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还纳闷大雪天的早上,很多人都还在梦乡的时间段,江辰轩却跑去玉山了。如今她想她不再纳闷了,一个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依靠神灵的相助。因为太想得到,所以太过盲目。
钱朵莱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承佑,她说:“不管怎么说,江辰轩也是跟你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啊。你怎么会……”
宋承佑苦笑出声:“我说我当时是为了爱,我说我当时是想要占有你,你信吗?”
钱朵莱冷下眼眸,轻摇头:“不,这跟爱没有关系,你不该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很卑鄙,你害死了江辰轩,你……”
“爱上一个人不是我的错。未发生的事,我无法预料。让江辰轩死,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你说我不该这么做,你说我很卑鄙,那么程言漠呢?他曾经对你做的那些事呢?难道就不过分吗?因为你爱他,所以原谅了他。”钱朵莱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被头顶的白光照得泛起刺眼的白光,刺得他眼睛都疼了,又如何能忽视掉。他底气不足地继续说道:“因为你不爱我,所以我为了得到你所做的事便是错的,对吗?”
“我……”钱朵莱一时语塞,竟找不到话语来。半晌,她才有了反应,那种反应是不想再与他争辩的妥协。“算了,很多事过去了,再怎么谴责、抱怨都是没有用的。天色已经黑了,我该回去了。”
钱朵莱刚转过身,就被宋承佑从身后给拽住了。他抓住她的肩膀,力道一重,她的身子便被他强硬地转了过来,他低头俯视着她,说出的话里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绝望:“你是不是已经不打算再跟我做朋友了,哪怕只是普通朋友?”
钱朵莱没有回答他。但是彼此都知道沉默的另一种含义便是默认。宋承佑向来都是笑里藏刀,对人从来没有留恋过,特别是女人。以前他只当女人是暖床的工具,这是他第一次站在一个女人面前,因她的沉默而一点点绝望。原来爱这个东西并不是人人都能尝的。
宋承佑因着她的沉默,他除了握紧她的肩膀,竟无话可说,也无话反驳。天地之间卷起一道道冷风,流窜在两人之间,冷在身,冷进心。枯树枝上的枯叶摇摇欲坠,欲掉不掉,经过寒风的多次摧残,终是斑驳了这浓墨一般晕染的夜。
时间如长着触角的爬山虎,一点点蹒跚而上,看似不经意,却在人的眼皮底下走得越来越快,漫过了人的耐心。
钱朵莱伸出手,企图推开宋承佑的手,他抓着她的肩膀又紧了几分。钱朵莱抬眸看他,平静淡然:“能被宋总这样优秀的男人看上,对于我来说,是一件该骄傲的事。但我不是个好女人,不值得宋总这样极力挽留。楚依依是个单纯善良、没有半点心机的女人,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爱着你的女人,更该得到您的珍惜。您现在这个样子,对我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所以明天去公司的时候,我会递上辞呈。”
钱朵莱无心伤人,但命运总是太爱捉弄人。于江辰轩,她有的是愧疚;于宋承佑,她也有的只是愧疚。宋承佑说她不能原谅他曾为她做的那些,其实不是她不原谅,事实上江辰轩的死,她不认为那完全是他的错。她只是不能原谅他,既然她不能给宋承佑想要的,那么就不该再给任何念想,对江辰轩的错,她不想再犯第二次了。
“你……”宋承佑眉头蹙起,竟说不出话来。
“宋总,你这样缠着一个有夫之妇,你当我是空气么?”一个磁性的男声从浓黑的夜里传来。
宋承佑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渐渐眯起了眸子,茶色的眸子里隐在黑夜中,让人忽视掉的是他眼中的恨意与不甘。钱朵莱听了,身子一震,心里有些不安,转过身。看着程言漠的身子从夜色中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的腿并没有痊愈,借助了拐杖,所以走得特别慢。钱朵莱怕他误会她跟宋承佑有什么,心下慌乱,急于解释:“言漠,我……”
程言漠抬手,示意她什么也不说。在钱朵莱满心不安的时候,他长臂一揽,将钱朵莱揽进自己的怀里,虽然只用了一只手臂,但力道却很大,加上黑眸里寒光凛冽,所以这个怀抱极具有占有和霸道之意。
这么明显的动作,宋承佑又岂是不懂。但华银集团和豪胜集团从他们父辈开始就是商业劲敌,所以宋承佑又怎么肯在对手面前认输。宋承佑嘴角一挑,显然不把程言漠的霸占之意放在眼底,笑意尽显嘲讽:“有夫之妇?我记得在一年前,朵莱的户口本上显示的就是‘未婚’二字吧?难道那场爆炸事故竟夺去了程总的部分记忆不成?”
宋承佑故意在程言漠面前称呼“朵莱”,语气亲昵。
钱朵莱在程言漠的怀里,无奈地闭上了眼,有种将死的绝望。宋承佑这么说,简直是想害死她。她跟程言漠的感情好不容易开始回温了,怎么总是一波三折呢?
果然,程言漠还是上了宋承佑的当,拥着钱朵莱的手臂又朝着自己的怀里收紧了几分,这下钱朵莱的身子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但他脸上依旧如镜子一般平静,嘴角甚至带了点笑意,皮笑肉不笑,眼底还是一片冰冷:“哦?是吗?”随后,他低下头,宠溺地看着怀里的钱朵莱:“莱莱,你给我找来的情敌还真是顽石呐。你这是对我的婚前考验吗?但是莱莱,你不该让人产生误会的。”说完,他用腋下撑住拐杖,然后用手握住钱朵莱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复摩擦。
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愈加明亮,着实让人无法忽视。
程言漠两声“莱莱”叫得钱朵莱心里又暖又麻。她跟程言漠认识了这么多年,这可是他第一次叫她“莱莱”,听得她脸红耳赤,心跳加速。她抬眸,迎上他黑眸里的戏谑,她害羞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程言漠看着钱朵莱的反应,非常满意,眼底的笑意也愈深。
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从宋承佑这边的角度看过来,就像是含情脉脉地两人相互对望,让人羡煞,也让人嫉妒。口袋里的手指已经握到隐隐颤抖了,但脸上却风轻云淡,这便是宋承佑一贯的风格。注定是宋承佑输,但他依旧在那里挣扎:“只要你们没结婚,她便有她的自由。”
程言漠闻声,抬起头,盛满笑意的眸子瞬间冷却,仿若含了千层化不开的冰雪,冷到刺骨:“从过去,现在,未来,她只能是我的人,是我的妻,是我孩子的母亲,是我程家的鬼。”
明明话里没有一点情爱之话,听在钱朵莱心里却成了温泉在涓涓流淌,她体内那些兴奋因子因着这几句话也瞬间苏醒,在她心里叫嚣,笑意在嘴角蔓延开来,藏都藏不住。
程言漠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往墓园门口走,步履很快,钱朵莱跟在身后,看着他急冲冲的样子,忍不住一阵担忧,几次跑上前,试图扶住他的身子:“你……慢点,小心摔下去了。哎,慢点啊!”
管家许良一直守候在墓园门口,见他们下来了,许良连忙下车开了后车门。程言漠坐了上去,许良看了一眼程言漠的脸色,又担忧地看向身后的钱朵莱:“少爷他……”
钱朵莱耸耸肩,也不明所以。之前在跟宋承佑对峙的时候,表现地那么好,心情看起来也不糟。可在宋承佑狼狈的甩手离开之后,程言漠一下子就转变了态度,将她从怀里推开,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杵着拐杖往回头,任凭钱朵莱在身后如何叫他,如何跟他说话,他就是不理,惹得钱朵莱一路上下来,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此时,在钱朵莱看来,男人的心,那就是海底的绣花针,猜不透,也寻不到。
许良车开得不快不慢,很是稳当。窗外的风景往后飞逝地不快,轻易地便能尽入人眼。钱朵莱从窗外收回视线,偷偷地瞟了几眼身旁的程言漠,只见他的头一直转向窗外。钱朵莱其实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错,可心里却还是像做错的小孩似的,不敢跟他说话。
难怪说爱会让一个人变得卑微,真是真理啊!瞧瞧,她现在多没出息啊!她悄悄地朝着程言漠的身边挪动,才挪了几下,程言漠一下子就感应到了,他转过头来的时候,钱朵莱一脸狼狈,目瞪口呆地瞅着他。愣了半晌,她才冲着他傻傻地笑,然后抬起手对他打招呼:“嘿,帅哥,你好。”心里则暗骂自己太没出息了,以前她那么要强,那么看重自己的尊严,如今……真是爱情沾不得啊,毁了她啊,悲哉!
许良在驾驶座上,听到钱朵莱的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少奶奶……恐怕也只有她能拿得住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