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父之过月票)(1/1)

北二所,正房。

七福晋看着手中的庄票,上面是一万两,可这不是一张两张,这是多少钱的?

她望向七阿哥,道:“爷,这是……”

七阿哥指了指西屋,道:“海兰的嫁妆……”

海兰是七福晋所出三格格的大名,这个名字是三格格抓周后,七阿哥给起的。

海兰,满语爱惜、怜爱的意思。

七福晋低下头,从头数了一遍,一下子坐起来,看着七阿哥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十五万两?!爷这是打劫老九了?”

今日北五所请客的原由,她早知晓,也晓得舒舒跟九阿哥都手松,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大笔银子。

别说一份嫁妆,就是三份嫁妆,也能预备下了。

七阿哥摇头,道:“这是爷那一份,你替海兰收好。”

七福晋看着七阿哥,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不会假模假式地提及什么还有大格格跟二格格。

她不是菩萨,她会做个合格的皇子福晋,也会做个合格的嫡母,但是却不会为了求心安或贤惠的名声,将女儿的利益推出去。

她红了眼圈,低下头,捏紧了手中的庄票,道:“那我替海兰收着。”

七阿哥叹了口气,道:“你不必担心海兰日后,爷会护着她……”

所以不用焦虑不安,也不用老想着怎么去经营陪嫁铺子给女儿攒钱。

人都有擅长跟不擅长的,不必勉强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难道自己还能让她们母女没有着落不成?

七福晋抬起头来,灿烂一笑,道:“嗯,我信爷!”

自从那拉格格怀上第四胎,她是有些不安。

七阿哥每月的时间,半月歇在正房,后院也不单单是只有那拉格格一人,还有一个格格。

那拉格格就是这宜子之相,极容易怀孕,五年生了三次,肚子里还怀着第四个。

因为此事,外头也议论纷纷的,都以为是七阿哥独宠格格的缘故,连七福晋的娘家那边也问过。

就连舒舒那样,鲜少提及旁人家事的,知晓这个,都为她担心。

七福晋晓得,真不是。

可女人都容易多想,尤其是庶长子已经入了宫里养育。

除非她生下嫡子,否则弘曙就会是这一房的继承人了。

那拉格格再生个阿哥,这生育有功,估计也要请封侧福晋。

这也是她这半年不安的原因。

总觉得那边夫妾一大家子,自己好像成了管家婆,才寻思怎么经营铺子,给女儿赚些陪嫁,自己手上也多握些银子,真要那一日,日子也能从容些。

没想到,这不安,也在七阿哥眼中。

今日将得的这一笔银子,分毫没留,都给自己送来了……

是不是能心安了?

七福晋悬心着的,觉得自己更不安了。

因为她心里隐隐地生出嫉妒,想要霸着七阿哥了……

*

北头所,正房。

三福晋坐立难安,再次望向座钟。

戌正二刻。

这眼见着二更天,自家爷怎么还不回来?

到底分了多少银子啊?

怎么这样心大,揣着就走了?

路上掉了呢?

就不能打发人送回来?

还有皇上,怎么回事啊?

稀罕年长的阿哥,不是还有大阿哥么?

怎么谁也不叫,只叫了三爷去园子?

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马家又有什么事情了?

还是之前自家三爷将几个白契的铺子留在手中,这事情露了?

成亲数年,三福晋也晓得三阿哥的德行,这要是皇上提起此事,他指定要将责任推自己身上,说是自己贪心收的。

谁叫那几家铺子,现在都挂在她名下呢。

可是她不是白得的,压箱底的银子被扣走了一半,还打了一张四千两的借条……

想到这里,三福晋不担心三阿哥,而是担心自己。

明明知晓三阿哥是拉自己顶缸的,为什么自己还贪心,将四个铺子收了?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屏着气,脸色发黑。

“呕……呕……呜呜……呕……”

三阿哥瘫坐在地上,身子歪着,扶着一个洗脸盆,正呕吐着。

屋子里都是酸臭的味道。

原来父子俩到了清溪书屋,还没有开始说话,三阿哥就跪下,弯腰叩首,道:“汗阿玛,儿子今天鬼迷心窍,丢了皇子体面,对不住汗阿玛的教导……”

不管这是故意作态,还是真心认错,康熙也不想深究,只要面上将这事过去就好了。

结果三阿哥话音未落,就先捂了嘴巴,而后飞身退了几步,将角落里的洗脸盆捧着,然后就是稀里哗啦一阵吐。

这是之前止不住快子的往肚子里塞,吃得太顶了,塞到了嗓子眼,动作一激烈受不了,就给顶出来了。

康熙快走两步,到了窗户跟前,才敢喘气。

三阿哥抬起头,看了一眼康熙,看出他脸上的嫌弃,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悲愤,黄豆大的眼泪滚滚而下。

梁九功乖觉,见三阿哥胆汁都吐出来了,那洗脸盆都已经八分满了,应该差不多了,上前飞快地端了下去。

要不然的话,这屋子是没法待了。

而后,他又倒了温水,捧了痰盂,道:“三爷,您漱漱口……”

嘴里臭烘烘的,别熏着皇上。

三阿哥接了茶杯,漱了口,习惯性地将漱口水咽了下去。

梁九功见状,脸上好悬绷不住,强忍着才没有露出恶心来。

三阿哥自己也省过神来,忙低头往外吐,可也不剩下什么了。

他黑着脸,重新漱了口,将杯子丢到梁九功身上。

梁九功忙接住,没让杯子碎了。

三阿哥还在看着康熙。

梁九功捏着杯子,脸上带了笑,却是后悔自己手快了……

屋子里依旧是酸臭味儿,即便香炉里的沉香点着了,也没有办法立时驱散这种味道。

康熙脸色更黑了,转头望向三阿哥冷笑,道:“这是没喝酒,就喝多了?”

三阿哥本是跪坐着,眼下伸开腿,身子往后一挺,直挺挺地倒下去。

康熙吓了一跳,忙过去探看:“胤祉!”

他以为三阿哥昏厥了,毕竟他前年的时候昏厥过一次。

结果,三阿哥瞪着眼睛,就在地上躺着,眼泪跟小河似的,在眼角蜿蜒。

康熙气得不行,道:“还有脸哭?你还委屈了不成?”

三阿哥闷声道:“养不教、父之过,儿子就是这样斤斤计较,小家子气,自私自利,跟兄弟们都不亲……”

所以要打要骂,随便吧。

今日这脸丢到家了,自己损失的不单单是九万两银子,还有下头弟弟们的尊重。

就算没有今天,那尊重也没剩下几分,谁叫自己之前主动请缨内务府总管,捅了大家的肺管子,犯了兄弟们的忌。

不然十四阿哥不会就盯着自己咬,旁人也不会干看着。

那又如何,自己是哥哥,他们是小的,除了十四阿哥装疯卖傻,口无遮拦,其他人还是要恭恭敬敬的。

可今天,汗阿玛将自己的面皮往地上摔。

老九怎么分润银子,没跟旁人说,可不会瞒着皇父。

结果呢?

金口玉言,给自己定了四成的利!

三阿哥想到这里,望向康熙的目光就带了怨愤。

康熙看了个正着,脸色也阴沉下来,道:“你这是在埋怨朕?”

三阿哥没有回避,也没有辩解,而是翻身坐起来,痛快地点点头,坦然道:“是汗阿玛给儿子的惩戒,不怨汗阿玛,儿子怨谁?怨九阿哥,还是怨十四阿哥?在汗阿玛心中,胤祉就是欺软怕硬的怂蛋,受了委屈也不敢埋怨正主,非要去迁怒旁人?”

“九阿哥也好,十四阿哥也好,都跟儿子隔着岁数,说是兄弟,可是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打小不一起读书,也不一起生活,要说手足情深,那也是给汗阿玛看……”

“可父子之情呢?这十八年父慈子孝是假的不成,儿子做了什么,让汗阿玛这样厌恶,丝毫不念父子之情,在诸皇子面前让儿子成了笑话……”

说到这里,三阿哥握着拳头,捶了捶胸口,道:“儿子难受!史书上说,天家没有骨肉之情,儿子不信,一心要做个好儿子,可汗阿玛呢?当儿子是什么?儿子少的时候,前头的稀罕;儿子多了,前头的就要烦了?今天您但凡为儿子的体面念着一分,也不会将儿子的面皮摔在地上……”

看着三阿哥脖子上青筋直冒,拳头拍着胸脯“砰砰”作响,康熙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后退。

他强忍着,才没有动,心中却是生出愠怒来。

他看着三阿哥,也是怒极,道:“放肆!朕就是待你太优容了,念你是年长皇子,顾着你的体面,结果你呢?朕今日罚你,竟成了朕的错了?到了眼下,你竟然还觉得自己没错?”

三阿哥挺着脖子,道:“儿子错了,儿子认,儿子就该假模假式的,跟其他人一样,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提也不提银子,从九阿哥那里湖弄出钱来,才是皆大欢喜……”

“可谁让九阿哥这把戏叫‘好人有好报’,也是老天爷见不得儿子这坏人湖弄过去,才让儿子满脑子浆湖,琢磨的都是银子,进退失据,也让汗阿玛厌我恶我,半点余地都不给我留……”

“养不教,父之过,儿子长歪了,不怨汗阿玛,该怨谁?难道儿子还有第二个阿玛不成……”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尖锐,像是咆孝。

康熙脸色发白,想要给三阿哥一巴掌,可是右手却一阵阵的发麻。

他想到御医的话,戒怒、戒疲劳。

他退后两步,在椅子上坐了,看着三阿哥,眼睛里都是冰渣子,道:“没想到朕的优容,换来的只有怨恨,你莫非忘了,你的身份、荣誉与爵位,都是从朕身上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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