,安娜也礼帽的打了个招呼,倒是培特西两眼湿润的瞧着他,叹息着自己的遗憾。
伏伦斯基的脸有些涨红,但他依然很有礼貌的表示那没什么,感谢培特西的关心。
“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我早就说了这是一项野蛮人的运动。”培特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愤愤地说道,好像先前那位激动的人不是她一样,这也是李迪雅不喜欢她的愿意,总是能有那么强烈的情绪,每一次都是发自肺腑,即使它们充满了矛盾。
“是啊,没骨折甚至只是一点擦伤可真是太幸运了,也许会去我该喝一瓶香槟,为了我的好运气。”伏伦斯基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着,他眉目俊朗,说着笑话的时候总是能把人逗笑。
培特西弯了弯唇角,她这会儿又快活起来了,因为伏伦斯基依然那么有趣,并且没有受伤。
这些人还在唠唠叨叨的,李迪雅可受不了了,她礼貌地说他们得去一下化妆间,伏伦斯基笑了一下。
“请吧,女士们。”
“安娜,你不留下来吗?”培特西瞧见安娜正要离开的身影叫住了她,因为伏伦斯基眼底明显的留恋,她此刻的心情就像被热情给填充的满满的,她觉得自己有一种使命,将两个她都喜欢的,足够可爱的人撮合在一起。
伏伦斯基因为培特西这一番话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凝视着女子的脸庞,今天绝对是糟糕的一天,但是她的出现却是唯一美好得事情,他希望安娜能说点什么,但他失望了,因为安娜拒绝了。
“抱歉,培特西,我得陪李迪雅过去。”安娜淡淡地说,没有看向伏伦斯基挽着李迪雅的胳膊礼帽地说了一声就走了。
“噢,伏伦斯基,别太难过,她只是还不明白你有多么优秀。”培特西安慰着男人,对他的怜惜更多了,她实在无法理解安娜的想法,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为什么要这么固执的呆在一个她不爱的人的身边。
在培特西的观念中,可爱和美丽的事物自然是应该在一起的,就像礼服应该在舞会上展现,鲜花应该拥有阳光的滋润,而卡列宁那并不英俊的外貌,正经甚至木讷的个性绝对不会是可以考虑的人选。
如果上帝在开始的时候没有为一个美丽的女子作出正确的选择,那么她有这个使命,她为自己这个崇高的理念而感动了。
伏伦斯基懊恼地捏紧了拳头,他觉得有些丢脸,因为培特西这些话语,更多的是绝望,安娜离开时表现得一切都在告诉他没用的,一切都是没用的,如果上一次他还能稍稍介入一下,那么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丝缝隙了,她那双迷人的眼睛明确的告诉他,没门,是的,没一点机会。
“太迟了……太迟了……”心里有个这样的声音在懊恼的叹息。
女人就是如此奇怪的生物,当他们向你打开心扉,甚至只要一丝缝儿,男人也是有把握掳获他们的,那只需要一点时间和技巧,而伏伦斯基恰好天生就具有这种才能,但是当一个女人用那样理智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就像一个紧闭的蚌壳,你没法儿瞧见一点东西。
“您没有过去吗?培特西夫人。”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伏伦斯基抬眼看过去,愣住了,是卡列宁,即使他们只见过一两次,他也没法儿忘记对方的样子,高瘦并且冷硬,绝对不是自己喜欢打交道的那一型,却偏偏自己倾慕的是他的妻子,他们甚至连名字都是一样的,这可真是讽刺。
“哦,卡列宁,我正要过去呢,安娜她们也刚走,这是伏伦斯基伯爵和他的同伴,都是正直英俊的小伙子啊。”培特西笑着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话有多么不合适。
卡列宁站的笔直,文官制服穿在他身上非常的漂亮,当然,如果真要说的话,还是伏伦斯基的外表更加俊朗,骑马装也格外显现出男人的肌肉和线条,但伏伦斯基个人却觉得有些难堪,那是精神上的,他刚刚输了一场比赛,一场男人的比赛,接着又被自己倾慕的女人无声地甩了个耳光,他觉得丢脸。
卡列宁的视线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下,他嘴角挂着一丝得体的笑意和另外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他们聊了会儿天,干巴巴的,关于天气什么的,那并不有趣,可没人揭穿它,伏伦斯基有些涨红了脸,最后他拉着自己的同伴跟卡列宁还有培特西说了一声就走了。
卡列宁收回视线,偏头瞧着女子,笑了一下,“能麻烦您把这个小提包送给安娜吗?她忘记了。”
“哦,好的,卡列宁,我这就去。”培特西微笑着接过小提包,迈着轻盈的步子去化妆间了。
卡列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天蓝色的眸子暗沉了下来,但没过多久它们又变的平静了。
安娜和李迪雅他们回来后,赛场上和观众席上人已经不多了,卡列宁牵着谢廖沙的手正在看一些马匹,不是专门赛马用的,而是还在训练的较为温顺的一些母马,还有少量的小马,他们呆在一匹浅棕色毛发的小马驹身边,谢廖沙看起来很高兴,一直叽叽咕咕的跟自己的父亲说话,似乎是在说着这匹马有多漂亮。
“宝贝,在说什么呢?”安娜弯腰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后者抬起脸兴奋地说:“妈妈,瞧这些小马,多好看,我真想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
“等你再大一些,你会有的,只属于你的,你可以给它取名字,任何你喜欢的都可以。”安娜微笑着,揉了揉男孩儿的头发,她直起身瞧着自己的丈夫,弯了弯眼睛。
“看起来你把谢廖沙带的很好啊,以后我可以让你们俩呆一天了。”
“是啊,也许可以。”他平静地说了一声,这话安娜听起来有些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卡列宁已经站起来了,说如果她累了的话他们可以回家了。
“哦,当然,如果你已经结束工作的了的,咱们回去吧。”安娜弯了弯唇角,她又低头握紧了谢廖沙的小手让他和小马说再见,后者恋恋不舍的照办了。
和李迪雅伯爵夫人告别后,安娜他们坐上马车回家了。一路上安娜尝试着和卡列宁说了些有趣的事情,观察他的神色,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才放下心了,觉得自己刚刚可能多心了。
谢廖沙今天和爸爸说了好多的话,他觉得自己有些冷落安娜了,所以在马车上一直和她说,想要告诉她,瞧,他还是最爱妈妈的,安娜知道小家伙的这些心思,也不说什么,只是亲昵的和他说着话。
卡列宁不再主动说什么,他一直话少,谢廖沙和安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交谈着,不时地问问卡列宁的意见,后者也回答几句,但明显没有深入。
卡列宁注视着妻子的面容,她很美,年轻,并且细心,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妻子都是无可挑剔的,说实话她完全不相信安娜跟那位伯爵会有些什么,但今天瞧见对方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反感。
或者是伏伦斯基本人那种不够严谨的样子,或者是培特西那些没经过思考的话语,再或者只是安娜本人。的确,她什么都没做,一切都照顾的很好,但他就是觉得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卡列宁从来不会迁怒任何人,他只是很好的藏在心里,时间久了也许就好了,他在心里想着,为自己这些感受而头疼,因为那违背了他一直以来的一些观念,例如尊重自己的妻子,不去窥探她的思想,作为丈夫不应该怀疑自己的妻子等等,但是此刻,他真的有些无法忍受。
赛马那天过后,卡列宁似乎一下子变得非常忙碌了起来,虽然安娜一直知道他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但这次可有点儿过火了,安娜开始发觉这事儿有点不对头,但她想来想去也理不出原因,最后她只能打发了卡比东内奇去政务厅让卡列宁早些回来,但得到的消息却是拒绝。
安娜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最后她叹了口气决定亲自去一趟,但刚出门就听到了马车打铃的声音,是卡列宁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她问着,伸出手去扶着卡列宁,他看起来很不好,脸色很糟糕,安娜有些心疼。
斯留丁从马车上跳下来,搓了搓手帮助安娜扶着卡列宁,但被后者轻轻推开。
“我没事,可以了。”
斯留丁无奈地摊了摊手,论固执,他总是比不过自己的上司,安娜却不理这个顽固的男人,她依旧用手臂扶着对方,询问着斯留丁,“到底怎么了,他看上去简直要晕倒了。”
“我没有。”卡列宁反驳道,但遭到一记瞪眼。
安娜不理她,皱着眉问旁边的斯留丁,“他今天做了些什么啊?”
“一大早就是处理文件,后来又不断来了许多请愿的人,接着又是报告,接见,年金和处理一些重要的书信来往。”斯留丁老老实实的说着,越说一条,女子的眉头皱得越厉害。
“你们厅里的人都集体病了吗?怎么让他一个人做这么多。”安娜有些抱怨道,这使得一向把工作看的很重的卡列宁有些不满。
“这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这是你的工作,但首先你得有个好身体,不然一切都没得商量。”安娜继续瞪着男人,见对方仍然有些不满,她摸了摸他的面颊叹了口气,“吃了些什么吗?”
“三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斯留丁不怕死的补充。
安娜哼了一声,转头看着管家科尔尼吩咐道:“去把达西请来吧,让他过来看看。”
“是的,夫人。”科尔尼恭敬地退下。
安娜想了想,招呼安奴施卡过来,吩咐她去做点热的东西。
“别太复杂了,来点热汤和面包吧,软一点,哦,要谢廖沙喜欢的那一种,那应该够软了。”
“那太甜了。”卡列宁出声抱怨了一下。
“病人没有挑剔的权利。”安娜斜了他一眼,看向斯留丁的时候依旧微笑着,“当然,我会记得给你另外准备一份合适的点心的,米哈伊尔·华西里耶维奇。”
“您真是太好了。”斯留丁扬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达西带着他的医药箱过来的时候,卡列宁正在自己夫人的服侍下享用着点心,他笑了起来,“看起来事情不是那么糟糕啊,科尔尼这人有些夸张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医药箱放在一旁,拿出听诊器准备检查。
“我想他可没有夸张,达西,你是没有见着他刚刚的样子。”安娜叹了口气往旁边站过去了点。
“那么来吧,阿历克赛·阿历山德罗维奇,让我来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卡列宁皱了皱眉毛,但最终还是配合的让达西检查,检查的结果令这位医生很不满意,他收好了听诊器说道:“我想您最近实在是太拼命了,肝脏有些肿大,还严重的营养不良,作为一个已婚的男士,“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夸张的口吻说着,“将近要四十岁的人了,我真的很佩服您在安娜这样细心的妻子照顾下,还是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还有别的吗?”安娜担忧地问。
“是的,我想是的。”达西哼了一声,不好好照顾自己的病人可得不到好脸色。
“是不是坐的太久了,您觉得一些散步怎么样?”斯留丁提了个建议。
“哦,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完全不够。”达西对年轻的男人露了个笑脸。
“也许一次彻底的休息?”安娜尝试着问。
“是的,不错的提议。”达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再一次瞧着卡列宁,用真诚的语气说:“说实话,我认为您现在很需要一次彻底的放松,而度假显然是一个不错的注意,您得了解人可不能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就好比弹簧,时间久了,轻轻地一个撞击就会出事的。”
斯留丁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有些恐怖,他看着卡列宁,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道:“请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我觉得您是最好的上司了。”
“因为我纵容你的一些愚蠢的举动。”卡列宁淡淡的说。
斯留丁非常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说:“是的,如果我被悲惨的被换给别人做秘书,我一定会被辞退,因为很多上司都无法容忍自己的秘书比他们优秀,有张好看的脸和不错的性格,所以,为了我,您得保重自己。”
安娜哑然的看着年轻的男子,后者突然笑了一下,弯弯眼睛问自己的上司,“这理由挺好笑的吧,瞧您现在的样子也放松不少了,我最近正想要参加一个活动,正在锻炼我的口才,怎么样,还不错吧?”
卡列宁垂眸没有理会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秘书,认真思索了一下家庭医生给出来的建议,最后点头答应了,他按了按眉头想,也许他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一次度假正好可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扔掉。
晚上吃饭的时候,安娜对谢廖沙宣布他们很快将有一次旅行,去德国温泉度假。
“妈妈,这可真是太好了!”小家伙弯了弯眼睛赞叹道,这些天总是学习他被拘得有些难受,能够离开家里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也不错,更何况是去德国,也许又有一场冒险等着他呢。
吃完晚饭,依旧兴奋的谢廖沙告诉安娜他得去收拾东西了,即使那还有两天时间,因为卡列宁不可能突然就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还有些事情需要交接。
安娜去拿了一床毛毯,虽然开春了,但晚上还是有些冷,更何况卡列宁正处于虚弱时期,这可真是令人惊奇,这个男人如此虚弱地坐在家中,安娜原以为女性会敬畏男性的强大,她爱着卡列宁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对方能给自己安全感,无论是卡列宁修长的身子还是锐利的眼神,但想不到,当他们虚弱的时候,那些感动和怜爱也完全不会减少是,甚至更多,当她将毛毯放在他腿上的时候。
“怎么又拿出来了。”卡列宁轻声问,他的确觉得疲惫了,这些天省里来了一位首席贵族,他和斯留丁跑上跑下没少折腾,还有就是因为赛马场那些事,他心里始终不太舒服,身体上自然是疏忽了。
“你正病着呢,这会儿虚弱着我可不想你加重了病情。”安娜嗔怪道,手上轻柔地替对方盖好了毛毯,确认他现在皮肤足够暖和。
“坐着吧,让我靠一会儿。”卡列宁闭上眼睛说道,她这近乎撒娇的语调使得安娜微笑了一下,她顺从的坐在旁边,男人枕在她的大腿上,闭着眼睛浅眠。
壁炉里面的柴火哔哔啵啵作响,她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男人的发丝,和谢廖沙不同,它们更加顺滑,眼皮下的眼珠似乎动了下,听着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安娜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做着好梦。
“妈妈……”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安娜的思绪,她低头瞧了一眼,男人并没有醒,依旧还在安睡,只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伸出手指轻柔地安抚着那儿,直到那里重新舒展开来。
“妈妈,爸爸睡了?”谢廖沙轻轻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背包,他本来是准备来问一下母亲的建议。
“睡了,你爸爸他太累了。”
“恩,那我们小声点。”谢廖沙跟母亲咬耳朵。
“好啊。”
卡列宁并没有睡多久,他醒来的时候安娜和谢廖沙还在说话,那孩子似乎永远都那么有活力,这一点还真不知道是像谁,卡列宁弯起唇角笑了一下。
“醒了?”安娜注意到卡列宁的动作,后者起身拍了拍脸颊,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头发有些乱,他的视线落在安娜的腿上,大手覆上捏了捏问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就半个小时。”安娜温和地说,一旁的谢廖沙跑了过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卡列宁。
“爸爸,我也给你锤锤腿吧!”
“我不用了,给妈妈揉揉吧。”
“恩,那好吧。”谢廖沙应了一声,接过父亲的工作给妈妈揉腿,小胖手捏捏其实根本没什么作用,但孩子的那份心意总是令人觉得珍贵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安娜给卡列宁掖了掖被子,抱着他胳膊翻身在上面看着他,认真地问:“阿历克赛,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他回答道,和平时差不多的表情,但安娜就是觉得不对劲,她伸出双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再一次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睡吧,安娜,没什么。”卡列宁把被子拉高了一些,柔和了嗓音说道。
安娜抿了抿嘴唇,知道面前的男人如果不想说的话自己是问不出什么的,她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晚安,阿历克赛。”
“晚安,安娜。”
灯盏被吹灭了,安娜在黑夜中眨了下眼睛,因为自己被搂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想要转身,但被阻止了。
“就这样睡吧,安娜。”他抱着她低喃,因为这样肌肤能够接触到更多的温度,这有些奇怪,当一个人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反而会更加捂紧对方而不是自己,卡列宁就是这种人。
有一些湿润的液体从女子的眼角流下,她抽出一只手,握紧了对方的,这一刻的温暖竟然令两个人都觉得有些酸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墨的打赏!
呆毛君,我已经无法直视你的自恋了。卡列宁先生,别扭神马都是没用的,不说出来他是不会消化掉的。
PS【咬手绢】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泪奔】码字码得痛苦在评论上调戏你们是我的动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