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首位的猿族男子略一点头,深邃眼眸看了一眼抱拳施礼的熊猛,用浑厚的嗓音道:“熊将军辛苦了,不必多礼!”
熊猛直起高大身躯,还未开口,旁边一道稍显刺耳尖细的声音传来,“将军辛苦与否本王不得而知,不过近来似乎战事不利啊……”
第一猛将目光一凝,无需观察,即已知道是何人说的这番与他语音一般刺耳的话。
高阶武者的骇人气势稍微外放,偌大帐篷立时犹如气球般鼓了几鼓,随即恢复原状,帐内几十号人无不感觉劲风割面,身上衣衫无风自动,猛将之威尽显无遗。
“熊猛!你,你,你干什么?好大的胆……”
“九弟!将军对我皇向来忠贞不二,今日有此局面想来也非将军一人之力可以逆转,且听将军详细道来!”
坐与左首的瘦削男子瞪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的熊猛,重重“哼”了一声,“呼”地坐在椅子上,脑袋扭向别处,眼珠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中魁梧猿族男子见九弟不再说话,这才重新看向熊猛,微笑道:“呵呵,涟王一向性格急躁,措辞言谈难免有失当之处,熊将军不必介怀!”
“末将不敢!”熊猛再次抱拳施礼。
魁梧男子点点头,温言问询道:“自我皇起兵以来,所过之处一路势如破竹,废帝旧属罕有匹敌,就连废帝本人都被赶至极北苦寒之地,目前其虽号称尚有数十万狼兵蓄势待发,却也不足为虑,但唯独东海镇区区十万牛头人面对我数倍联军兵力却依然久攻不下,猿皇陛下对此颇为不解啊……”
话音一顿,深深的看了眼不动如山的熊猛,又扫了一圈帐内其他将士,发现大家都是眼睑微垂,静默无声,继续道:“此处离通天城不远不近,一路消息往来难免有差池疏漏,故陛下特派本王兄弟二人来此督战,不知如今战况如何呢?”
说罢一对环眼紧盯熊猛。
后者壮硕身躯略微前倾,沉声道:“回禀王爷,末将领兵南下以来,沿途确无一合之将,即便东海镇第四第五大营亦是不堪一击,我皇雄兵攻至此地,却是遇到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啊……”
魁梧王爷不发一言,凝神倾听。
“首先,牛贲已成功晋级高阶,末将虽有把握将之拿下,但也在百合开外,如若群攻,牛贲往日已非等闲之辈,不说他用兵如神,也绝不会轻易落入我等陷阱。”
王爷眉头微微皱起,之前传回的战报已得知牛贲成为了高阶武者,但却是没想到东海镇只此一人就让高手如云的海陆联军掣肘不已。
熊猛继续道:“其次,当日东海镇建制之时,耗费于第三大营的物力财力乃是天数,如今我军攻城深受其害,单单是那面城墙,几次进攻对其造成的破坏极其有限,非圣人之威难以强攻而下。”
“最后一个原因嘛,可是我等起兵之前万万没想到……”
“哦?可是因为牛贲手上有穷尽东方大陆也没有见过的新式兵器?”
魁梧王爷眉毛一挑,接口道,显然他对此事也有了解。
“回洪王殿下,正是此事!”
熊猛浓眉紧皱,多日来因为三营突然出现的新武器的确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牛贲贼子不知如何想到造此武器,外形奇特,结构极其复杂,但与吾大陆之上所有兵器伤敌原理不同,其本身并无锋芒之处,而是从其中发射一颗精铁打造的弹丸,能够在数百米之外伤我将士,被此弹丸击中者伤口不见得如何恐怖,但大多人流血不止,即使止血亦难挽回性命……”
“岂有此理!莫不是尔等久攻三营不下,而想到这般说辞吧!”
久未出声的瘦小涟王猿义尖声喝止,摆明了不信世间会有熊猛口中所说的武器。
他转头看向首座的洪王,长臂抬起,点指熊猛,厉声道:“三哥莫信此言,东方大陆虽未尽归我族版图,亦有七成乃我族疆土,某地何人造出类似熊将军口中所说的兵器,试问我皇会得不到任何消息,岂不就是在讥讽三哥手下‘夜枭’无能吗?”
熊猛暗骂涟王小人,不过这次他没有释放威压,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洪王沉吟不语,“夜枭”本是历代猿皇直属的情报密探部队,八大辅政亲王的大哥也就是上一任猿皇遇刺亡故,继任猿皇年幼不足以掌控机密情报部队,于是猿达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夜枭”的实际头目。
十年海陆之战,原本忠于猿皇的“夜枭”首领受猿达指派任务,伤亡的七七八八,等到大战结束,对外界来说“夜枭”部队的实际人数一直是个谜,猿达此时却基本将之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后来猿达密谋夺权,他的三弟也就是此次来三营督战的洪王猿岳一开始就是它的左右手,后又让其全权指挥将“夜枭”部队。
“夜枭”平日里的任务不仅仅是通过各种手段刺探敌方情报,就连猿朝疆域内所有城池镇所都有其眼线秘密监视。
这其实已经是整个朝内公开的秘密,东海镇四年前建制,“夜枭”自然派出了监视人员,旨在掌握东海镇十万牛头人的一举一动。
东海镇的“夜枭”负责人就是狂妄自大的猿达之子猿罡,此人生性偏激,除了猿族以及近亲之外对其他族群都是敌对态度,故而东海镇的“夜枭”成员只有猿猴两族。
荆军甫到此地,密探对他的身份极是怀疑,可是猿罡却没有重视起来,反倒自以为是的认为老荆与风铃只不过从哪个穷僻山壤来的猿族远支,不料荆军从青木岭回来后果断将其拿下,并且追随猿罡的所有族人全部被擒,这才导致荆军带来新武器的消息没有泄露。
猿罡久未与通天城的父亲通信,阴狠毒辣的猿达立马意识到夺权的消息有可能走漏,当然后来通过监视城内百族的密探禀报证实了儿子被抓,说造反的消息猿皇还不知道,打死他都不信,况且自己的儿子怕是性命不保,这才急切起兵。
往后战火不断,待熊猛啃到东海镇这块硬骨头时,探子确实传回消息,三营的牛贲有新武器,但具体如何一概不知。
猿岳对此事也是将信将疑,九弟涟王与熊猛一直不对路,但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先看看熊猛究竟对牛贲的新武器有多少了解。
“熊将军,你之所说可有证据?”
熊猛向旁扭头,大喝道:“猿器何在?”
只听帐外“咚咚”声响,一人走入帐中,正是机排重弩总指挥猿器,怀中还抱着一支组装完好的重型步.枪。
事实上,联军方面到目前还不知道这武器的名字。
猿器苦着一张脸,开口道:“小侄参见三伯父,九叔父,参见将军!”
“嗯,贤侄不必拘礼,伯父看你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洪王用亲切的长辈口吻问猿器。
后者正是猿达兄弟八人中老五沥王猿方的儿子,前文已有交待,此子不专修为,反倒爱好奇门遁甲,机关术数,初时并不为父亲以及各位叔父伯父喜爱,直至后来他改良过前人的机排重弩后才为众人所重视,此次随熊猛远征,他的身份就是重弩营总指挥。
猿器钻研机关术,不怎么通晓人情世故,不过这些年他已经凭借他的努力让众多长辈忽略了他的这个性格缺点。
最近几天正因为几件事烦恼,三伯父洪王和九叔父涟王来了,所以他的脸上直接挂着郁闷二字来拜见两位长辈。
“回禀三伯父,小侄确实有些事情想不通!”
“哦?可是与你手中所拿物件有关?”
猿岳微笑,问道。
“正是,首先小侄不得不佩服世间竟有人能够想到并付诸实践铸造出这等武器,在见过它的威力之后,侄儿我都想去拜他为师!”
猿器端着步.枪翻转几圈,直言不讳对武器制造者的崇仰。
涟王猿义为人苛刻,即便是自己的侄子亦是如此,一听其一个劲儿涨敌人志气,登时三角眼一瞪,喝道:“猿器侄儿你可要小心说话,且将你知道的速速道来。”
猿器斜着眼看了看自己的九叔父,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需要小心的,继续道:“武器名何,目前尚不可知,但其伤敌威力不容置疑,伯父请看!”
话音刚落,“咔咔”两声,他极为熟练似乎经过专业训练似得拉动枪机柄,子弹上膛,然后像模像样的将枪托抵在肩窝,脸腮自然而然贴在带有原木气息的枪托上,深眸透过表尺,穿过枪口准星,对准大帐撑顶一角,细长手指扣下扳机。
“砰!”
突来的巨响声把涟王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双眼又被枪口喷出的亮白色火光刺得一阵生疼,嘶吼道:“猿器!你干什么?”
洪王远比涟王沉得住气,却也被火光和巨响搞得莫名其妙,惑道:“侄儿你这是……?”
“伯父请看那里!”
猿器顺势将枪扛在肩头,长臂指向适才瞄准的地方。
洪王顺着指点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原先密封的严丝合缝的大帐突然出现一个碗口大破洞,外界光亮透射而入,本应是连接帐篷侧壁与顶棚的大型精铁合页缺了大半,再也无法发挥其应有的连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