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紫禁城内,乾清宫寝宫门口,正肃立着一位年轻娇艳的美人,她一身凤冠霞帔,带着数十位随从宫人,一对金凤紫微扇立在身后,象征着皇家和朝廷的威严。
“娘娘,这是魏公公的意思,您不能进去啊。”那一身凤冠霞帔的,自然是天启皇帝的皇后张嫣,跪在地上的正是秉笔太监王体乾,王大珰的脑袋都快埋到地砖里去了,但是死活就是不肯后退一步。
“真是笑话。”张嫣凤目圆睁,气得微微颤抖道:“你王总管也是内书房出来的,主仆名分,国家大义都忘光了?到底谁是君,谁是臣耶?他魏忠贤大逆不道,敢拦本宫的銮驾,是要学嘉靖爷家的反贼曹吉祥,谋夺神器吗?”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不敢,魏公公亦不敢啊娘娘,只是皇上现在身体虚弱,太医院的几位国手都言明莫要让他人打扰皇上休息。。。”王体乾唯唯诺诺的应道,心中真是把魏忠贤来来回回骂了一万遍。奈何形势比人强,几十年身在宫中浸淫权势的王体乾,真正知道谁才是那无论如何都的得罪不起的人。
“来人!”张嫣被挡在宫门外已经六天了,期间来来回回怕不是有十几趟,要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她这个皇后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给我把门口这些下人赶走!要是魏公公问起来,就说是本宫的意思,是皇后的意思!他魏忠贤想造反,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张嫣这一次明显是有备而来,身后那一干随从宫人中,不少都是些膀大腰圆的太监和宫妇,想必是浣衣坊御膳房这些内宫中的苦力人,虽然平日里地位低下,做些洗洗涮涮,搬运货物的重活累活,不被贵人们放在眼里,但是浑身确是有股子蛮力气,等闲几个普通人不是对手。
王体乾也没想到,一直以来虽然性子清烈,但从来知书达理,母仪天下的张皇后居然玩起了蛮横手段,猝不及防之下,一干司礼监的小太监被打的狼奔逐突,尤其是那几个在御膳房仓房内搬食材的阉人,真是像扔麻袋一般讲身前清了个干净。张皇后一脸冷色的站在后面,毫无波澜的望着眼前横七竖八一地哀嚎的惨景,看得王体乾后背阵阵发凉。
待到眼前已经没什么站着的反对者,张嫣莲步轻移,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定定的站到乾清宫的宫门前。
这一推开,就等于跟魏忠贤等一干阉党彻底决裂。到时候狂风骤雨般的报复袭来,没有皇帝保护的自己真的能够挡得住吗?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天启是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是不甚沦为魏忠贤那老阉狗的傀儡,国家还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我张嫣纵然女流之辈,朝廷大义还是晓得一点的,面对此等乱臣贼子,岂有退缩的道理?
张嫣深吸一口气,暗暗点了点头,伸出一双柔夷,慢慢推开了乾清宫厚重的大宫门。
宫门虽然厚重,但是装有特殊的机关,用力不大便可推开,只是宫门移动间,会发出几声急促的尖鸣,以提醒内部有人闯入。
张嫣一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黑油和硝石的气味便扑鼻而来。待到她定睛一看,发现乾清宫的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铜制圆环和铁齿轮,到处都是各种工匠所用之铸造工器。
更夸张的是,大明紫禁城内宫中间,居然放着一个砖砌的大熔炉,炉内还咕噜咕噜的冒着铜水,烟雾都被巧妙的接到了御膳房的排烟孔内,几个赤膊上身的太监力士正在用力给炉子升温。
而在熔炉的后面,竖立着一架奇怪的机器,机器前面,蹲着一个同样腰间围着一条明黄色的便服,赤膊上身,但是正在仔细敲打的人影。
“皇上?”张嫣看清了人影的样子,忍不住惊呼出声道:“皇上?是您吗?”
“嗯?”蹲在地上仔细研究机械的天启转过头来,看到爱妻一脸惊愕的站在面前,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很是羞阂的开口道:“皇后来啦。”
“皇上。。。您。。。您。。。您不是说,卧床不起吗?”张嫣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捂住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小嘴道:“难不成,您这是。。。故意的?”
“皇后不用惊讶。”天启挠了挠头,低低的出声道:“朕其实就是想没有外人打扰的情况下,安安静静的自个儿研究几天这个蒸汽机,你别说,这东西虽然原理简单,但是真正铸造起来,还真是繁琐异常,实在马虎不得,朕也就干脆闭门谢客,给自己留几天清闲日子,冷落了皇后,确是朕的不是了。”
“冷落倒是谈不上。”张皇后和天启夫妻八年,早就习惯了他每天拿着小锤子敲敲打打的样子,只是哭笑不得的说:“那皇上的身体。。。?”
“大好了,大好了。”天启自信的拍拍胸脯道:“按照太医院的说法,应该还有些时日,但是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没什么大碍了。”
合着这位天子其实身体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后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没有朝政杂事来烦自己,干脆就继续装病下去,谁都不见,一国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躲在自己的小房子搞研究,任他外面洪水滔天也只装聋作哑。
张嫣虽觉意料之外,但亦在情理之中,这才是她熟悉的皇上啊。
“皇上,您。。。臣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算是您喜爱钻研这精巧器械,但是您是一国之君,多日困在宫中不出门,满朝文武都以为您有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呢。要不是还有几位阁老全力压着,过几天,怕不是要出大乱子啊。”张嫣好心好意的劝说道。
“有大伴在,能出得了什么大乱子?”天启“玩物丧志”的时候,混不吝的性格再次显现出来:“他们还知道朕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难道连自己安静几天都不成吗?非要站在朝堂上让那些言官污言秽语的泼过来,就算是明君之相,千古一帝哉?荒谬!”
“皇上,您是万民的君父,岂能长久隐居,不示于人?”张嫣轻轻摇头道。
“好了好了,过几日,朕自然会出面。”天启摆摆手道:“不过在这之前,朕还要等一个人。”
“等人?”张嫣奇怪的问道:“陛下欲待何人?”
“李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