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州极地,万年不化的登龙雪山之上,一处山洞之中。
一个须发皆白,但是脸上却没有意思皱纹的老者双目中精光一闪,从吐纳中苏醒过来。
一丝悲凉闪过老者眼中,山洞中回荡着老者的叹息之声:“想我天朝太祖,凭借着武神教崛起,传承天朝万年,没想到我堂堂天朝皇帝圣儱兆,竟然落魄如此境界……”
如果此时有人在此地,必然大惊失色,因为眼前这老人竟然自称天朝皇帝圣儱兆。
圣儱兆正是天朝先帝,传说中是无疾而终,大儿子继承了他的皇位,在几个皇子神秘暴死之后,他的小儿子圣邵被带离天州大陆,送到了九州大陆许家。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谜团一般,让许邵在天州大陆寻找了好久,才找寻到自己的身世,只是这个圣儱兆,传说中已死之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空荡的山洞中一道光芒闪过,一个虚幻的白影出现在山洞之中,望着圣儱兆的身影叹息一声,说道:“圣儱兆,我当年欠下武神教的恩惠,当初救你出来,只是你受伤太重,已经无法恢复神道修为,也许……”
“也许我不就就要油尽灯枯了是吗?”圣儱兆自嘲一笑,满是回忆的说道:“想当年我武神教最为辉煌的时候,不但教主是金仙境界的高手,而且先祖也是神道巅峰,建立了天朝的万年传承!”
“天朝在明,武神教在暗,压制儒家和释家万年不能抬头,没想到,在我的手里,不但皇帝地位被人控制,而且连累武神教教主被杀,死不瞑目啊!”
白影叹息一声:“圣儱兆,天州已经不是万年前的天州了,现在仙界也抄手天州大陆的事情,不是简单的儒家和释家的事情了……”
圣儱兆挥手打断白影的话语,狠声说道:“我现在没有神道修为,濒死之身,天州大陆和仙界的纷争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现在想的,是在临死之前,为我武神教做最后一点事情!”
白影恍惚再次看到了这个一代人王当年意气风发的神采。
武神教,在天州大陆名声不显,甚至被谣传成一个普通的江湖门派,但是又有谁知道,曾经,天朝皇帝,都是武神教的一个长老,整个天州大陆,都在武神教的统治之下,最近几百年辉煌一时的儒家和释家,当初都是武神教的附庸罢了。
只不过,当千年前仙界开始插手天州大陆的事情,一切都改变了,在二十年前,武神教被仙界神威笼罩,所有神道高手全部都被禁锢!
堂堂武神教,统治了天州大陆万年,创立了天朝的武神教,竟然被天州大陆一群未达神道的武林高手,给剿灭了!
这不得不说是最大的一个讽刺,但是仙界忽然禁锢了所有武神教神道的修为,让这些人成为一个普通的武道高手,面临天州大陆江湖中所谓铲除魔教的正义之士,竟然是生生的剿灭了。
白影甚至能够想象,当一个被禁锢了修为的武神教神道高手,被一些蝼蚁一般的江湖中人围杀时候,会是何等的悲愤,那一夜,武神教血流成河!
看向圣儱兆,白影朦胧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这个一代人王,即使面对仙界天威,竟然也能够不断抗击。
二十年前,他不但斩杀了当日围攻皇宫的无数高手,而且将自己的幼子送到九州大陆,为天朝皇室留下了唯一的血脉。
而现在的天朝皇室,已经被仙界禁锢,后代之中再也无法产生神道高手了。
可以说,如果不是圣儱兆送走了圣邵,那么武神教圣家这一支脉,就彻底断绝了。
想到圣邵,白影低声说道:“你不去见见你的儿子吗?他受到不少磨难,曾经的神道修为都被打破了……现在问鼎帮和释家都在密谋围杀他……”
圣儱兆淡然一笑,他明白白影人的意思,现在只要他圣儱兆张口,白影人必然会出手救下许邵,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白影人与武神教并没有纠葛,白影人更多时候,是天州大陆的守护者,但年因为圣儱兆的事情出手,已经险些被仙界察觉,如果再次出手,被仙界发现了踪迹,那么天州大陆面临的,必然是腥风血雨。
到时候就不但是武神教的神道,就是现在释家和儒家的神道,也会被完全剿灭!
看到圣儱兆淡然的表情,白影人忽然一愣,脑海中浮现一个疯狂的想法!
两千年前,圣儱兆还是皇子的时候,圣儱兆的王妃,信仰佛教,大力扶持释家,可以说释家的崛起,与这位信仰佛教的妃子关系重大。
然而圣儱兆却没有信仰佛教,甚至与王妃发生了巨大的冲突,在成为皇帝合之后,那位王妃成了第一位没有被晋封皇后的太子妃,被打入了冷宫。
而圣儱兆则开始扶持儒家,让儒家可以在天朝官场建立举足轻重的地位,成为可以与释家抗衡的力量。
这一切看似简单的冲突,或者是信仰不同的冲突,现在因为许邵的出现,让白影人感到有一丝可怕!
因为许邵,竟然是当年那位被废除皇后位置,打入冷宫的王妃的儿子!
被打入冷宫之后两千年,然后再次怀上圣儱兆的孩子?这是什么几率的事情?也许那位王妃根本就没有被圣儱兆冷落,所谓的废除皇后位置,不过是一处好戏罢了!
现在想想,儒家的兴起,释家的繁荣,竟然都与这个圣儱兆不无关系。
可怕!
原本在仙界插手之后,武神教一朝被灭,天州大陆几乎可以说失去了九成的神道高手。
但是在圣儱兆在位的两千年,他扶持了释家和儒家两大势力,让武神教灭绝之后,天州大陆依然拥有无数的神道高手!
甚至现在儒家和释家两家的实力,已经超越当年的武神教!
此时白影人看向圣儱兆的眼神无比的复杂,如果这一切都是圣儱兆的计谋,那找个人就太可怕了。
几乎是用了两千年时间,一手改变了天州大陆的命运!
儒家和释家与武神教从一开始就是敌对的关系,而且现在释家和儒家也是敌对关系,甚至白影人都可以想想,在两千年的历史中,释家和儒家的矛盾,都是这个圣儱兆一手挑拨的。
现在武神教灭亡,释家儒家两大实力敌对,仙界认为天州大陆内部纷争不断,可以掌控,竟然也放弃了对天州大陆的影响,这一切竟然都在圣儱兆这个人王的掌控之中!
白影人一阵恍惚,相比圣儱兆,他这个天州大陆的守护者似乎很不称职。
似乎明白白影人已经知道这两千年的来龙去脉,圣儱兆微笑着说道:“我这一生,计谋不断,纵横捭阖,将仙界和天州大陆玩弄在鼓掌之中,可以说是一生无憾!”
“唯一让我感觉到亏欠的,便是圣邵母子,还有就是我武神教的教主!既然我时日无多,就让我弥补一点遗憾吧!”
白影人眼中闪过悲凉,圣儱兆被仙界力量所伤,即使是白影人拥有堪比金仙的修为,也无法维系圣儱兆的生命了,一代人王,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圣儱兆低声说道:“我离开之后,希望你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照顾下我的圣邵,保住他的性命!至于他的记忆……算了,既然已经失去一次记忆,再失去一次,想来也无所谓了……”
圣儱兆之所以能够掌控仙界和天州大陆,凭借的便是神算的本领。
虽然现在跌落神道,已经无法算计天下,但是计算自己儿子许邵的能力依旧还在,这一次如果没有白影人出手,许邵几乎是必死无疑。
现在为了不让白影人暴露身份,他只能是保住许邵的生命,但是在他的神算之中,许邵会再次失去记忆。
圣儱兆一脉被仙界诅咒,虽然许邵已经改变了不少命运,但是依旧是灾难不断,这一次依旧是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失去记忆也许还能改变命格,这也是圣儱兆的一个谋划了。
九州大陆,天云仙缘。
“父亲,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天州大陆接回许邵!”白嫣柔有些几分的扯动着白九生的胡子,让这个天云仙缘修真学院的院长老脸通红,却舍不得斥骂自己的女儿。
更何况,在白嫣柔的对面,还有两个小姑娘,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自己。
无奈之下,白九生只能说道:“九州大陆和天州大陆的壁垒非常坚硬,即便是我也无法强行突破,你们想要去天州大陆?可以啊,你们努力修炼吧,如果你们成为神道高手的时候,我便让牧童祖师带你们过去!”
白九生也是说了一个谎话,失去了青莲剑仙太白子和公子薛雨,牧童祖师四人已经没有能力打破天州大陆与九州大陆的壁垒,根本无法去接回许邵。
但是几个小姑娘却当真了,听完白九生的话,气鼓鼓的盯着白九生看了好久,就在白九生几乎抵抗不住这几个小姑娘天真的眼神,想要坦白的时候。
雨兮高声叫嚷到:“闭关,我要闭关修炼!”说着小丫头来着几个姑娘飞快的消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去闭关。
白九生抹了一把冷汗,心中揣揣的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青莲剑仙太白子前辈有没有找到许邵!哎,天州大陆的风险可不必九州大陆,希望许邵一切平安……”
与白九生希望的相反,此时的许邵根本不平安,而且非常的危险。
骆冰川,许邵,李默然,蓝凤凰,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劫难!在面前的空中,三个大和尚凝立虚空,原本应该慈悲为怀的他们,此时隐逸的杀机,即使修为最弱的蓝凤凰也能够感觉到。
“神道!”
骆冰川咽了一口唾沫。
在天州大陆,神道就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在天朝,常常出现的几个神道,就有曾经的青莲剑仙太白子,还有公子薛雨,以及号称剑神的祝巫。
在魔蒙,则是那个现在被天下追杀的元昊。
平日间,神道人物神出鬼没,平常人根本难得一见,更不要说同时出现三人。
当年的刑十三,不过是利用一个释家的护身符箓,就可以建立庞大多的教派,掌控一府之地。现在三个神道简直都可以攻打皇宫内院了。
只有许邵知道,这三个和尚,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当初他许邵可以面对过十八个神道高手的围杀来着。
这种神道人物的标志就是凝立虚空,所以这三个和尚仅仅是立在虚空,就足以让下面的三人胆寒。
许邵伸手将蓝凤凰护在身后,高声说道:“三位大师想来是冲着在下而来,不知可否放过在下的三位朋友!”
此时许邵也是心中苦涩,因为此时的他,还没有恢复神道修为,始魂天武也在养伤罢工,可以说几乎没有抵抗能力,几乎没有办法对抗这三个神道,只能是保下三个朋友了。
蓝凤凰还挣扎着想要说话,被许邵一掌劈在脑后,昏倒在许邵的怀中。
许邵怜惜的摸了摸蓝凤凰的脸颊,对着骆冰川两人说道:“大哥二哥,你们也看到了,菏泽神道不是你们可以应付,你们现在带着蓝凤凰离开……”
见到骆冰川两人还要反对,许邵一摊手,身体缓缓从地面升起,竟然也是凝立虚空之中,缓缓说道:“大哥,二哥,请恕我隐瞒身份,我也是一个神道,所以你们在这妨碍我的施展,带着蓝凤凰离开吧……”
骆冰川、李默然瞪圆眼睛,虽然许邵一直表现的天赋惊人,但是没想到竟然可以到这种程度,竟然是一个神道高手!
两人互视一眼,知道许邵说的是实话,冲着许邵一拱手,说道:“三弟保重,如果今天你有意外,我们两人就是耗尽一生,也要追杀所有和尚!”
天空之上的三个大雷音寺的和尚,似乎没有在意骆冰川三人一样,丝毫不在意三人的离开,想想也是,在神道高手眼中,所谓的江湖高手,不过是蝼蚁罢了,杀他们三人,还嫌脏手。
当骆冰川三人消失不见,许邵脸色一白,从天空中直接掉落地面,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一阵虚脱。
强行运用神道力量,已经让许邵元气大伤,休养了四五年的伤势,此时再次爆发,刚刚提升到一流高手境界的修为,再次跌落。
许邵满脸苦笑,自嘲的说道:“三位大师还不动手,难道想要看我自己伤重而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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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夜,深夜。
风,很疾,很疾,带着一种本不该属于这一天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圆月,本应当空高照,但现在却只能见到一丝淡淡的轮廓,它仿佛也感到了今晚是个不眠夜,故意将自己隐在那乌云之后。
中秋无月且大风——月黑风高。
劲风吹进树林,一道黑影也闪入树林。若不是内行高手,谁也不会发觉那是个人。他,太快、太轻了。
又是一道疾风、一个人影。与先前那人保持着一段不可拉近又不会拉远的距离。两个人都很疾,而且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已经不能再快了。显然两人都已拼尽了全力。
世间有很多理由都能使人用尽全力去奔,但好像只有两件事能使人在尽全力之后还不肯停下来。其实这两件事也可算是一件——追命、逃命。
那么他们两人呢?
他们既不是逃命也不是追命,他们在斗,斗轻功。
忽然,前面那人以一个一般人难以察觉的速度及身法停了下来,停在了一棵古树旁,一动不动,就好像他千百年来便一直站在这里从没离开过一般。后面那人也以类似的身法停下,距离与刚才飞奔时一样,仍是那不可近不可远的三尺距离。
“就这里好了。”先头的那人并没有回过身。
“为什么?”后面人问道。
“这里很好,”前面人继续答道,“这里树很多,不会惊动太多人,所以你我只有尽全力一搏了。”
“很好。”后面人微笑道。
“很好?什么很好?”前面人回转过身问道。
“你答的很好。”后者答道。
两人相继都笑了,笑得很自然、很开心、很友好,仿佛他们即将要面临的问题根本不是“拼命”一般。
笑容同时现出,同时止住。后面那人迟疑道:“圣儱兆,你我若是朋友……”
“今日战后便是。”前面人截道,语声有些伤感,但也颇为肯定。
“哈哈哈,说的好!不愧是一代人王!好,圣儱兆,今日之后我许云天就交你这朋友了。哈哈哈哈……”笑声响遍整个树林。
“好!所以今日无论谁亡于剑下,活着的人都会将对方尸身厚葬。”圣儱兆说时,仿佛眼中有些湿润,不过由于黑夜,并未被察觉。但是,许云天的笑声却停了下来,怔了一下,问道:“一定要死吗?”
圣儱兆无奈道:“是。你我之战是迟早的,命中注定的。”此话似乎颇有深意,仿佛另有所指。
但许云天却并未听出,驳道:“我是说,比武不一定要以性命相拼。”
圣儱兆点点头,又道:“对,用不着。但决斗就要有人丧命了,我们是决斗,不是比武。你和我,只能有一人从这里出去。我知道,你不是怕死。你是希望能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但如果真是朋友,不论死活,都可以做朋友。”语声听来是那么的诚恳,却也是那么的凄凉、伤感。
好一会儿,许云天才道:“我明白了……”语声中也夹带着些许伤感。
夜依然深,风依然冷。但是气氛却没有林中那样杀气逼人。
林外,同样有人,同样都是天州中人。而且,名声也都不低于林中二人。
林中二人是当今天州中顶尖高手中的高手,一王一侠。
而林外三人。虽没有很响亮的名声,但世人都知道,有他们插手的事情绝小不了。为什么?因为有些事情只要有他们中的一人就已经算大事了,更何况三人都到了呢!
智天:蒲云山弥勒寺戒律院首座。虽为僧人,却喜好插手天州中事,为人公正。虽名智天,智却不空。又名“公正和尚”。
南剑子:玄武掌门玄明真人座下大弟子。一身“纯阳无极功”已炼至七成火候,天州中少有敌手,俨然已是玄武下一任的掌门。其人经常出手帮助捉拿一些天州公敌,遂又人称“捕快道人”。
方啸云:号“逍遥子”。亦正亦邪,居无定所,四处云游。无事不做,无处不在。只要有大事,必定八成都插手,无论帮对忙还是帮倒忙。没人知道他的师承、门派,甚至是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武功很高,是后起天州之秀中的顶尖高手。
“看来,此次一战是不可避免的了。”方啸云首先开口道。
“是。而且必定是场大战,弄不好会两败俱伤!”南剑子继续道,“两人都是当今天下之绝顶高手,武功本非我等所能望及,两人彼此又都在伯仲之间,真不知这一出手……唉!”
“阿弥陀佛!”智天高喧一声佛号道,“缘哉?孽哉?前生孽缘今生续兮!依老僧之见……。”正说间,林中忽起了一阵声响,鸟雀都飞离了原本栖息的树木。
南剑子叹道:“看来大战已经开始了。”
智天又喧一声佛号,垂眉道:“善哉,善哉。”
方啸云笑道:“既然这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了,那不如吾等入林观战罢。”
“万万不可,方施主。”南剑子劝道,“此二人均为当今天下之绝顶高手,武功以臻吾等难以想象之境,且同为用剑高手,内力又在伯仲之间,若拼将开来,只是双剑交拼时所激出的残余剑气也是不可小觑的。”
方啸云:“哈哈哈,许东方二人都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何吾等不可?二位前辈若持重身份,那不如在下代二位前去一探。”说完便恭敬地抱拳一礼,飘身入林去也。
这一僧一道哪未曾想到方啸云身法如此之快,话音方落便不见了踪影,不禁同时发出一声慨叹。既是赞叹方啸云的过人胆量,更叹的是他那一身鬼神莫测武功。
智天苦笑道:“阿弥陀佛!真是后生可畏啊。”
林中。
这里的气氛已可称得上是剑拔弩张了,但二人仍是沉着相对,心中静若止水。
许云天,剑中仙,神剑一出敌命绝。
圣儱兆,敌难逢,唯有云天与争锋。
两句话,两个人,两个于此时此刻正准备拼命的人。
两人精气内敛,内视丹田,彼此眼中都只是注视着对方长剑。二人均是右手持剑,平举于胸前,剑尖直指对方咽喉部。显然两人都明白,以他们今天的身份、地位,是绝不允许战败的。因为战败对他们来说已比死亡更难于接受。所以,为了彼此尊重,他们只能使出平生最大的杀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胜败!
两人以这种姿势持续了约半个时辰,谁也没有先发动。高手对决,考验的已不只是武功的深浅,更要较量体力、耐力和精神上的承受能力。
因为在两人武功本来就已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若再去考较武功,比拼内力,验证招式就变得没有多大意义了,最多只会是两败俱伤,弄不好还会给一些小人得利。所以许多天州中的高手都练就了一招只有自己才知道,只有自己才使得出的“一击必杀”的绝招,以免哪天真的碰上武功与自己相差不多或高于自己的对手时,就只有出其不意,一击毙命。因此,往往这一招又叫做“救命绝招”,除自己外决不能有一个活人见过。
而以许、圣二人现在的武功、身份、地位,显然已用不着去研究什么“救命绝式”,他们的随手施出的每一招都足以称“绝”。所以他们只有等,等待着找寻出对方的漏洞。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然而,只要选择了等待,那么体力、耐力和承受能力就一样也不可缺少。
若无很好的体力,当机会来临时,也许已无出手之力,甚至会给对手制造机会。
若无良好的耐力,根本谈不上等待,一定会心浮气燥,这便犯了武学之大忌。
而承受能力更是不可缺少的。当面对一场自己都无法预知结果的较量时,若没有胜人一等的心理素质,必将会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而精神崩溃,最终失败。
两人这些做得都很出色,都很好得隐藏了自己的漏洞,都没有给对方出手的机会。
树上。
就在二人对立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棵高大古树。
方啸云悠闲地坐在了一根足以承受他两倍重量的树枝上,观看这场若传闻出去足以震惊天下的一战。
也许真该算他命好吧?竟能亲眼目睹这一侠一盗的决斗。日后若传扬出去,他方啸云无端也将成为一代英杰。因为他居然有胆量在如此近的距离、又能不为树下二人所察觉之下,作壁上观这场空前大战。
但是,只有方啸云自己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来观战的。
忽然一片枯叶飘落,刚好落在了圣儱兆的剑尖处。枯叶立时燃着,之后灰飞烟灭。
可见,圣儱兆已将全身功力凝聚于剑尖处。当然,许云天一定也不例外。
就在树叶燃尽、被风吹散的一刹那,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发动。大战终于开始了。有时候,若双方都找不出破绽,那么只有拼了。他们等待的只是一个可以使他们发动的号令,刚好树叶就成了这个号令。
但令人“失望”的是,两人身影倏合即分,只一霎时便结束了战斗。
在这一霎时里,只能听到四声金铁交鸣之声,之后两人又都回到了原位,宝剑收于身体右侧,剑尖斜指地面,微笑相视。
从发动到收招,动作完全一样,无一人拖泥带水。各自都攻出两剑,守住两剑。
片刻的沉寂之后,许云天先苦笑道:“看来,是上天注定你我二人今生要共存于世上了……”
圣儱兆眼神似有些迷离,说道:“应是我俩的武功要并存于世上。因为,今日我两人中必定有一人要离开的……”
许云天先是一怔,忙追问道:“我们今日已难分胜负,方才所拼四剑,已是你我毕生的精华,在剑术上已很难再见分晓,不若就此收剑作罢。难道真要效仿绿林莽夫所为,非拼个你死我亡不成?”
圣儱兆叹了口气:“许兄弟你错了。确实,今日之后你我都不用再战,甚至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亦可结为兄弟。”听到这话许云天心里一热。
圣儱兆继续道:“但命中注定……唉,这个你不会明白的。”
许云天听得一头雾水,对圣儱兆的话好生不解,正彷徨之时,忽从林外传来一声惨叫。许云天先是一惊,暗叫糟糕,便箭一般地向林外冲去。
反是圣儱兆,仍然从容若定地站在原地。待得许云天远去后,他做出了一个令人在当时那一刹那无法理解的动作。
左腿半蹲,右腿半跪,撒手将剑丢开,双手抱拳,面向一棵参天古树恭敬地道:“恭请少主移驾树下。”
“哈哈哈,还是给你发现了。”声音由树上传来,人影由树上飘下。那人不是方啸云是谁!
方啸云双手抱拳,道:“圣长老别来无恙?”
圣儱兆忙又是一礼,道:“属下不敢,多谢少主关心。”
方啸云摆手道:“哈,不必再多礼了。虽然你比我爹小了许多,但怎么说也是与他称兄道弟之人,算起来还是我的长辈呢!”
方啸云本还要待说些什么,却已被圣儱兆打断:“少主,经属下近十年的多方查证,已证实那件事的确是真的,他确实是与姓华的勾结一起,而且他此刻也应当是躲在弥勒寺中。”
方啸云先是一怔,后又黯然道:“唉,真没想到,爹当年那样器重于他,想他三百岁岁就能坐上‘掌教护法’,已尽体现出爹是多么信任他,不惜将教务大部分交于他管理,自己去闭关修炼。谁曾想,他居然是人面兽心!”
“少主!”圣儱兆怕他还要感慨下去,便截道:“既然已经查实,不如就照计划进行吧。”
方啸云又是一怔,随后又茫然说道:“计划?是啊……计划。转眼间就过去二十年了,那时我才只十七岁……看来,平静了十年的天州,又要开战了!”
圣儱兆忽然显得有些着急,高声道:“少主!此时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属下心意已决,你请出手吧!”
“可是,我怎能向一个救我命无数,一直效忠于我教、被我视为父亲的你痛下杀手呢?”方啸云也是高声叫道。
“少主啊!”圣儱兆忽又放低了音量,语重心长地道:“人人都以为早在二十年前,武神教教主与武神教就已灰飞烟灭。而谁能想到,当时已经众叛亲离的教主还有少数几位忠心的兄弟,我等拼死将您救出武神宫,却忍心留下教主大哥与我教同归于尽!这都是大哥的遗愿,要我们助您重振武神教!”
圣儱兆见少主无话,只是听着,便继续道:“想当年,教主对我教兄弟亲同手足,平时都是以兄弟相称,若不是教主大哥当年遗命,我等早陪他去矣!”
看了看方啸云,“少主,那叛徒当年也只道您与大哥一同死在武神宫中,遂一直认为武神教早已归我掌管,也只有我才知道他的秘密。所以,只有我死,将后事托予许云天,他才会认为我亦会一同将所有秘密及整个武神教都交予了许云天。这样,少主你也不会被怀疑仍在世上,在别人眼中你只能是杀我的凶手,只能还是方啸云,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的从前。”
“唉,圣长老,”方啸云又考虑了许久,才终于叹道:“要知道我是多么尊敬你的!我实在是不想要你来完成这任务。可是,这事情偏又如此凑巧,这教中上下除你便再没有一个合适人选了,我……”
“别说了,”圣儱兆目中含泪道:“少主,这法子本也是我想的,当然也应由我来完成。你快动手吧,我的死是有意义的。日后光大本教就全靠你了,少主!”
片刻沉默后,圣儱兆终于叹道:“今日之后,我可能将成为天州公敌,已无暇照顾那孩子,请帮我将他托给许大侠,而且要说是你的孩子,好么?”方啸云已开始些抽泣:“看来许大侠以后要麻烦缠身了。”
“少主放心便是,若你用力适当,属下定当先将后事交托再撒手归去。”圣儱兆诚恳地道。
方啸云情感已是难以自制,泣不成声道:“东方长老,烦您……向我爹带声好。”右掌略显红光,已暗暗催动气八成真气。
圣儱兆沉声道:“少主保重!”
再说许云天方一奔出林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的黄土已被鲜血染红大片,血泊中倒着两人。一僧一道,智天、南剑子。
与其说是两人,倒不如说是一个半死之人与一堆再也无法拼起的碎尸。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许云天不禁脱口问道,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问的是谁,不过好在有人回答了。
“贫……贫僧也不知……知是孰人……所为,咳……但出手……咳,出手相当迅……猛、残忍……咳咳……。”智天勉力从地上爬起来,用仅剩下的一口半气挣扎着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咳血不止。
许云天急忙掠去,从腰囊中拿出一只小瓶,倒出一粒白色丹药。
“大师,先将保命丹服下。”顺手将药丸给智天服下,之后以双掌抵住智天后心,为其疗伤。
盏茶工夫后,智天面色转红润。许云天收功,并为其服下第二颗保命丹。
半晌,许云天问道:“大师,这是怎么一回事?道长他……”说着又茫然、惊恐地看了看地上的一摊散尸。
“唉……许施主,说来惭愧。当时你二人去后,方施主也随去了林中……”
“方啸云?”许云天奇道:“既然随来,为何又不现身呢?”
智天继续说道:“他走之后不久,又从林中飘出一蒙面之人。见我二人便出手相击。贫僧正待问清原由,谁知便被他一掌击中胸口,只感头中登时一昏,便坐倒在地,无力站起。”
“会是谁呢?竟然一掌便将大师您击倒!而且是从林中出来,那我为何没有察觉呢?那……道长他……”许云天又一次看了看地上的碎尸,黯然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当时眼前一片黑暗,只一个劲的咳血,耳中听到也只是道长的一声惨叫。待得眼睛恢复光明时,道长他便已这样,那蒙面人又步步向贫僧行来,贫僧只道是要死于他掌下。正巧此时施主你从林中赶来,蒙面人便倏然消失了。轻功之高,真是匪夷所思!”
许云天听罢,仔细思索了半晌,道:“是谁会有如此功力,如此高的轻功,如此残忍的手法?竟然出此重手!那人与道长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不留全尸!”
“阿弥陀佛。”智天双手合十,垂目低声念了一些佛经,似乎是在为死去之人超度亡灵。
突然,许云天紧皱的眉头似乎由于极度惊讶而全部散开,叫道:“难道……难道是‘碎尸一抓’?”
这时低声诵经的智天也惊道:“施主是说……是说魔教……”
许云天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敢肯定,毕竟当年魔教横行之时,在下尚未出道。而这魔教绝学,也只是听长辈们所讲,或许……”
“或许没错。”智天截道,“这‘碎尸一抓’当年只有魔教四大长老、护法及教主会得。据当时所得情况,魔教全军覆灭,五千教众、十二堂主亡的亡、逃的逃,众英雄合力斩杀三大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