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成都城攻破、勒保狼狈而逃的消息像漫天的雪花一般,迅速扩散,传遍整个四川之地,无论是藏入深山老林之中的白莲教,还是以寨子、碉堡为据点、获得清廷认可的民间武装组织团练乡勇,亦或是苟延残喘的遗留清军,都得到了这个消息,完全蒙了,沉底震惊!
自从川陕楚之乱以来,白莲教与清军、团练的对抗多是在山野之中,很少有正面的对抗,尤其是这种明刀明枪的对战,还是兵力相差悬殊的城池攻防。而攻城拔寨,白莲教也只是趁着清军没有防备,或者防卫处于薄弱之时,才会发动悍然袭击。
尽管没有得到第一手消息,不了解具体的战斗细节,但在四万人对六万人的弱势之下,还是攻破了成都城,站稳了脚跟,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壮举,开创了历史的先河。
如此前所未见的攻城之战,怎能不引起诸方势力的瞩目?怎么会不震惊?
自古以来,像成都城这样的地势险要之地,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即便是五倍、七倍于守城军的兵力,也是难以拿下。一时之间,清军的内部不禁置疑了勒保统帅指挥能力。
马谷寨,王聪儿与齐林密议于房间之中,讨论着成都之战的情况,互换各自的想法与见解,两人依旧没有相认,齐林还在使用着化名,张林。
“张军师,对于成都之战,你觉得是真是假?这个神秘的一支军队真的有这么厉害?”
此刻,齐林还震惊于霍雄的壮举之中,正面拿下四川的省会成都府,将勒保打得仓皇而逃,闻听此言,身体正了正,出口说道:“头领,这个不会有假,从咱们自己探听回来的消息以及其他几路教军的反馈来看,确实属实,勒保现在就躲在额勒登保的大营之中,能够让他不顾与额勒登保的往日间隙,带着部分火器营合兵一处,可见勒保败得很惨、很彻底。”
“不过,双方的兵力对比是不是四万对六万,还不能确定,现在的成都城处于戒严之中,根本就能出入,无法打听当日的具体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成都城的丢失,勒保的大败而逃,王聪儿并没有多少高兴之意,反而愈发愁容满面起来,担心的说道:“军师,你觉得这支军队会是什么来头?居然在一天之内拿下了成都城,还没有惊动周围的各方势力,也不知道对咱们白莲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多年的夫妻感情,相濡以沫,凭着他的了解,齐林当然知道王聪儿什么想法?指的是什么?略微一迟疑,脑海里回想起了当日与瞿坤的交谈场景,再看自己的女人忧心忡忡,最终一咬牙,暗下决心,不管会不会引起王聪儿的猜忌与怀疑,还是将内心里一直存在的想法说了出来。
“王头领,那个神秘的军队应该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廣军,而他的指挥者叫做霍雄,大廣朝的三大军长之一,此次的四川之行,总兵力应该在二十五万之众。而且,就在四天之前,他们派人向咱们抛来了橄榄枝,想要吸纳咱们的教军,加入大廣朝。”
王聪儿的反应并不是很激烈,面色很平静,只是眉头微蹙,内心却是惊涛骇浪,波澜起伏,不仅是对大廣军的雄厚实力而震撼,还对于齐林知道的如此详细,感到惊讶,心里闪过一丝不信任的置疑,猜忌之心油然而生。
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王聪儿并未对齐林之言发表看法,而是语重心长的喃喃道:“难怪,难怪苟文明与鲜大川那等聪明骄傲之人也会投效大廣军,还联合起来,一起袭击了张子聪的蓬州城。看来,这个大廣军还真是不简单,尽管其中不乏张子聪自己的原因,想要吞并苟文明与鲜大川的教军,还想弄死两人。”
紧接着,王子聪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哎,对了,张军师,既然这个大廣军向咱们抛来了橄榄枝,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是置之不理,还是答应下来?”
齐林也紧张起来,特别是王聪儿提到了张子聪之事,弦外之音是在试探,自己是否为大廣朝的人?再弄出第二个张子聪事件来?
想到这里,齐林的心里更多的是苦涩,对于自己老婆的猜忌,不信任自己之心,对方还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有这样的警惕又能理解。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并无反叛之意,齐林径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瞿坤与自己的谈话内容和盘推出,娓娓道来。只是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模糊掉了,也特别强调了杨麟的恩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里的氛围渐渐缓和了下来,没有那么紧张,出于齐林的彻底交代,王聪儿也不再怀着浓浓的怀疑之意。
当齐林说完最后一句话,王聪儿长叹一声,语气幽幽地说道:“想我白莲教各路教军,几乎全是出身于贫苦之家,被清廷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踏上造反的这条路。反抗或许还有一丝生的希望,若任由贪官污吏盘剥、压迫,不堪重负之下,早晚是一个死。”
稍稍感慨了一下,王聪儿就认清了形势,目光直视齐林,沉声说道:“张军师,你在我的帐下也时日不短了,也应该清楚,咱们的信徒多是农民出身,家里的土地被清廷的那些地主、满人以及官府圈走、兼并。如果真像你所说,那个大廣朝的皇帝杨麟真的有那么好,重视农民的生计,耕者有其田。归顺于他,也未尝不可。毕竟,起义之初,直至现在,我和我的教军追求的无非是一条生路,能够活下来,有几亩薄田。”
恍惚间,王聪儿心里又冒出了那种异样的感觉,对齐林生出了亲切而信任的感觉,居然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一句让她也没有想到的一句话。
“张军师,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豪赌一把,赌那个杨麟真的是明者之君,心系天下黎民百姓。”
齐林惊讶了,没有想到自己的女人会说出如此一番话。然而,王聪儿接下来的话语,让他确认了刚刚的一丝猜测,自己的女人不是在豪赌,而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
“好了,张军师,只要咱们两个私下沟通好,达成一致的意见,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更容易劝说其他头目,投效大廣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齐林刚一点头,王聪儿就已经抽身站起,不等他回应,就说道:“张军师,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那就宜早不宜晚,我现在就是去召集其他头目,开一个紧急军事会议,商量归顺大廣军的事宜。”
看着向门口走去的媳妇,还是以前那个果断利落的性格,齐林心里笑了,抽身站起,紧随其后,附和道:“就听王头领的~”
麻坝寨,密室之中,额勒登保、惠龄、朱射斗以及阿穆勒塔私会于此。黑暗的密室里,枯黄的光线之下,额勒登保看向朱射斗,沉声说道:“勒保现在怎么样?都安排好了吗?”
朱射斗重重点头,随即答道:“大人,尽管放心,勒保已经安排好了,王文雄已经在她的住处四周布置了暗哨,严密监视着,只要有一个风吹草动,一旦勒保有什么不轨之举,第一时间里就能控制他以及那火器营的官兵!”
“嗯,那就好~”额勒登保露出满意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嘀咕的说道:“留给咱们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达成共识,那咱们就要尽早行动,不能在迟疑,现在的咱们拖延不起。否则,手里的筹码就会越来越少~!”
这时,额勒登保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阴毒之色,冷冷说道:“好,这个时候,勒保和他的火器营来得正是时候,反而不是坏事儿,说不定能够成就咱们?嘿嘿...”
刹那间,其他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看着额勒登保若有深意的神情,那丝邪恶的坏笑,三人再次细细品味了一下刚刚的那一番话,随即恍然,明白了额勒登保的弦外之音,其中的深意,同时会心一笑,异口同声的附和道:“大人,高,真是高,此计甚妙~!”
说完之后,四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忽然之间,同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充满得意与奸诈,肆意而张扬。
“哈哈哈....”
与此同时,勒保还在天真的以为,额勒登保等人真的答应了他的请求,接受了他这个经略大臣的命令,兵发成都府,收回成都城,一雪自己之耻,挽回目前不利的局势。
殊不知,他满怀希望的几个人,正在密议着如何算计他?榨取他的最后利用价值,成就自己。
一时间,四川大地,风起云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位于北方、东面,南方的崆峒军早已行动,正在四川的境内推进,呈现合围之势,一路碾压横推,一路之上,各方的势力要么臣服,要么死亡,目标正是成都城,与霍雄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