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曦听完他说的话,不言不语,凤眸直视着君澜风的双眼,男人有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长睫下,是一眼望不尽的幽波。2
曾几时,这双眼睛内的光芒在一点点转变?
初见时的威胁,再见时的挑衅,后来的取笑嘲讽,直至今天,火热深情。
“曦儿,你想什么?”君澜风有些沉不住气。
他是三军总领,浴血战场,智勇双全,从来不凭冲动做事,可却第一次有了为她犯冲动的念头榕。
然而,理智告诉他,杜晴烟久病初愈,实在受不得这样的刺|激,那会要了她的命,而曦儿,年纪尚小,还可以等。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落云曦仰头望着那轮明月,声音浅淡。
“记得。你冒充落月琦。”提到这事,君澜风嘴角弯起笑意,“可真调皮。孥”
落云曦认真地问他:“那你可知我为何会夜半三更出现在落月琦房里呢?”
君澜风被她问住了,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知。”
“那天晚上,梁叶秋在落月琦的房间内。”落云曦面无表情,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君澜风心口一堵,想到梁叶秋,剑眉高挑,冷笑道:“那个男人吗?他居然嫌弃你,呵呵,我想起来便觉可笑,放着这么好的曦儿不珍惜,反而和落月琦拉扯,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
说着,他朝落云曦身边靠了一靠,嘴角挂起温暖的笑意。
幸好,有一个曦儿,那样古灵精怪、冰雪聪明、个性十足的曦儿,就这样闯进他的心扉,打乱他的人生,却让他头一回拥有了对将来的憧憬与向往。
落云曦微微笑道:“如果他一直不与我退婚,怎么样?”
君澜风凤眸一沉,这事是他想都不愿去想的,不屑道:“他配吗?就凭他也想霸着曦儿?他不退婚,本王也会替你了结!”
想到那个无能的男人会霸占落云曦,他便觉得恶心与不值。
落云曦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一双晶莹乌亮的水眸凝望着他,说道:“那凭什么你就不与杜晴烟退婚呢?为她着想,如果梁叶秋也生病,我也为他着想,你怎么想?”
君澜风愣了片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心头一痛,软下声音道:“曦儿,我的心全都给你了,你就体谅我一回好吗?”
落云曦已偏过头,薄唇微勾,眸中划过一丝痛色,他的用心她能懂,也能体谅,然而,却无法接受!
她缓缓地,轻声吐道:“君澜风,我祝你与杜晴烟白头偕老,永远幸福!再见!”
君澜风一脸惊愕,双手颤抖起来,声音也变得不成样:“你,你说什么?曦儿!”
见落云曦远去,他急奔上来,想要抓住她的衣衫,声音也刹时变得凄厉:“曦儿,你站住!”
落云曦双手在脖颈前轻翻,那条雪狐皮的围巾被她解开,飘然而落,君澜风只将雪狐围巾抓到了手中,女子却已去得远了。
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君澜风心头升起,今晚的落云曦太不对劲了!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平静!
他飞身追了出去,一迭声地叫着“曦儿”,人已去得远了。
他走后,落云曦才从一旁树丛内钻出来,面无表情,朝相反的方向行去。
从水下山洞出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交结,所以,那晚,她给了他难得的主动,给了他所有的热情。
她相信,就算是很多年后,她也不会后悔。2
走在皇宫小道上,心头的阴霾渐渐散去,她突然觉得很轻松。
前世,她也是这样孤身一人,虽然有狼的陪伴,但他从未走进过她的心,从未成为她情绪的负担!而现在,她又回到从前了。
落云曦忍不住探出双手,在唇前做喇叭状,大声叫喊以此发泄:“啊!啊!!!”
“深更半夜的,叫什么叫,也不怕扰人清梦?”突然,头顶的树叶被拨拉开来,一个抱怨的声音传来,细听的话,还发现这声音有着几分喜色。
“师父?”落云曦惊喜交加,看着顶着一头鸡窝发的九曲指懒洋洋卧在枝丫间,笑出了声。
“傻丫头,你上来。”九曲指朝她招招手。
落云曦眼睛微弯,抽出雪锦,攀住粗枝,飞快上树,叫道:“师父,我不会轻功!”
“你不是不会,是忘了。”九曲指翻了个白眼,突然翻身坐起,抢了落云曦的雪锦,右手一掌,猛地将她拍下了树。
落云曦没有任何防备,便从十几米高的树顶径直摔了下去。
她一惊,本能地提气,踢腿,朝前跃去,下降的速度竟然一慢,一股气流由足底蔓延而上,支撑起她整个人的体重,不需要很大托力,便能踩着枝叶行走。
惊讶退去,她大喜,回头,便看见九曲指站在树下,笑嘻嘻看着她。
落云曦赶紧折回去,试了试刚才提气的方法,果然,身轻如燕,行走极为快速和方便。
“师父,这就是轻功吗?”跑到九曲指面前,她一脸欢喜地问。
九曲指点点头。
落云曦一撇嘴:“师父,你好狠的心,这么高也将徒儿摔下来,要是摔死了,你就再见不到我了!”
“有我在,怕什么?”九曲指自负一笑。
于是,这晚在宫中,她根本没去金华殿赴宴,而是跟着九曲指在宫内不停地练习轻功。
很晚的时候,她才回了府。
运动了几个时辰,一身都是汗水,落云曦一到云阁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水沐浴,将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才躺回床上。
宫灯移得很近,烛火在八角莲灯内跳跃,落云曦毫无睡意,睁大黑漆亮晶的双眼想着自己的事。
忽然,面门有些痒,她便挠了一下,结果越挠越痒,落云曦吓得住了手,鞋子也忘记穿了,径直奔向铜镜前。
镜子里,原本洁白的皮肤竟起了不少丑陋的小痘痘,虽然不大,却很密集,另有几道抓痕。
她不由想起当日自己给落飞颖下的药,令她头发奇痒无比,现在她才知道其中的难处了,自己的脸也痒得不行,可是不能挠,一点也不能!
这日子可真苦罪啊!痒得快要不行了,落云曦叫醒春柳,打了盆凉水进来,冲洗脸庞。
春柳一见她这个模样,吓一大跳,低声指道:“小姐,奴婢去叫三姨娘!”
落云曦想要叫住她,不过是个小病小痛,何必让三姨娘知晓?可春柳脚程极快,已经出去了。
不一会儿,三姨娘来了。
她急匆匆过来时,落云曦正坐在镜子前,一筹莫展。
“曦儿,脸痒吗?”三姨娘披着厚实的锦袄披风,匆匆忙忙赶到云阁,一进来便问。
落云曦点头,一脸无奈。
三姨娘沉思片刻,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分明四年前才服的药……”
落云曦试探地问:“四年前才服的药?”
她的心头益出一丝惊惧。
药?她服了什么药?
她伸手,想要摸一摸发痒的脸,到底怎么一回事,三姨娘已喝道:“别抓!”她猛地擒住落云曦的手腕,落云曦凤眸立即眯了起来,三姨娘这一招居然还像练过。
她不由笑问:“娘,你这招擒拿手不错呀!你练过武?”
三姨娘一怔,松了她的腕,轻声道:“年轻时随便学的,要真会武艺,还不全教给你了,后悔没好好学。”话峰一转,她说道:“你为什么要服易颜丹,娘从未对你说过原因,缘由很复杂,你的真实容貌会给你带来危险,现在这样很好。”
她细细看着落云曦的眉眼,易颜丹掩饰过的容貌与从前会有三分相似,仅仅三分相似便已经出落得很美了,那要十分相似,该有多倾城绝色?
“我的容貌不是像父亲,便是像娘,怎么会危险呢?”落云曦起了疑心。
三姨娘含混地答道:“因为太美了,怕给你招来危险。”
她将毛巾浸湿,轻轻敷在落云曦脸上,落云曦顿觉清爽无比,不解地问:“怎么师父从未提起过?他是神医,也没有发现我服了易颜丹吗?”
其实,就算她自己,读遍端木离的藏书,也没有听说过易颜丹这种圣药。
“如果很容易被发现,就不会那么贵重了。”三姨娘皱着眉头道,“看你的反应,开始对易颜丹产生抗拒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敢再冒险让你服用易颜丹,将它洗了吧!”
她说着,眉眼间是无尽的担忧:“可是,洗了后,你就不能随便出现在人前了,娘心疼。”
落云曦笑道:“我不怕。何况,还有人皮面具呢!”
“刚洗那会儿肌肤比婴儿还要娇嫩,哪能用人皮面具?”三姨娘站起身,在房内来回踱起步来,落云曦从未见她如此焦急过。
好半晌,三姨娘终于下定决心,回头说道:“曦儿,必须将它洗掉,毁容的结果,我们承受不起!”
“洗就洗呗。”落云曦无所谓地笑道。
三姨娘坐到窗边沉思片刻,道:“我陪你去阳城避一避吧。”
落云曦嘴角轻抽:“娘,避什么?说得好像避仇家一样!”
“仇家”两个字一吐出,三姨娘神色立变,向四周扫了一圈后才不失警戒地说道:“你只管听娘的,我去向老爷说明回老家,他应该会同意的。”
落云曦当即不语了。
离开京城?去阳城?心间有一丝不舍,她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不舍?这乌烟瘅气的夜都有什么好不舍的!
后半夜,落云曦的脸痒才缓解了些。
方便照顾,三姨娘没有离去,而是与她同榻而眠,小几上的婴儿臂烛也一直留着。
君澜风来云阁时便注意到主房内的灯火,心中万分惊疑,曦儿竟然还没睡?
想起落云曦今日的冷淡与决绝,他心头痛苦一片,不敢正面与她相碰,悄步行到窗下,低低叫唤:“曦儿,还没睡吗?”
“谁?刺客!”三姨娘“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发白,死咬嘴唇,应是刚做噩梦了,一醒来便听到窗外的说话声,能不害怕吗?
她这声“刺客”叫得极大,惊动了轻虹以及附近无数名侍卫。
君澜风也相当震惊,没想到房子里竟然藏着其他女子,当即噤声,生怕讨了落云曦的嫌,飞速离去。
落云曦因脸痒,好不容易才入得睡,睡起来格外安稳些,却立刻被这一惊一乍吵醒了,柳眉自然地攒到一起。
没有人带语文第二天一大早,她起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向落敬文告辞。
落敬文见她们愿意去阳城,大为惊讶!但想到正是这些人将这对母女拉过来,她也很快就同意了。
落云曦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和三姨娘带上春柳,一个朋友的招呼都没打,直接上了官道,洒脱地离开了。齐娉婷的家世注定太子不会动她,她放心;小碧么,她已经预留给她一年的解药,更不用操心。随他们一同过去的还有轻虹,以及三姨娘身旁隐藏很久的神秘人。
夜都巍峨的大门渐渐远去,离马车越来越远,落云曦在心中长叹一声:“夜都,别了!”
夜都客栈内,“九云”正式停职的通告书贴在上面。
九云罢工的消息一经传出,熟悉落云曦的人顿时一惊,找着借口来云阁询问,譬如说,齐娉婷、端木离。
端木离一问之下才知道,落云曦竟然回老家了!
该死!回老家居然一声不作!他咒骂了一声,折马出了云府,正碰上前来看望落云曦的君澜风。
两人相遇,同时驻马,眸光相交,有轻微的火花霹雳响起。
君澜风收回眼光,一靴子打在雪练身上,顿时长嘶起来。
端木离带紧马缰绳,原地跑了出去,转眸一想,他甩开马蹄,径直飞出城门。赤血宝马高而壮,血红的颜色有如夕阳残血,十分吸引人的注意力。
借着宝马的极速,他加紧脚步,原以为能轻易地将落云曦追上,没想到一路上都没有看到类似的马车,这母女怎么可能这么快,
在路口犹豫了一下,后面一声马嘶吸引去了他的注意力,遥遥回头,便看见是君澜风。
“曦儿去哪了?”他劈头就问。端木离脸色有些沉重,低下头:“听说是去阳城了。”
君澜风铁青着一张脸,不再说话,双腿一夹,雪练便飞一般跃过赤血,朝通往阳城的官道驶去。
曦儿,出来!曦儿,别跟我置气了!
君澜风听说她去了阳城,心便“咯噔”一下沉到底,见一路都没有曦儿的身影,他厉吼道:“血狼!”
九煞及几个血狼头领立刻落下:“在!”
君澜风一带马缰绳,迫使雪练停下,吩咐道:“将曦儿给我找回来,她去阳城了!可能还在路上!赶紧的!”
“曦儿”这个词对九煞几个已是相当不陌生了。
然而,暗卫们找了一天外加一夜,几乎走了一大半夜都到阳城的路,车子很多,可没看到落云曦的一片衣角。
“快马去阳城!”君澜风再下命令,亲自上了雪练,挥舞马鞭,飞一般冲了出去。
然而,一路赶到阳城,他都没有听到落云曦的半点消息!再找人去阳城旧宅相问,更是没有人知道落云曦会回来的消息!
君澜风直觉这是一场骗局,死死攥了拳头。
落云曦,我等你回来!
然而,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等得及吗?
落云曦站在一所乡下稻院的石沿旁,凝望着京城的方向,若有所思。
君澜风,到底需要多久,你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你才会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这些天特别累,八点多就哈欠连天了,唉!如果有错的地方请谅解,我看了两遍。下一章开启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