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去了哪儿?他在做什么?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哈利只见过校长两次。他很少在吃饭的时候露面,看来赫敏认为校长一次离开好几天的说法是对的。难道邓布利多忘记了他应该给哈利单独上课吗?邓布利多说过,那些课最终跟那个预言有关。哈利曾经觉得很受鼓舞,心里很踏实,现在却有点儿被遗弃的感觉。
十月中旬,他们第一次去霍格莫德村。由于学校周围的防范措施越来越严密,哈利本来以为不会允许他们去霍格莫德村了。现在知道还是要去,他心里很高兴。离开城堡散散心,哪怕只有几个小时也是愉快的。
去霍格莫德村的那天早晨,外面刮起了狂风,哈利醒得很早,他翻看着那本《高级魔药制作》消磨早饭前的时间。平常他是不躺在床上看课本的,罗恩说得对,除了赫敏,这种行为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不雅观的,而赫敏那么做只是显得有些怪异而已。不过哈利觉得,混血王子的那本《高级魔药制作》根本不能算作课本。哈利越仔细研读那本书,越觉得里面内容丰富,不仅有容易操作的提示和快捷方法——正是这些让哈利赢得了斯拉格霍恩的热烈称赞,而且书的空白处还胡乱记着许多很有创意的小恶咒和小魔法,从那些涂涂改改的笔迹上看,哈利断定这些东西都是王子自己发明的。
哈利已经尝试过王子发明的几个咒语。有一个恶咒是让人的脚趾噌噌地疯长(他在走廊上拿克拉布做了一个试验,效果有趣极了);还有一个咒语是把人的舌头粘在上腭上(他在阿格斯·费尔奇身上用了两次,赢得了大家的热烈喝彩,而费尔奇还蒙在鼓里,毫无察觉);最有用的要数闭耳塞听咒了,这个咒语能让周围每个人的耳朵里充满一种无法辨别的嗡嗡声,这样,在课堂上就能随心所欲地聊天,不怕被别人听见了。唯一觉得这些魔法不好玩的就是赫敏,她始终板着脸,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如果哈利对近旁的什么人施了闭耳塞听咒,她就干脆一句话也不说。
哈利坐在床上,把课本侧过来仔细研读那潦草的笔迹写出的一个咒语,王子似乎在这个咒语上费了不少脑筋。经过无数次的涂涂改改,最后在那一页的角落上挤挤挨挨地写了这么几个字:
倒挂金钟(无声)
狂风裹着雨夹雪,无情地打在窗户上,纳威很响地打着呼噜,哈利盯着括号里的那两个字。无声……肯定是指无声咒。哈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练成功这个特殊的咒语。他对于无声咒仍然不能得心应手,斯内普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动不动拿这件事说三道四。其实,王子教给哈利的东西比斯内普要多得多。
哈利用魔杖随便指着一个地方,轻轻往上一抖,脑子里默念道:倒挂金钟!
“啊啊啊啊啊!”
一道强光闪过,房间里乱成一团。罗恩发出一声惨叫,把大家都惊醒了。哈利惊慌地扔掉了《高级魔药制作》。罗恩头朝下悬在空中,似有一只无形的钩子钩住他的脚脖子,把他倒挂了起来。
“对不起!”哈利喊道,迪安和西莫放声大笑,纳威刚才摔到了地上,现在正慢慢地爬起来,“等等——我这就把你放下来——”
他摸到了那本魔药书,慌乱地翻找着刚才那一页。最后总算找到了,他在那个咒语下面辨认出挤成一团的几个字:哈利暗自祈祷这就是破解咒,然后集中意念,在脑子里念道:金钟落地!
又是一道强光闪烁,罗恩掉在床上,摔成一堆。
“对不起。”哈利又轻声说了一遍,迪安和西莫还在那里放声大笑。
“我希望你明天还是上闹钟吧。”罗恩声音闷闷地说。
他们穿好衣服,在身上鼓鼓囊囊地套了几件韦斯莱夫人织的毛衣,拿上了斗篷、围巾和手套。罗恩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认为哈利的新咒语非常好玩。实际上,他觉得这个咒语太好玩了,他们刚坐下来吃早饭,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讲给赫敏听。
“……然后又闪过一道亮光,我就掉回到床上了!”罗恩笑嘻嘻地说,一边动手给自己拿香肠。
赫敏听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板着冷冰冰的脸,不满地转向哈利。
“或许,这个咒语又是你那本魔药书里的吧?”她问。
哈利朝她皱起眉头。
“你总是一下子就得出最坏的结论,是吗?”
“到底是不是?”
“好吧……没错,是又怎么样?”
“你竟然决定拿一个手写的陌生咒语来做试验,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手写的又怎么样?”哈利说,故意避重就轻,不回答其他问题。
“因为这可能是魔法部禁止使用的。”赫敏说,“而且,”她看到哈利和罗恩翻了翻眼珠,便又说道,“因为我开始觉得这个叫王子的家伙有点儿不可靠。”
哈利和罗恩同时喊她住口。
“那是闹着玩的!”罗恩把一瓶番茄酱倒过来浇在他的香肠上,说道,“只是闹着玩,赫敏,没什么大不了的!”
“钩住脚脖子把人倒挂起来?”赫敏问,“谁会花时间和精力编出这样的咒语呢?”
“弗雷德和乔治,”罗恩耸了耸肩膀说,“他们就爱搞那些玩意儿。还有,嗯——”
“我爸爸。”哈利说。他是刚刚想起来的。
“什么?”罗恩和赫敏同时说道。
“我爸爸使用过那个咒语。”哈利说,“我——卢平告诉我的。”
最后这句不是实话。实际上,哈利是亲眼看见他父亲给斯内普施了这个魔法,但他一直没有把他在冥想盆里的那段经历告诉罗恩和赫敏。不过,眼下他突然想起一种很奇妙的可能性。混血王子会不会就是——?
“或许你爸爸使用过它,哈利,”赫敏说,“但使用过它的不止你爸爸一个人。我们看见过一大堆人都在使用它,也许你已经忘记了。把人悬在半空,让他们昏昏沉沉、无能为力地在上面飘浮。”
哈利呆呆地望着她。他也想起了食死徒在魁地奇世界杯赛上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心往下一沉。罗恩出来给他解了围。
“那是两码事。”他大大咧咧地说,“他们是在滥用这个魔法。哈利和他爸爸只是闹着玩儿。赫敏,你不喜欢王子,”他严肃地用香肠指着赫敏说道,“是因为他的魔药课学得比你好——”
“跟那个毫无关系!”赫敏说,面颊一下子变得通红,“我只是认为,还不了解一种魔法是做什么用的就随便拿来使用,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还有,别再一口一个‘王子’的,就好像那是他的头衔似的,我敢说那只是一个愚蠢的外号,而且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个正经人!”
“我不知道你这是从哪儿得到的印象。”哈利激动地说,“如果他是一个未成年的食死徒,他就不会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混血’的了,是不是?”
哈利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想起他父亲是纯血统的,但他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了,以后再去考虑……
“食死徒不可能都是纯血统的,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纯血统的巫师了。”赫敏固执地说,“我猜想他们大多数都是混血,却假装自己是纯血统。他们仇恨的只是麻瓜出身的人,他们肯定很愿意让你和罗恩入伙。”
“他们休想让我成为食死徒!”罗恩气愤地说,他朝赫敏挥舞着手里的叉子,结果叉子上的一小片香肠飞了出去,砸在厄尼·麦克米兰的脑袋上,“我们全家都背叛了自己的血统!在食死徒看来,这跟麻瓜出身一样糟糕!”
“他们倒是很愿意要我。”哈利讥讽地说,“要不是他们总想干掉我,说不定我跟他们还会成为铁哥们儿呢。”
罗恩笑了起来,就连赫敏也勉强露出了笑容,这时金妮出现了,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喂,哈利,我把这个交给你。”
是一卷羊皮纸,上面是那种熟悉的细细长长、歪向一边的字体,写着哈利的名字。
“谢谢你,金妮……邓布利多又要给我上课了!”哈利又对罗恩和赫敏说,一边展开羊皮纸,飞快地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星期一晚上!”他觉得心情一下子轻松、愉快了。“你跟我们一起去霍格莫德吗,金妮?”他问。
“我和迪安一起去——也许会在那儿见到你们。”她说完便朝他们挥挥手走了。
费尔奇和往常一样站在橡木大门口,一个个核对获准去霍格莫德村的同学的名字。这个时间比以往更加漫长,因为费尔奇用他的探密器在每个人身上反复地测来测去。
“就算我们把黑魔法物品偷带出去又有什么关系?”罗恩忐忑不安地盯着那根细细长长的探密器,问道,“你恐怕应该检查我们带进来的东西吧?”
他出言不逊,结果被探密器额外多戳了几下,当他们走到外面的狂风和雨雪中时,他还疼得龇牙咧嘴呢。
步行去霍格莫德村的一路上很不舒服。哈利用围巾裹住脸的下半部,暴露在外的部分很快就被冻得生疼生疼的,后来都发麻了。在通往村口的路上,到处可见弯着腰顶风前进的学生。哈利不止一次地怀疑,他们待在暖融融的公共休息室里可能会更愉快。当他们终于走到霍格莫德村时,却看见佐科笑话店被木板封死了,哈利认为这更证实了这趟旅行注定是毫无乐趣的。罗恩用戴着厚手套的手指着蜂蜜公爵糖果店,谢天谢地,那里还开着门,哈利和赫敏便跟着罗恩摇摇晃晃地朝那家拥挤的小店走去。
“感谢上帝,”弥漫着乳脂糖香味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罗恩瑟瑟发抖地说,“我们就在这里待一个下午吧。”
“哈利,孩子!”他们身后一个洪钟般的声音说。
“哦,糟糕。”哈利嘟囔道。他们三个一回头,看见了斯拉格霍恩教授,他戴了一顶硕大无比的毛绒帽子,身上是一件带有配套毛绒领子的大衣,手里攥着一大袋菠萝蜜饯,他至少占据了这个小店四分之一的空间。
“哈利,你已经错过我的三次小型晚餐会了!”斯拉格霍恩亲热地捅了捅哈利的胸口,“这可不行,孩子,我是铁了心要你来的!格兰杰小姐很喜欢这些晚会,是不是?”
“是的,”赫敏无奈地说,“它们确实——”
“那你为什么不来呢,哈利?”斯拉格霍恩责问道。
“嗯,我要参加魁地奇训练呢,教授。”哈利说。确实,每次斯拉格霍恩给他送来一张小小的系着紫色绸带的请柬时,他就故意安排球队训练。这个策略能保证不把罗恩一个人撇下。他们还经常和金妮一道想象赫敏与麦克拉根、沙比尼被关在一起的情景,乐得哈哈大笑。
“好啊,训练得这么刻苦,你们的第一场比赛肯定能赢!”斯拉格霍恩说,“不过偶尔来点儿娱乐是没有害处的。那么,星期一晚上怎么样,这种天气你们不可能训练的……”
“不行,教授,我——我——我那天晚上跟邓布利多教授约好了。”
“又是不巧!”斯拉格霍恩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啊,好吧……你不可能永远躲着我,哈利!”
他架子十足地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糖果店,几乎没有注意到罗恩,就好像他只是店里陈列的一个蟑螂串。
“真不敢相信,居然又让你躲过了一次。”赫敏摇着头说,“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有时候还蛮好玩的……”她突然看见罗恩脸上的表情。“哦,看——他们有高级糖棒羽毛笔——可以吮好几个小时呢!”
哈利庆幸赫敏改变了话题,他假装对这种新的超大型糖棒羽毛笔特别感兴趣,但罗恩还是显得闷闷不乐,当赫敏问他接下来想去哪里时,他只是耸了耸肩膀。
“我们去三把扫帚吧,”哈利说,“那里肯定暖和。”
他们重新用围巾把脸裹住,离开了糖果店。刚从暖融融、甜丝丝的蜂蜜公爵店里出来,凛冽的寒风刮在他们脸上,像刀子一样。街上比较冷清,没有人停下来闲聊天,大家都在匆匆赶路,直奔他们要去的地方。唯一例外的是他们前面的两个人。他们就站在三把扫帚的外面,其中一个很高很瘦,哈利眯起眼睛,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眼镜认出他是霍格莫德村另一家酒吧——猪头酒吧里的男招待。哈利、罗恩和赫敏走近时,那男招待用斗篷裹紧脖子,转身走开了,只留下那个矮个子在摸索着怀里的什么东西。他们离那男人不到一步远了,哈利突然认出了他。
“蒙顿格斯!”
那个两腿外八字、留着一头乱糟糟的姜黄色长发的男人吓了一跳,怀里一只古色古香的小提箱掉在地上弹了开来,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像是一家古董店整个橱窗里的内容。
“噢,你好,哈利,”蒙顿格斯·弗莱奇说,装出非常轻快的样子,却装得一点儿也不像,“别让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他蹲在地上摸索着捡起箱子里的东西,一副巴不得马上离开的样子。
“你在卖这些东西?”哈利看着蒙顿格斯从地上抓起一堆各式各样、破破烂烂的东西,问道。
“唉,没办法,总得想办法口啊。”蒙顿格斯说,“把那个给我!”
罗恩正蹲下身捡起一个银器。
“等等,”罗恩慢悠悠地说,“这个看着眼熟——”
“谢谢!”蒙顿格斯说着一把从罗恩手里夺过那只高脚酒杯,塞进了箱子,“好了,咱们以后再见——哎哟!”
哈利掐住蒙顿格斯的脖子,把他顶在酒吧外面的墙上。他一只手紧紧地掐着他,另一只手拔出了魔杖。
“哈利!”赫敏惊叫道。
“这玩意儿你是从小天狼星家里偷出来的,”哈利说。他与蒙顿格斯几乎鼻子碰鼻子,闻到了一股臭烘烘的烟草和烈酒的气味,“上面有布莱克家族的饰章。”
“我——没有——什么?”蒙顿格斯结结巴巴地说,脸色慢慢涨成了猪肝色。
“你干了什么?在他死的那天夜里,你去把那个地方洗劫了一空?”哈利吼道。
“我——没有——”
“把它给我!”
“哈利,你不能!”赫敏尖叫着说,蒙顿格斯的脸已经发青了。
砰的一声巨响,哈利觉得自己双手从蒙顿格斯的脖子上弹开了。蒙顿格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抓起掉在地上的箱子,然后——啪——他幻影移形了。
哈利扯着嗓子叫骂,原地转着圈儿看蒙顿格斯跑到哪儿去了。
“回来,你这个贼——!”
“没有用了,哈利。”
唐克斯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她那灰褐色的头发被雨雪淋得湿漉漉的。
“蒙顿格斯这会儿大概已经到了伦敦。再嚷嚷也没有用了。”
“他偷了小天狼星的东西!他偷东西!”
“是啊,不过,”唐克斯说,她似乎对这个消息完全无动于衷,“你们不应该待在这儿受冻。”
她看着他们进了三把扫帚酒吧的门。哈利一进酒吧就吼了起来:“他在偷小天狼星的东西!”
“我知道,哈利,可是请你别再嚷嚷了,别人都在看你呢。”赫敏小声说,“快去坐下来,我给你端饮料。”
几分钟后,赫敏端着三瓶黄油啤酒回到他们的桌子旁,哈利还在那里气呼呼地发脾气。
“社里就不能管管蒙顿格斯吗?”哈利气愤地小声责问他们两个,“他在总部的时候,他们就不能管着他点儿?至少别让他把搬得走的东西都偷光啊!”
“嘘!”赫敏焦急地说,一边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在偷听。坐在近旁的两个男巫怀着极大的兴趣盯着哈利,沙比尼懒洋洋地靠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哈利,换了我也会很生气的,我知道他偷的是你的东西——”
哈利被黄油啤酒呛了一口。他一时忘记了他已经是格里莫广场12号的主人。
“对啊,是我的东西!”他说,“怪不得他看见我那么心虚呢!哼,我要把这件事告诉邓布利多,蒙顿格斯就害怕他一个人。”
“好主意。”赫敏小声说,她显然很高兴看到哈利终于平静下来,“罗恩,你在盯着什么呢?”
“没什么。”罗恩说着慌忙把目光从吧台那儿挪开了,哈利知道他是想引起那位妩媚动人的老板娘——罗斯默塔女士的注意,罗恩已经暗暗喜欢她好长时间了。
“我想,你的那位‘没什么’正在后面拿更多的火焰威士忌吧?”赫敏尖刻地说。
罗恩没理会这句嘲讽的话,一言不发地慢慢喝着黄油啤酒,显然以为自己那副派头很高贵很深沉。哈利在想着小天狼星,他想起小天狼星当时是多么仇恨那些银质高脚酒杯。赫敏用手指敲着桌子,眼睛忽而望望罗恩,忽而望望吧台。
哈利刚把瓶里的啤酒喝完,赫敏就说:“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回学校吧?”
另外两个人点了点头。这趟旅行没有什么乐趣,再待下去,天气只会越来越糟糕。于是,他们又一次把斗篷裹得紧紧的,用围巾把脸挡住,戴上手套,跟在凯蒂·贝尔和一位朋友的后面出了酒吧,顺着大路往回走。他们步履艰难地踩着路上被冻得硬邦邦的雪泥,朝霍格沃茨的方向走去,哈利没来由地想起了金妮。他们没有碰见她,哈利心想,她肯定和迪安一起舒舒服服地待在帕笛芙夫人的茶馆里呢,那是快乐的情侣们最爱去的地方。哈利皱起双眉,埋头顶着随风飞舞的雨雪,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着。
过了一会儿哈利才意识到,被风刮到他耳朵里的凯蒂·贝尔和她朋友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利了。哈利眯起眼睛打量着她们模糊的身影。两个女孩正为凯蒂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在争吵。
“这跟你没有关系,利妮!”哈利听见凯蒂说。
他们在小路上拐了一个弯,雨雪下得更密更急了,把哈利的眼镜弄得一片模糊。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擦拭着镜片,就在这时,利妮突然伸手去夺凯蒂手里的那包东西。凯蒂使劲往回一拽,那包东西掉在了地上。
一下子,凯蒂就升到了空中,她不像罗恩那样被可笑地钩住脚脖子倒挂起来,她的姿态非常优雅,双臂平伸着,像是要飞起来似的。然而,她身上有一些怪异,有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她的头发被猛烈的狂风吹得四下飘舞,但是她的眼睛紧闭着,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哈利、罗恩、赫敏和利妮都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她。
然后,在离地面六英尺高的地方,凯蒂突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她的眼睛猛地睁开了,而她所能看见或感觉到的东西显然给她带来了可怕的痛苦。她一声接一声地尖叫。利妮也跟着叫了起来,她拽住凯蒂的脚脖子,拼命想把她拖回到地面上。哈利、罗恩和赫敏也冲过去帮忙。就在他们抓住凯蒂的双腿时,她一下子落到他们身上。哈利和罗恩总算把她抱住了,但她扭动得太厉害了,他们简直控制不住她。于是,他们就把她放到了地面上。她剧烈地扭动着,失声惨叫,显然认不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了。
哈利看看周围,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
“你们待在这儿!”他在呼啸的狂风中对另外几个人喊道,“我去叫人来帮忙!”
哈利撒腿朝学校的方向跑去。他以前从没见过有谁像凯蒂这样,他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飞快地拐过一个弯道,却跟一个庞然大物撞了个满怀,那家伙像是一头靠后腿站立的大熊。
“海格!”哈利摔进了一片树篱中,他喘着气,挣扎着钻出来叫道。
“哈利!”海格说,他的眉毛和胡子上都沾着雨雪,身上穿着那件巨大无比、邋里邋遢的海狸皮大衣,“我去看格洛普了,他进步可快了,你都——”
“海格,那边有人受伤了,也许是中了魔咒什么的——”
“什么?”海格俯下身听哈利说话,狂风的声音太响了。
“有人中了魔咒!”哈利扯开嗓子喊道。
“中了魔咒?谁中了魔咒——不是罗恩?赫敏?”
“不,不是他们,是凯蒂·贝尔——在这边……”
他们一起顺着小路往回跑,很快就看见那一小群人围在凯蒂身边。凯蒂仍然躺在地上扭动、惨叫,罗恩、赫敏和利妮都在想办法使她安静下来。
“闪开!”海格喊道,“让我看看!”
“她出事了!”利妮哭泣着说,“我不知道是怎么——”
海格盯着凯蒂看了一秒钟,然后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把她抱起来,转身就朝城堡的方向跑去。几秒钟后,凯蒂的尖叫声就听不见了,四下里只有狂风的阵阵呼啸。
赫敏匆匆走到凯蒂那位号啕大哭的朋友身边,伸出胳膊搂住了她。
“你是利妮,是吗?”
那姑娘点了点头。
“这件事是突然发生的,还是——?”
“那个包裹一撕开就出事了。”利妮抽抽搭搭地说,指着地上那个已经湿透的牛皮纸包。纸包裂开了,里面有什么东西发出绿莹莹的光。罗恩弯下腰伸出手去,哈利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别碰它!”
哈利俯下身。他看见纸包里露出一条华丽的蛋白石项链。
“我以前见过它,”哈利注视着那东西说,“它很久以前陈列在博金-博克店里。商标上说它带着魔咒。凯蒂肯定是碰到它了。”他抬头看着利妮,利妮这会儿已经全身抖得无法控制了。“凯蒂是怎么弄到这东西的?”
“唉,我们刚才就为这个争吵着。她从三把扫帚的厕所里出来时,手里就拿着它,说那是送给霍格沃茨什么人的礼物,由她转交。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哦,不,哦,不,她肯定是中了夺魂咒了,我当时没有意识到!”
利妮又哭得浑身发抖。赫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她没有说是谁给她的吗,利妮?”
“没有……她不肯告诉我……我说她昏了头,绝不能把这东西拿到学校去,可她就是不听,后来……后来我想把东西从她手里抢过来……后来——后来——”利妮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我们最好赶紧回学校去,”赫敏仍然搂着利妮说,“这样就能弄清她现在怎么样了。走吧……”
哈利迟疑了一会儿,把脸上裹的围巾解了下来,他没有理会罗恩的惊叫,小心翼翼地用围巾裹住那条项链,把它捡了起来。
“我们需要把这个拿给庞弗雷女士看看。”他说。
他们跟着赫敏和利妮往前走,哈利心里紧张地思索着。他们刚走进学校的场地,他就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马尔福知道这条项链。它四年前就在博金-博克店的一只匣子里,当时我藏在店里,躲避马尔福和他爸爸,我看见马尔福仔细打量过它。我们跟踪他的那天,他想买的就是这个东西!他没有忘记它,就想回去把它买下来!”
“我——我说不清,哈利,”罗恩犹豫不决地说,“去博金-博克店的人多着呢……而且,那女生不是说凯蒂是在女厕所里拿到项链的吗?”
“她说凯蒂从厕所出来时手里拿着项链,并没说是在厕所里拿到的——”
“麦格!”罗恩警告说。
哈利抬头一看,果然,麦格教授冒着随风飞旋的雨雪匆匆走下石头台阶来迎他们了。
“海格说你们四个人看见了凯蒂·贝尔出事的经过——请立刻到楼上我的办公室来一趟!你手里拿的什么,波特?”
“就是凯蒂碰的那个东西。”哈利说。
“天哪,”麦格教授说着从哈利手里接过项链,神色显得十分紧张,“不,不,费尔奇,他们是跟我在一起的!”她看见费尔奇举着探密器,兴致勃勃、踢踏踢踏地从门厅走来,便赶紧对他说,“立刻把这条项链拿去给斯内普教授,千万不要碰它,就让它一直包在围巾里!”
哈利和其他几个人跟着麦格教授上楼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溅满雨雪的窗玻璃在窗框里咔咔作响,尽管炉栅里噼噼啪啪地燃着旺火,屋里还是很冷。麦格教授关上门,快步绕到桌子后面,看着哈利、罗恩、赫敏和仍然哭个不停的利妮。
“说吧,”她严厉地说,“怎么回事?”
利妮结结巴巴地说开了,因为哭得控制不住,中间停顿了好几次。她告诉麦格教授,凯蒂怎么在三把扫帚酒吧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时怎么显得有点怪怪的,手里拿着那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包裹;她们俩怎么争吵,因为她认为凯蒂不应该答应转交一件不知名的东西;争吵到最激烈的时候,两人便开始抢夺那个包裹,结果包裹被扯开了。说到这里,利妮情绪完全崩溃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了,”麦格教授不失温柔地说,“利妮,你到校医院去,让庞弗雷女士给你点儿药压压惊。”
利妮走后,麦格教授转向哈利、罗恩和赫敏。
“凯蒂碰了那条项链后发生了什么?”
“她升到了空中,”哈利抢在罗恩和赫敏前面说,“然后开始尖叫,接着便掉了下来。教授,请问我能见见邓布利多教授吗?”
“校长出去了,要到星期一才回来,波特。”麦格教授显得很惊讶,说道。
“出去了?”哈利气恼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波特,出去了!”麦格教授尖刻地说,“但是我认为,关于这件可怕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都可以跟我说!”
一刹那间,哈利有些犹豫。他好像很难对麦格教授推心置腹。而邓布利多尽管在许多方面令人生畏,却似乎不太可能对某个想法嗤之以鼻,不管这个想法多么荒唐离奇。然而,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没有工夫考虑是否会遭到嘲笑了。
“我认为是德拉科·马尔福给了凯蒂那条项链,教授。”
站在他一侧的罗恩尴尬地揉着鼻子;站在他另一侧的赫敏把脚在地上滑来滑去,似乎巴不得跟哈利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指控,哈利,”麦格教授惊愕地停顿了一下,说道,“你有证据吗?”
“没有,”哈利说,“但是……”他把那天他们跟踪马尔福到博金-博克店,偷听到他和博金之间的那段对话告诉了麦格教授。
他说完后,麦格教授显得有点儿迷惑。
“马尔福把一件东西拿到博金-博克店去修理?”
“不,教授,他只是要博金告诉他怎么修理一件东西,并没有把它带去。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他同时还买了一件东西,我认为就是那条项链——”
“你看见马尔福离开商店时拿着那样一个包裹?”
“不,教授,他叫博金替他保存在店里——”
“可是,哈利,”赫敏打断了他的话,“博金问他是不是想把东西拿走,马尔福说‘不’——”
“因为他不想碰那东西,那还用说吗!”哈利生气地说。
“他的原话是:‘我拿着它走在街上像什么话?’”赫敏说。
“是啊,他拿着一条项链确实会显得很傻。”罗恩插嘴说。
“哦,罗恩,”赫敏绝望地说,“项链肯定是包起来的,他用不着碰到它,而且很容易藏在斗篷里面的口袋里,没有人会看得见!我认为他保存在博金-博克店里的那件东西要么体积很大,要么会发出很大的响动,他知道如果带着那东西在街上走,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她不让哈利有机会打断她,只顾大声地往下说,“我向博金打听过那条项链,记得吗?当时我走进店里,想弄清马尔福要他保存什么,我看见项链还在那儿。博金告诉了我项链的价钱,他并没有说它已经卖出去了——”
“嘿,你做得太显眼了,他五秒钟内就发现了你想干什么,自然不会告诉你啦——而且,马尔福可以通过邮购的方式——”
“够了!”赫敏刚想张嘴反驳,麦格教授就气呼呼地说道,“波特,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们不能因为马尔福先生光顾过那家可能卖出这条项链的商店,就随随便便地指责他。去过那家商店的可能有好几百人——”
“——我也是这么说的——”罗恩嘟囔道。
“——而且,今年我们加强了严密的安全防范措施,我不相信那条项链会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这所学校——”
“可是——”
“——还有一点,”麦格教授以一种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马尔福先生今天没有去霍格莫德村。”
哈利呆呆地望着她,顿时泄了气。
“你怎么知道的,教授?”
“因为他在我这里关禁闭呢。他已经接连两次没有完成变形课的家庭作业。好了,波特,感谢你把你的怀疑告诉了我,”她大步从他们身边走过,“但是我现在要去医院看看凯蒂·贝尔。祝你们愉快。”
她打开办公室的门。他们别无选择,只好一言不发地挨个儿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哈利很生罗恩和赫敏的气,因为他们跟麦格站在一边。不过,当他们开始谈论刚才发生的事情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入了进去。
“那么,你们认为凯蒂要把那条项链交给谁呢?”他们上楼去公共休息室时,罗恩问道。
“只有天知道了,”赫敏说,“不过,不管那个人是谁都逃不过去。只要打开那个包裹,就肯定会碰到项链。”
“许多人都有可能,”哈利说,“邓布利多——食死徒巴不得摆脱他呢,他肯定是他们的首选目标;或者斯拉格霍恩——邓布利多认为伏地魔很想把他拉过去,现在他们看到他站到了邓布利多一边,肯定很不高兴;或者——”
“或者是你。”赫敏很焦虑地说。
“不可能,”哈利说,“要是那样的话,凯蒂只要在路上转个身,直接交给我就行了,不是吗?从三把扫帚出来以后,我就一直走在她后面。费尔奇对每个进出霍格沃茨的人都要搜查一番,凯蒂在校外把包裹交给我不是要明智得多吗?我不明白马尔福为什么要叫她把项链带进城堡。”
“哈利,马尔福不在霍格莫德村!”赫敏说,她无奈地跺着脚。
“那他肯定还有一个同谋,”哈利说,“克拉布或高尔——对了,说不定是另一个食死徒呢,现在他肯定有一大堆比克拉布和高尔更像样的哥们儿了,因为他已经加入——”
罗恩和赫敏交换了一个目光,显然是说“跟他争论没用”。
“茴香麦片!”赫敏果断地说,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胖夫人跟前。
肖像向前旋开,放他们进了公共休息室。休息室里挤满了人,弥漫着湿衣服的气味。由于天气恶劣,似乎许多人都提早从霍格莫德村回来了。不过,人们并没有惊慌地窃窃私语,做出各种猜测,看来凯蒂惨遭厄运的消息还没有传开。
“仔细想想,这次下手其实安排得并不巧妙。”罗恩大大咧咧地把一个一年级同学从火边一把好椅子上赶开,自己坐了下来,“那个魔咒连城堡的大门都没能进入,这种安排可不能算万无一失。”
“你说得对,”赫敏说着用脚把罗恩从椅子上赶开,让那个一年级同学重新坐了下来,“这确实不是一个很周密的计划。”
“马尔福什么时候算得上是世界一流的思想家了?”哈利问。
罗恩和赫敏都没有理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