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佑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现在大概是早上六点,他不想被人拍到,所以天还亮就从安妮的公寓出来了,天色看起来的确很早。“你在哪呢?”
楚依依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哦。”
“恩。”宋承佑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随口应着。
“我在医院啦。不过不是我生病啦,而是言漠哥住院了。”楚依依还没等宋承佑回应,她又连忙继续解释,就怕宋承佑担心是她出了什么事。
“哦?他怎么了?”
“他生了很严重的病,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
“真的?”
“恩,真的没有。好了,我在开车呢,没事的话我挂了。”宋承佑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楚依依怕害他分心,急忙说了“小心开车”,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楚依依就傻笑起来。她原以为宋承佑是生气她的失约,所以不肯接他电话,害她差点就要将程言漠一个人丢在医院而跑去找宋承佑了。不过好在他并没有生气,楚依依低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转了一下,上面的两个英文字母“C.Y”那么显眼。这戒指虽然不贵重,却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因为这是宋承佑送给她的。
冬雪过后,天气放晴了。灿烂的阳光照在为融化的雪上泛出刺眼的白光,让天地一片明亮。医院后面的花园比医院里面要宁静地多,只有几个病人坐在木椅上晒着太阳,或者跟他们的陪护在窃窃私语。程言漠走到花园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面墙后面的钱朵莱,他轻快地走到她身后。
听到身后的声响,钱朵莱转过头,对他淡笑道:“你来啦。”
“恩。”
她扫到他外套里面的病服调侃道:“以前你犯胃病的时候,我死活拽拉、软硬兼施,你都不肯去医院,现在一场感冒就打倒了你。看来你不得不服老啊。”
他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那张在冬阳下渐渐柔和的侧脸,说:“以前不肯去医院是因为我信任你,我知道有你在,你一定会把我照顾的很好。”
钱朵莱被他的话给怔住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才笑道:“我以前可没有听你说过。你以前还嫌我烦来着。”
“我不善于表达感情,我爱你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明明很在乎你,却总是假装默然;明明是怕你见多好男人而离我远去,却总是讥讽没有公司会要你这样没脑子的女人;明明很想你,却总是守着手机等着你的电话;明明不想跟你争吵,却在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会气红眼;明明不爱依依,却渴望看到你为我吃醋,很享受你不满地瞪着依依的样子;明明不想跟你离婚,却偏偏身不由己。”
这是他第一次不间断地说了这么多情话,他真的不擅长向别人表明心迹。说完这番话,他竟然有些不自在了。
钱朵莱早是惊讶住了,但是他说了那么多话,听进她心里的竟然只有那么一句:“你说你不想跟我离婚,却身不由己?”
程言漠闻声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无奈而苦涩的笑容:“是啊。”
见钱朵莱无动于衷,好像不怎么对他提出离婚的原因有兴趣,他也就懒得提了,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程言漠抓住钱朵莱放在腿上的手,黑眸直直地望进她的眸子里,素日干净的眸子竟多了几分复杂的情愫:“以前你总是说我不会说情话,现在我向你坦白我爱你,你愿意跟我重头来过吗?我们忘了过去的所有不愉快,塑造一个新的开始。你放心,我妈那边我会负责搞定,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的,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钱朵莱看着他深情的眸子,她的眼睛却闪烁不定,眼睛偏向一边,就是不肯去看他的眼睛。她的手也渐渐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出来,脸上犹豫不决的情绪一览无遗。“对不起,我……”
“程总,现在我的未婚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了,你要是再碰她,哪怕是一根手指,我都会生气的。”一个男声从远处渐渐传了过来。
钱朵莱闻声从木椅上起身,径自朝着那个男人欢快地跑去。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她面带笑容地挽住他的胳膊,小鸟依人一般倚靠在他怀里。
程言漠随着声音望过去,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呆住了。竟然是宋承佑?!
程言漠看着他们朝着自己渐渐走来,他慢慢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视线下移,他们挽在一起的画面就像是一把带刺的画,一下又一下地刺痛他的双眼。
宋承佑走到他面前落定,茶色的眸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略带讥讽地说道:“哟,一向不可一世的豪胜集团总裁兼总经理程言漠竟然变得如此弱不禁风,居然住进了医院。不知程总得的是什么病啊?我认识不少国内外知名的医师,或许我能帮你去问问。”
程言漠的脸渐渐冷了下来,语气比寒冬的雪夜更加冰冷:“不用了。我的病不劳宋总费心了。”
宋承佑丝毫听不出他语气里的不善,依旧笑得满面春风:“程总何必这么客气呢。好歹我们曾经也对手一场,而且过去的一段时间你还替我照顾过我的未婚妻,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一下你的。”
“恐怕要让宋总失望了,只是小感冒而已。”钱朵莱和宋承佑靠在一起的画面真心在他看来很碍眼,他的视线不满地放在别处。
“程总没事就好,我和莱莱还等着你病好了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呢。”说完,宋承佑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着,低头就吻了一下怀里的钱朵莱,两人的脸上甜蜜无限。
但是宋承佑的话却像是炸弹,一下子轰得程言漠的脑袋一片空白,好久都不曾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要跟钱朵莱结婚?”
宋承佑笑着点头,“当然了。你不珍惜莱莱这么好的女人,那就只好由我来怜香惜玉了。不过说到底我还得谢谢你的退让呢,不然我跟莱莱也不会有今天。”
钱朵莱也笑道:“我等了你很久,等你来爱我。就连离婚后我都没有放弃过希望,总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但是现在我累了。我也明白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所以我希望你能祝我幸福。”
宋承佑朝他走上前一步:“祝我们幸福吧,程总。”
“程言漠,祝福我们吧。”
“程总,你会祝福我们的吧。”
“祝福我们吧……”
跟宋承佑打完电话,楚依依又回到病房,没一会,倦意席卷眼帘。她趴在病床边渐渐要睡着的时候,程言漠突然从床上跳坐了起来,楚依依吓了一跳,眼睛吓得发直,看着程言漠神情凝重的样子,她愣地都不敢出声了。过了好久,她才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开口:“言……言漠哥,你没事吧……”
昨天她在去电影院的路上正巧路过北苑,看到他倒在雪地里,身上穿得很单薄。她将他带去医院的路上,滚烫的身子透过西装外套传到她手背上,她都吓住了。一边拍打着他的脸,让他保持清醒,一边拿出手机就要给程老太太打电话,可是电话还没拨,程言漠竟然醒了。他虚弱地抬起手臂,握住手机的按键,声音沙哑而饱含痛苦地说:“不要告诉别人……”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想也没想就怪她,说:“你这个太太怎么当的啊,先生都病成这个样子才送来医院。还有这大雪天的让自己的先生穿得那么少,没冻死也只能说是你先生福大命大!”
听着医生义愤填膺地控诉,楚依依只觉得百口莫辩,她本来就不善与人争吵,被医生说成那个样子,她都委屈地快要掉出眼泪了。后来程言漠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看到医生进手术室之前瞪了她一眼,她立马吓得缩在了墙边。
程言漠丝毫没有察觉到楚依依的存在,更别说听见她在叫他了。他的额头上冷汗还是一滴滴地往外冒,脑海中就像在缓冲而卡断的电影,画面一直停留在梦里的那个画面。想起梦里宋承佑和钱朵莱不停地逼他求祝福的样子,他心里就升起阵阵不安,也因此对宋承佑的戒备与敌意又深了几分。
豪胜集团与华银集团已经是多年的竞争对手了,在程言漠的父亲还没有离开这间公司的时候,就和江少煌在商场上明争暗斗。现在程言漠上任了,江少煌也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了他的儿子宋承佑。程言漠在商场上做事向来果断,但是行事作风光明磊落,对于尔虞我诈他向来不怎么来兴趣。他的商业作风是不求广交万友,但绝不树敌无数。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提防宋承佑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