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雨幕之中,萧陌一袭青衫站在那里,一旁的仆从撑着天青色的伞,伞上画了萧陌最爱的兰花,若是忽略他那张臭脸,不得不说萧陌长得还是很俊的。
谢琅华撑着伞,缓步朝他走去,忍着心中的恶心,轻声唤道:“表哥。”
萧陌一张脸瞬间沉了下去,面上满是厌烦,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于她,张口便说道:“谢琅华,你不好好的待在府中,去什么甘泉寺,你遇上了山匪不要紧,却害得我同你一起遭人非议。”
谢琅华眉眼一沉,恨不得一巴掌甩在萧陌脸上,然而她更恨的是自己,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男儿,她却有眼无珠,独独看上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表哥。”谢琅华登时就怒了,她刚刚准备要发作,可却意外瞥见不远处假山之后,一抹粉色的身影,要知道粉色可是谢瑶华的最爱,她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她眼眶一红,一脸委屈的看着萧陌,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
谢瑶华不是凡事都喜欢与她一较高低吗?
她何曾真心爱过半分萧陌,不过是因为萧陌是她的未婚夫,她才要处心积虑的抢了去,她若是这么快便表现出来已经厌弃了萧陌,凭谢瑶华的野心,是断断看不上萧陌的,她又如何把他们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凑成一对。
他们不是郎情妾意吗?
这一世,她定要给他们一个成全。
萧陌大步走了过来,一脸不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出的话越发肆无忌惮:“世人皆传你被山匪侮辱了去,而我头上则绿了,伴随着你的流言蜚语,四处都是对我的嘲讽。”
萧陌声音徒然一高:“纵然你我两家乃是亲戚,可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娶了。”
“不,不要……”谢琅华瞬间捂着唇大哭出声,她伸手紧紧拽着萧陌的衣袖,却被萧陌毫不留情的拂开,苦苦哀求道:“表哥,我是清白的,我真的是清白的,我这一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嫁与表哥为妻,表哥怎可弃我!”
萧陌用力之大,一下把谢琅华推到在地。
“你别碰我,我嫌你脏。”萧陌看着跌入雨水中的谢琅华满目厌恶,仿佛她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见之都嫌污了自己的眼睛。
谢琅华跌坐在地上,满目绝望的看着萧陌,大颗大颗的雨落在她的脸上,让人误以为她已泪流成河。
实则她心中早已凝结成冰。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萧陌何以会这样对她,对她的满腔深情全然视而不见。
是她,眼巴巴的把一颗真心捧了过去,任由他践踏。
以至于他仗着她的爱,肆无忌惮的伤害她。
一颗送上门的真心有什么好的!
哪里比得上别人的温柔细语,欲拒还迎。
萧陌冷冷一哼:“你自己被山匪侮辱了也就算了,还敢攀扯赵姨娘,你安得什么心,真真是一个蛇蝎妇人。”
此一言谢琅华便可断定,是谢瑶华故意找来萧陌羞辱她的,她一向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可惜那是从前的谢琅华。
萧陌的冷言冷语,再也伤不到如今的谢琅华半分。
谢琅华深深的看着萧陌,大声吼道:“我没有……”
一副悲痛欲绝的摸样,令得假山之后的谢瑶华通体舒畅,心中的气结都散了不少。
“谢琅华,你不是在爱萧陌了吗?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把他抢过来。”谢瑶华双眼一眯,冷冷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一脸恶毒,那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楚楚可怜。
“我这就去回了母亲,让她上门退亲。”萧陌说着转身就走,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望着萧陌的背影,一点一点敛尽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一脸冷漠,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捡起落在一旁的雨伞,垂眸一笑。
只怕要叫萧陌失望了,吕氏是何等势利,上一世她之所以捧着谢瑶华,故意处处踩着她,不过是因为赵氏才是定远侯府的当家主母,谢玉承袭了爵位,谢瑶华是炙手可热的侯府嫡女。
如今她尚未失势,而萧家不过是一个太子之师,并没有实权,她便是最好的选择,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即便她名声有损,吕氏也决计不会允许萧陌此时退婚的。
此时退婚萧陌只会留下一个薄凉的声名。
吕氏何等精明!
所以谢琅华一点都不着急。
这一世,她不会给萧陌任何羞辱她的机会。
这婚是一定要退的,不过是她谢琅华不要他了,即便退婚也得是谢家上门退婚。
“我儿……”谢琅华回到房间的时候,萧氏已经醒了,只是一见她便哭了起来,哭的伤心不已,不能自拔。
虽然春桃再三保证谢琅华没有一点事,可此事已传的人尽皆知,琅华的名声终究是没有了。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珍贵的便是名声了。
背负了这样的名声,让琅华如何在挺胸抬头的活在这世间。
“母亲,莫哭!”谢琅华几步走到萧氏身旁,脸上没有一点有伤,她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那日幸得甘泉寺高僧所求,外面的不过是一些谣传罢了,过不了多久一切就会淡忘的,母亲不要伤心,若是哭坏了身子,岂非要叫女儿伤心死。”
萧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一把拉住谢琅华的手,双目血红,一字一句的说道:“可真是府中有人买通了那些山匪?”
“咳咳咳……”说着萧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谢琅华眉头一蹙,不忍萧氏担忧,她轻声说道:“母亲,什么都不必忧心,坏人只有天谴,我们拭目以待也就是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母亲的身子,只要母亲好好的便是我与阿恒最大的福气。”
萧氏见谢琅华不愿多说,并没有多问,这府中如何肮脏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从前她不愿去争,只是不屑。
可如今她们竟把手伸到了琅华身上,这让她如何等坐视不理。
她在她们尚且如此。
若是她不在了,琅华与阿恒又当如何?
萧氏轻轻的闭上了眼,她一脸疲惫。
从前她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一向想着只愿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她没有想到她的夫君,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冷漠与疏离。
一日复一日,她终是心灰意冷。
赵氏处心积虑的想要掌家的权利,她便给她了,她只想在这府中求一隅安静之地。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退让,换来的是她们的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萧氏一脸疲惫,她不过三十出头,却比赵氏苍老几分,她之容色与赵氏大为不同,赵氏是以柔弱为美,而萧氏的美则是明媚艳丽,便如同开在艳阳之下的芙蓉花。
谢琅华的容色如她如出一辙。
“母亲。”谢琅华轻唤出声,一脸担忧。
萧氏慢慢的睁开了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先前所没有的坚定,缓缓说道:“以前是母亲太过软弱了,以至于连你都不能护住。”
坚定之下,她眼中满是愧疚。
“母亲,一直都是世上最好的母亲。”谢琅华轻轻的将头靠在萧氏胸前。
她的母亲从来都不是愚笨之人,她只是不屑,为了那个心中没有她的男人,去争去抢。
“陌儿方才来了,都说了些什么?”萧氏故意转移话题。
“没什么,表哥来探望母亲,见母亲没有醒便回去了。”谢琅华淡淡一笑,萧陌在母亲面前一向表现的极好,对于他的为人,她也不欲多说些什么,日久见人心。
她会慢慢的把他们虚伪的皮给剥下来。
谢琅华陪了萧氏许久,陪她吃了饭,喂她喝了药,直到午后萧氏睡下,她才离开。
府中处处都在窃窃私语,议论她遇到山匪的事。
甚至还有仆从当众拿她失身与未失身的事做赌,谢琅华看了,不过一笑了之。
春桃倒是气得不轻。
谢琅华哪里不知,赵氏骤然丢了掌家的权利,故意拿这些事来恶心她,她若真是生气了,到叫他们称心如意。
她还反过来安慰了春桃一番。
今日的事一切都很顺利,谢琅华回到房中,让春桃准备了笔墨,静心凝气,怡然自得的开始练字。
如今唯有练字才能让她抛开那些心浮气躁。
赵氏失了掌家之权,必然方寸大乱,唯有如此,她才会迫不及待的露出马脚来。
从前徐氏在她手下谋生,赵氏处处给她难堪,现下不用她动手,徐氏也会一点一点磋磨赵氏的。
老太太之所以夺了赵氏掌家的权利,必然是被她那番话打动,心中也是猜忌起赵氏,这样甚好。
雨还在下,于夏日是难得的清凉舒适。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琅华轻轻的搁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拦腰,揉着发疼的手臂,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既然踏上一条荆棘丛生的路,便得有自保的能力才行,如此弱不禁风,又如何护得住母亲与阿恒。
看来她得找个人,好好的学一学功夫,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大小姐,不好了,夫人去往姨娘的院子了。”忽的,春桃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