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钱朵莱将门狠狠地关上,然后甩甩自己的一头短发,大步朝外走。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累了,她就坐在公寓附近广场的木椅子上休息,她将身子斜倚在木椅的扶手上,茫然地看着广场。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很多人早已经下班了。橙色的夕阳在高大建筑物的罅隙间隐隐灭灭,空气中早就没有了中午时的燥热。橙色的光线洒在广场上,照的人脸上一片橙色的安详,幸福洋溢。
有些小孩穿着滑冰鞋围绕着广场中间的那座雕像来回滑着,笑声不绝于耳。她想起了程熙杰,她直起身子,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拿出手机。
看着红漆破损的手机,她愣了一下,手指抚上手机的边缘,有着粗糙的触感。翻开那个熟悉的家庭号码,刚拨通,听到电话里头传出来的“嘟嘟”声,她想起今天是周三,还不是她看望熙杰的日子。她最终选择了挂断电话。
渐渐地,也有一些老人欢笑着聚集起来。过了一会儿,广场上响起了一阵音乐,老人都开始随着音乐起舞。钱朵莱看着那群老人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她却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偏开视线,夕阳的余光直射进她那张略显疲惫的脸,额头中间隐隐有股刺痛的疼,让她一直隐藏在眼眶后面的泪水在打转。
她一直都不曾渴望自己能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她只要有个人能陪她相伴到老,携手走到生命的终结就已经很好了。中国人民都在奔小康了,全世界都开始以和平与发展为首要目的了,可是她就是那个害群之马,因为她活了二十八年就没觉得自己幸福过。错了!是遇到程言漠就从来没有幸福过!
如果有人问她,你最讨厌谁?
钱朵莱会毫不犹豫地说:“程言漠。”
错了!应该是谁要是问她最恨谁?
她会毫不犹豫地答道:“程言漠。”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钱朵莱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任由音乐响起。响了五分钟,终于停了。过了一秒钟,手机又开始响起音乐。接连响了三次,手机终于不再响了。
这是钱朵莱早就预料到的事,她想过不了几分钟,她的手机将会收到一条短信。果然,手机又“滴滴”地响了。
钱朵莱打开手机一看,上面就简单的几个字。
“不想以后见不到熙杰就接电话。”
钱朵莱看到这几个字一下子就火了,她调出来电记录,回拨了那个号码,电话刚一接通,钱朵莱就冲着电话那头骂去:“程、言、漠,我操你爸!”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夫妻情分了,其实她早该不顾的,程言漠那么对她,她有什么必要还对他好脸色。
电话那头只是沉默,正当钱朵莱不耐烦地决定再爆一句粗口,然后潇洒地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出声了。是一个男声,带有磁性的男声,也是钱朵莱听到想吐的男声。
电话那头先是发出一丝轻蔑的笑声,然后说道:“呵!你拿什么操?”
钱朵莱被他回的顿时语塞,气得脸颊通红,好像在程言漠面前,她永远只能吃瘪!她暴躁地狠狠耙了几下头发,激动地说:“程言漠,你别他妈无耻!”
过了一会,程言漠的声音又传来了,钱朵莱不用想也知道,程言漠此刻一定又是那副讥讽的表情。她听到他说:“我无耻?是谁贪图我的钱要嫁给我这个无耻之徒的?还有,你想当我妈,还得问我你够不够格。”
钱朵莱被程言漠羞辱地说不出半句话,嘴巴张张合合。不管她多么用力,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胸口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她不吐不快。最后她狠狠地合上手机,将它丢进包里。
然后看着广场上那些跳舞的老年男女,看着看着,她胸口就发堵,眼睛酸胀,额头的青筋凸凸地跳动着,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她想如果她爸妈还在,他们也会像这群老年人一样在广场上跳舞,然后安度晚年;她想如果她爸妈还在,她受人欺负了,就不用忍气吞声了;她想如果她爸妈还在,她受委屈了,还能有个避风的港湾。
可是他妈的如果永远都只是如果,要是没遇到程言漠,那么她一切都认了,可是现在她突然就对世界绝望了。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以前她天真地以为有程言漠的地方就是她的家,现在想想,这不过是她给自己的不安全感找得一个借口罢了。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墨蓝色的天空繁星点点。广场上的人渐渐都已散去,就像是在电影院看一部电影,刚开始的时候,人一点点变多,整个电影院都热闹非凡。可是电影终究要散场,屏幕熄了,观众走了,密集的空气一下子就被抽离了,只剩下钱朵莱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广场上的木椅上静静发呆。
昏黄的路灯亮起来的时候,钱朵莱才离开广场,然后拦了一辆计程车去了墓地。可是墓地早已经关了门,所以她让出租车司机在墓地绕了一圈,然后往回走。
刚围绕墓地转了一圈,司机就问:“小姐,请问你还要去哪?”
钱朵莱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身子向后倚靠,头向上仰着,眼睛微闭,任由窗外夜色下的霓虹向后退,划出一道道朦胧的彩带。她感觉全身都疲惫不堪,好像刚结束了一场时日长久的战争一样。过了半晌,她才有些疲累地说:“随便,到处逛逛吧。”
除掉她住在程家大宅的六年,钱朵莱活了二十二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天知道这是计程车,要是绕上几个小时下来,那红色毛爷爷都要投资出去好几张。可是她今天想奢侈一会,虽然她已经不是程太太了,但是谁说他程言漠能过上流社会,就不准她享受下小资本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