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自己在那些时间里也过得恍恍惚惚,却还是能很深刻的记得我妈妈流的眼泪。”
她不说话,也不出声,只是流泪而已。
浅色的眼瞳就像两个小小的泉眼,平静死寂,泪水却不停地往外涌。
“那个时候我们住在林家的房子里,林叔叔他们请了保姆专门来照看我们,把房子里的电视和网络全都关掉,不让我们接触新闻。可我有偷偷看过报纸,外界把我们家的情况,戏称为,天注定的满门抄斩。”
因为罪大恶极,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一个一个的收走了顾家人的命。
顾绒至今都忘不了那些报纸上的文字,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人的嘴,记者的笔杆子,是可以残忍冷漠到这个地步的。
对她来讲是家破人亡的灾难,在旁人眼底却不过是茶余饭后一桩不需要负责的闲谈而已。
“报纸是我偷偷看的,而在这之后,我还看到了外界对林家的揣测,说林家和顾家是利益共同体,多半也和这个案子有所关联,不然他们怎么会在这时候还敢收留顾家的人?
我把报纸给妈妈看了,于是我们又从林家搬走了,搬去了我妈妈以前住的宿舍,大概有一百平,在现在的我看来已经不小了,但那时候,我是第一次住那么窄的房子。”
顾绒笑起来:
“林喧嚣和陆横他们都跟着一起去看了,所有人包括我妈妈都觉得我会耍脾气,我会不高兴,但他们真是太小看我了。”
顾绒看向唐郁,眉梢一挑,表情还有些得意的样子:
“我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相反,其实那时候我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不需要连累任何人,哪怕穷一点,哪怕拥挤一些,我们好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不需要被别人指点的家,定居下来之后,我们就可以真正开始过新的生活了。”
“那个时候我爸爸已经走了,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也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因为只要没看到他闭着眼的样子,我就还能假装他还活着,哪怕是被关在监狱里也没关系,就这么自欺欺人的,我在那个房子里,开始了我以为的新生活。”
“我爸爸死了没多久,我就从外国语学院退学了,转到了一个三流中学,因为以前我太出名了,即便转去了垃圾学校也依旧有很多人认识我,最开始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甚至当面问我爸爸是不是毒fan子,可不到一个月就没人敢问了,因为没人能打得过我。”
顾绒又笑,龇着牙很得意,看着唐郁的眼睛亮亮的:
“我没告诉过你吧?我从小学习散打,还在全国比赛里拿过好几次冠军。”
唐郁看着她的笑,勉强也勾了勾唇,心脏却如同被揉烂了的叶子,不断挤出酸苦至极的水来。
顾绒声音有点哑,语气却依旧云淡风轻:
“其实在学校打架的时候才是最轻松的,在学校之外,我开始和妈妈一起去找工作,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找工作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情。我每天看着妈妈给别人鞠躬,对别人微笑,然后被不断的拒绝,拒绝,又拒绝……我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