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点醒(补盟主曹面子加更)(1/1)

等到董殿邦下去,康熙才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这个老九,真是的,董氏的事,与他有什么干系,没头没脑的问一句……”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这跟打脸骂短有什么区别?

即便他是皇子阿哥,身份尊贵,可也没有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

况且他还是内务府总管,董家也是内务府数得上的人家,本是他该安抚的人家。

梁九功躬身道:“九爷许是担心十三爷,九爷前头才从无逸斋出来。”

康熙摇头道:“整日里瞎操心!”

不能这样放任了。

如今又不是上书房的时候,往后接触的人也多。

现下得罪的是内务府包衣,那往后自己搬出去过日子,宗亲勋贵都得罪了?

这说话行事都欠妥当。

估摸到了傍晚时分,何玉柱就带着敬菜来了。

没有九阿哥在,他不能直接进园子,就请小东门的侍卫帮着给梁九功传话。

梁九功就过去,领了何玉柱进来。

何玉柱手中提着一个膳盒,三层那种,一尺半直径。

看着应该分量不轻。

梁九功就吩咐一个粗使太监接了,道:“九爷这是敬了几道菜,这么大膳盒?”

何玉柱道:“就一道菜,可是我们主子寻思着,怕这边不够分,就多送了几份。”

梁九功嘴角抽了抽,感情这不是专门给皇上的敬菜,是人人有份么?

康熙这边正好见新上任的兵部右侍郎布雅努,也就是五阿哥的太岳父,五福晋的玛法。

布雅努已经年将花甲,双鬓花白,精神矍铄,端坐在那里,依旧是俊雅显达模样。

康熙唏嘘道:“过的真快,这一晃,爱卿出京十余年了。”

只是岁月不饶人。

当年看着极年轻,四十来岁如同三十来许。

现下看着却跟实际岁数差不多,想来这十几年也耗费了心血。

布雅努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臣子,本是六部郎官,二十四年外放山西任按察使,而后一年两升,先升山西布政使、再升陕西巡抚,经略陕西十三年。

布雅努眼神湿润,道:“奴才本微末小官,得主子信赖外放地方,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勉强无过,得了恩典回京,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康熙摇头道:“陕西之地,与旁处不同,最是紧要,无过就是有功……”

那是西安将军辖区,驻扎着绿营,防备西北与西南军务。

那里的父母官,不需要大开大合,安民为要。

要不是对布雅努满意,康熙也不会调他回京。

只是布雅努这样温吞脾气,侍郎差不多也就到头。

康熙也喜欢他这豁达安逸的性子,道:“行了,先不提功过是非,如今朕跟卿也是亲家了。”

布雅努笑道:“五福晋性子温吞,品貌寻常,万万没想到敢与皇子作配,奴才先头尽是惶恐……”

康熙摆摆手,道:“五贝勒也有不足之处,让他们小俩口慢慢磨去吧!”

君臣久别重聚,又是说得上话的,康熙就打算留饭。

这时,梁九功进来禀道:“皇上,九爷打发何玉柱送敬菜来……”

康熙点头道:“叫他进来。”

好奇了半晌了。

这荷叶到底怎么个入菜法。

等到何玉柱提了膳盒进来,康熙多看了那膳盒两眼,估摸了一下,这是装了好几道菜?

全是荷叶做的?

他一道都没琢磨出来。

何玉柱已经老实跪下磕头道:“奴才何玉柱奉我们主子之命给皇上‘敬菜’来了。”

康熙好奇,起身踱步上前,道:“都是什么?”

何玉柱打开膳盒,道:“是‘富贵鸡’……”

康熙低头看去,就见里面是几个大泥球。

“这里头裹了鸡?”

康熙问道。

何玉柱道:“回皇上的话,正是,每一份是只整鸡。”

康熙看了眼,膳盒里装的泥球好几个。

想到自己这儿子有个手松的毛病,他就道:“九阿哥叫人做了多少只鸡,都怎么分派的?”

何玉柱老实回答道:“总共是十只鸡,六只留着敬上,往翊坤宫孝敬了一只、延禧宫孝敬了一只、三所送了一只,剩下一只,我们主子跟福晋留了。”

梁九功在旁,瞥了何玉柱一眼。

乖乖,平日里都没看出来。

这小子也是猴精。

装作老实似的,倒是伶俐。

这个先后次序,可不能说错。

要不然的话,就成了九爷那边吃食好了,派送一圈,剩下的叫人送到园子里敬上,那成什么了?

康熙果然颇为欣慰,道:“一样式的东西,怎么送了这些份?”

何玉柱依旧是老实模样,道:“我们主子说,皇上您这里人多,少了怕您往外赏赐不够使……”

康熙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说九阿哥爱操心,还真没冤枉他。

这又替自己操心了。

康熙就对布雅努道:“爱卿赶上了,正好一起尝尝这道‘富贵鸡’。”

布雅努欠身道:“那奴才沾光了,九爷孝顺,皇上好福气。”

康熙摇头道:“混沌小儿,且操心呢。”

还没有传膳,康熙就叫何玉柱直接打开了一只“富贵鸡”。

因为何玉柱拿着的食盒是冬日用的,里面有一层羊毛毡,所以鸡还热着。

外头的泥壳去了,诱人的香味立时扑鼻而来。

等到揭开里头的荷叶包,露了真容,金灿灿、油亮亮的,色香味的“色”也有了。

康熙看向剩下的几个泥球,吩咐梁九功,道:“打发人送三只去西花园,一只送太后宫,一只赏讨源书屋,一只赏荷池四所……”

这次九阿哥夫妇没来,先头就由十阿哥夫妇住了荷池南所,十二阿哥继续住东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起住中所,十五阿哥住最小的西所。

结果没几日十阿哥夫妇就回宫住去了。

十四阿哥就搬到了南所。

康熙说的是四所,那就是赏赐几个阿哥分食。

还有两只,他有些犹豫了,心里埋怨了九阿哥一把。

既是晓得少了不够分,就不晓得多送几只过来。

如今这边宫卷,数得上的就有德妃,还有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

德妃不用说,在这边打理内务辛苦,位份还在这里,该赏一只。

剩下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之间,康熙就有些犹豫。

一个还没有成为旧爱,也是恩宠渐深;一个是新欢,还正合心意。

“一只赏凝春堂、一只赏观澜榭……”

康熙做了分派。

梁九功应声下去吩咐。

何玉柱也提了膳盒退下。

少一时,西花园这边就得了“富贵鸡”。

太后上了年岁,歇得就早,晚膳已经摆上,吃了一半。

听说是九阿哥打发人“敬上”的,她立时道:“快打开打开,指定错不了。”

出来十来天,这边一切都好,就是缺了舒舒,九格格没了小伙伴,自己这边的零嘴儿跟新鲜吃食也少了……

*

讨源书屋,正殿。

膳桌也摆上了,与坐的的除了太子跟太子妃,还有毓庆宫大阿哥与毓庆宫二阿哥。

太子晓得太子妃损了身体,心里已经熄了求嫡子的念头,开始重视长子,也希望长子能与太子妃的关系更融洽。

汗阿玛那边,会乐见其成。

这会儿功夫,皇上赏赐的“富贵鸡”到了,是魏珠来送的。

太子就问了几句,道:“是汗阿玛南巡时得的方子么?”

他虽是没有吃过这个,却是在前人游记中看到相关记载,好像是江南那边的吃法,叫“煨鸡”。

魏珠躬身道:“是九爷打发人送来的‘敬菜’,总共是六份,皇上打发奴才过来给您与太子妃娘娘送一份……”

太子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内侍放赏。

等到魏珠下去,太子才对太子妃笑道:“这个老九,长了一岁,还是没个正经,听说上午过来,将畅春园的荷花都撸秃了,原来是为了吃食。”

太子妃则是想起正月时的那次送元宵。

那份元宵,是不同的。

她也笑着说道:“收了好几回东西,回头找个机会,咱们也回回礼。”

太子沉吟道:“皇子府那边修的差不多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就要搬出去,到时候迁居礼预备的厚些。”

太子妃点点头,道:“嗯,我记下了……”

毓庆宫大阿哥阿克墩在旁,心里不自在。

他跟在生母身边长大,自然心里更亲近生母。

偏生这些日子,阿玛老让他跟嫡母亲近。

他心里不情不愿,也不敢露出来。

眼见着现下,阿玛跟嫡母说话有商有量的,跟在自己额娘跟前完全不同,他就有些小别扭,故意道:“九叔好孝顺啊,还真是如他说的那样……”

太子与太子妃都安静下来,望向他。

太子妃神色不变,心下不喜。

长辈说话,冒然插嘴,就是无礼;直接说起长辈的是非,更是不应该。

太子也有些不舒服。

他有些后悔。

早年盼着生嫡子,对庶子失了管教,任由他们在生母身边长大,这教养气度都差了些。

他声音澹澹的道:“说什么一样了?”

阿克墩道:“九叔今天说外家就是亲戚,听话的搭理,不听话的滚边去……”

怎么能如此呢?

没有慈母孕育,谁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还说不是汉朝的时候,不用母族来区分皇子……”

这句更不对了,“子以母贵”,嫡庶分明,才是伦理秩序。

他又将九阿哥的“三论”也说了一遍。

论尊卑,论礼法,论情分。

“九叔说了,要孝敬玛法,不孝敬外三路的亲戚……”

九阿哥是在无逸斋说的话,众目睽睽之下,阿克墩也没有添油加醋,只如实学了一遍。

太子听着,神色依旧木然,脸色却泛白,额头也渗出汗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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