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从光怪陆离的帝都大学签到这苍茫的沙漠,本着报效祖国的念头来到这卫星发射基地。但只花了三天时间我就无比想逃出这枯燥的地方,因为除了每日看日升日落,笔直的公路望都望不到尽头,实在没有别的去处。
主任对我们这班新人十分照顾,有事没事的总是神棍般的宽我们的心:“电影院会有的。。。大超市会有的。。。女人。。。也是会有的。”
其他同事还好,经过本硕几年的历练,都有了心爱,或者不心爱的女朋友。而我却浪费了太多时间在书本上。当饥渴到——不要说美女,就算是母蚊子听到它那嗡嗡的声音幻想着她曼妙的腰身我都想上的时候,我遇到了孟佳荷。
孟佳荷是基地一部的传奇,年轻、漂亮、表面待人和善实质蛇蝎心肠。当然,上一句话的最后一句不是我说的,那是追求她未遂的士官们因为恨得牙痒痒而得出的结论。我遇到她的时候就像无数偶像剧的开头,她手里正捧着一大叠资料目不斜视的迎面走来,而我则如同青年学究般盯着一本《超弦理论》如痴如狂。接着我们撞到了一块儿。她抬起头,看见冒着傻气的我,眉眼弯弯的露出小虎牙笑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因为戈壁那无边无际的阳光而像镶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一样。
这一笑便倾了我的城,我伸出手,大胆的说:“对不起,撞了你真不好意思。我叫李海,能不能让我请你吃饭对你表示歉意?”
她有些疑惑,但也欣然接受。后来同栋楼串门的哥们说孟佳荷一个星期大概要被我们这些飞蛾扑火般的青壮年男人请出去一两次,大大的省了工资,当然会同意前往。
在食堂我们交谈甚欢,发现我们都喜欢一样的歌手。。
第二次在食堂我们也交谈甚欢,发现我们都喜欢一样的汽车品牌。
第三次在食堂我们还是交谈甚欢,发现我们常常在无聊的时候看一样的台湾综艺节目。
第四次,我终于在食堂外的水沟边上指着天上的星星对孟佳荷说:“以古老的北斗七星的痕迹为证,你能当我女朋友么,孟佳荷”
孟佳荷苦恼的看了看我,扁了扁嘴,摇了摇头。不得不说,连她苦恼的样子都如此让我心动。
“我们上海男人都是妻管严,我会让你幸福的!”我妈对我讲过,当年我爸就是用这句话勾引上她的,沧海变桑田,流行又轮回了一圈,但疼老婆又经得起随意打骂的男人依旧屹立在潮流的前线。所以我用坚定的眼神望着她,希望她牵起我的手。
身为我爱情偶像剧的女主角的孟佳荷并没有对我回眸一笑的直觉,而是跨了两大步站在离我不远处,背对着我道:“海子哥,我不可能爱上你。”她说完这句才转头,眉眼中笑意依旧:“因为我喜欢女人。”
我二十五年的岁月里,除了听说还没看见过女人喜欢女人这种事。为此,我严肃又认真的找了她两次,喋喋不休的用各种理论驳斥她喜欢女人的这一观点。对此她十分不爽对我闭门不见。后来我学聪明了,只在约她吃饭的时候才携带笔记本电脑、激光笔和大量资料摆事实讲道理甚至还认真到做PPT,对此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好像对于她来说,桌上有没有猪小排比我PPT有25页还是40页更加重要。
这让我很沮丧。在一个月圆之夜,孟佳荷约我赏月。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提出来的约会,我几乎高兴坏了。坐在一辆军用JEEP的车顶上,我们分享着私藏的二锅头。喝到一半,我色心渐起,想揽住她细细亲吻。她半醉不醉的慢腾腾的从包里掏出一把缠得纷繁复杂的匕首,比划在我大腿和老二之间:“你再近一步我就把你*割下来,沾点孜然涂点蜂蜜烤了给羊驼吃。”她眼底呈现着我从来没见过的癫狂:“你知道我的底细吗?你就想爱我?你懂我的黑暗,我的脆弱我的无耻吗?我告诉你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会爱一个人,她也只许爱我一个人!”当时我猜她们一定是吵了架,不然以孟佳荷那么“装”的性格,一定不会在我面前露出些许马脚。
大概是我无聊,又或许兵法书上写“不打无准备之战”。所以,我便用那么长的一夜听完了孟佳荷的坎坷又浪漫的爱情故事。。。
一。
以孟佳荷的说法,她从小就是个问题学生。纠其本质原因应该是在她三线城市的原生家庭无法给予她任何家庭温暖。虽然看起来她们家也算书香门第,父母都有得体的工作,时刻都能做出父慈子孝的时髦样态。可是孟佳荷知道,对于她父母来说,孟佳荷这个女儿就像家里的那张金丝木茶盘,没用的时候束之高阁,有头有脸的朋友到家里来玩的时候,便总是细细的用热水泡好,斟茶的时候总是刻意的露出不经意的样子:“呵呵,喝大红袍的时候还是要配这个茶盘才有滋味,来,来,你们试试。”当客人们打蛇随棍上的给予各种赞扬后,她父母的脸就会出现奇异的光彩。而如果客人并没有多讲什么,那么谢客之后,孟佳荷父母就会用颇为恶毒的嘴脸奚落刚刚的客人。
于是,在孟佳荷十五岁那年生日那一天,当孟佳荷父母用逼迫的手段要求孟佳荷在某家饭店的会议厅背出《荀子》《解蔽》篇”的时候,她第一次邪火攻心,摔了那话筒,让众宾客面面相觑。
很可怜的是也因为如此,孟佳荷那天的生日礼物就是父母亲的一顿狠狠毒打,以及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逼迫她穿着短裤上学。让老师同学围观她全身上下凌厉的鞭印。有毒舌的男同学还编出一套童谣在她上学放学的时候唱给她听。
这件事就像多米诺的骨牌,少女孟佳荷开始恨上了父母、学校、老师。抽烟、旷课、成为不良少女,这每一件事都会招致一阵父亲的鞭笞。那人人称赞的孟家千金不见了,那些年一提到老孟家的熊孩子,各个亲戚朋友都无一不摇头叹息,这让孟佳荷母亲抓狂,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孟佳荷书包里搜出烟盒后,掐住了孟佳荷的脖子,歇斯底里的咆哮:“我要掐死你,我要掐死你,我几十年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大概是叫得太用力,连唾沫都喷了不停挣扎求空气的孟佳荷一脸。
这次让孟佳荷在生理上差点尿失禁的行为让她看尽了所谓的父母亲情,也明白如果一直呆在这个小城不务正业,她将永远都会生长在这对夫妇的魔爪底下。痛定思痛一晚上的结果是第二天她就剪了发、褪了烟熏妆和渔网袜,和飞车党男友结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纯纯关系。用了高三一年时间修补自己的课业。也许是天资实在聪敏,在众人不看好的情况下,她居然险险的过了H城科技大学的招生线。让所有人跌破眼镜。
从此她便过上了一周挑一天不逃课的生活,其余时间都用来打工。为什么打工?她告诉寝室的一套说辞是家里务农,为了赚钱父亲在沿海地区打工的时候误入了一个娼*妓的情网,从此再无任何消息,而母亲则改嫁之后对她不闻不问,所以只好自己赚钱谋取活路。因为讲得实在入情入理,连感□彩也渲染得恰如其分,让不谙世事的寝室众人还陪着多留了好多眼泪。在幻想中定了父母的罪,这让孟佳荷感到心脏被毒蛇爬过的快意。其实真实原因却是——她父亲因为她无故退席孟家一大家子人为这改头换面的新好青年办的升学酒,从而又抽出皮带抽她的时候,她就暗暗发誓,学费和生活费一定靠自己的力量赚取。无论什么方式。
但是学业还是得顾。所以,她还是会上课。只是用抓阄的方式随机选择。
入学第三周,她发完传单回到宿舍,坐在桌上开始循例抓阄,打开那纸团一看,居然是大学语文。她不仅摇头叹息。大学语文这课,在孟佳荷心里就比《毛概》和《邓选》的档次高那么一丢丢。
“怎么了?”在上铺看漫画的李妍见一向来去匆匆的孟佳荷摇头不停叹息,本着关心同学的友爱问道。
孟佳荷抓了支铅笔在笔记本上乱涂乱画了一会儿,不无遗憾的说:“我准备下周三上课,可是那天除了专业课以外,唯一的就是《大学语文》了。”
“大学语文?”李妍猛的把那本漫画合上,夸张的说:“你还没去过?那一定要去见识一下。为了这新来的老师,多少学长装嫩低眉顺眼的跟着我们一起上课啊。”
“很美?”
“美翻了。”
这就是孟佳荷对于之后的恋人,折腾了她半生的冯玥的第一个定义:美翻了。
一般情况下,大学院校总是有几个美女老师或者帅哥讲师被少男或者少女们追捧。但少男少女们都同时追捧一个人,这就有点让人好奇。再说了,H城虽说不算特大城市,但帅哥美女的量也算是不少,孟佳荷不知道这些人这么痴迷是为了那般。
但是星期三的时候,她还是早早的提前占好了第一排的位置。既然以后并不会常来听这老师的课,那还索性一次性的看到饱,以免以后怀念。
到了上课时间,全年级少年都翘首以盼着冯老师的出现,等了三分钟、五分钟、七分钟,终于进来一老头,晃着那黑漆漆的烟牙,把讲义放在讲台上道:“冯老师今天生病请病假,这堂课由我给大家代上。请翻开课本七十八页。”
失望的少年少女的议论声就像蜜蜂的嗡嗡声音一般止不住。等那老头似模似样的把板书写在黑板上再转过头,硕大的阶梯教室里,人已经走了四分之三。
“荒唐!”老头儿把教鞭扔在讲台上,手持的麦克风的电流声跟着他的动作吱哇乱叫,但孟佳荷听不到,因为她已经逃了,冯玥也听不到,因为她已经准备好在奇怪的地方和孟佳荷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