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上的两张照片在昏夜中看不清晰,可他心底却准确的浮现出两张脸。
遗传了他们凤眼基因的英俊男人,和总是温柔带笑的女人。
那是他们的爸爸妈妈。
风呼啸着从远方刮来,少年的风衣衣角猎猎飞舞。
他最后向那里投去一眼,然后转身,大步跟上了他姐姐的背影。
那个背影看起来冷漠而坚硬,一如多年前从那座双人墓前离开时,一样的不曾回头,没有一丝软弱。
从墓园出来,路边突然亮起了车灯。
顾绒抬手挡了挡眼睛,缓了缓才看清那是一辆玛莎拉蒂。
车主降下车窗,朝她悠悠挥了挥手。
她抿唇走过去,
“怎么还没回去?”
“我回去了你们住哪儿?”
林安静依旧是那副冷脸,淡淡道,
“既然出院了病房肯定不能住,住宾馆又要花钱,反正我有房子,借你们住一晚不成问题。”
她扫了顾绒一眼,
“就当施舍穷人了。”
顾绒沉默两秒,淡淡一笑,拉开了副驾车门坐上去,顾悄也默默的上了后座。
玛莎拉蒂在夜色里拐了个弯,飞快溜进了下川的夜色里。
·
那些光怪陆离的灯光,和斑驳错杂的血色又一次搅入她的梦境里。
从监狱抬出的蒙着白布的尸体,自高楼坠落的长发,少女沾血却依旧微笑的脸,还有老人最后伸来的,枯瘦的手。
仿佛一场惨烈的车祸,在她的梦境里撞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切镜像分崩离析,每一个碎片里,她都看见自己惨白而面无表情的脸,还有下川黑暗的,没有边境的天际。
她长吸一口气,同时猛地坐起。
室内阳光满溢,城市在窗外早早苏醒,栖霞江在远处汹涌流淌。
顾绒急促的喘息着,过了许久才终于让动如擂鼓的心脏安静下去。
她呆呆坐了许久,终于掀了被子站起来,朝落地窗边走去,可没走几步她便突兀而僵硬的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三十六楼的高层。
多走两步便能眺望整个城市。
拥挤的人群,来往的车流,滚滚的江水,全都变得渺小低矮。
这个视角太过熟悉了。
这个城市也太过熟悉了。
她甚至能轻易叫出好多街道的名字。
也正是因此,她的脚步突然再也不能向前踏出。
层云突然变得漆黑,阳光被收拢在厚重的云里,天际昏暗下来,来自窗外脚下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冲进顾绒的耳朵里,渐渐变得隔了纱一般模糊。
她僵硬而紧绷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视线变得昏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变幻,落地窗消失不见了,变成了狭窄的围满边缘的石栏杆。
栏杆上有人轻挪脚步,长发飘飘,回眸的眼神温柔又悲哀。
手指开始剧烈的颤抖,被她艰难的慢慢握紧。
顾绒屏住了呼吸,僵硬的往后退了一步,又是一步。
在剧烈到疼痛的心跳里,她浑然不觉的绊到了桌角摔下来,桌上的水壶水杯全都噼里啪啦砸下来,她的手掌按在了碎片上,瞬间被割出好几条血口。
房门被砰地一声打开,冲进来的林安静见状一愣,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