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定边侯府,笑眯眯的跟门房那缺了一条腿的前锦衣卫打了个招呼,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后院。
院子里放着几盆怒放的菊花,这花都是江采薇自己淘换来的,红的紫的,煞是漂亮。
江采薇察觉到张儒的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黯然的继续修剪花草。
“那玩意不能浇太多水,别给淹死了。”身体还没有完全躬下去,耳畔就传来张儒十分轻松的声音。
从声音里,就听得出张儒心情不错。
江采薇浑身一僵,然后直起身子转身绽放笑容:“你一个大男人,哪里懂花。”
张儒对朱佑樘的劝说,一方面是为了劝说朱佑樘,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让朱佑樘这个奶兄弟给自己一个恰当的意见。
“呵呵,说的也是,对了,你帮我把范统那混小子叫过来一下,那家伙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张儒没有进屋,直接坐在了花盆环绕的石桌旁。
装模作样的端起一盆黄色的菊花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实际上眼睛的余光却在不停打量江采薇的脸色。
江采薇面无表情的放下那制作简陋的喷壶,莲步轻移。
少顷,范统灰头土脸的进来,看到张儒之后,很是没有底气的叫了声:“老大。”
张儒眯着眼睛看向范统,手指头轻轻摩挲着:“是不是又跑到沈从武那边吃挂落去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刚从沈府出来的范统,一回到定边侯府就听说张儒找他,心中正是惴惴不安,冷不丁听张儒略带嘲讽的话语,本来就有些没底的心里,变得愈发惶恐。
“老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范统试探着问了句。
张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现在整个定边侯府,能弄出事的只有你一个,谢仑在天津和福州两地奔波,也挺辛苦的。反正这段时间在京城没事,你就去福州帮帮他吧!”
“可是老大,这边还有清茶公子的事...”范统为难道。
话没说话,话头就被张儒十分粗暴的打断了:“你认为你现在这个状态能够在京城做什么事?一天到晚找你个人都找不到,还盼着你给我办事?赶紧滚蛋!这边有王周就行,你也该去福州那边散散心了。“
范统犹豫道:“老大,王周办事不怎么靠谱,这你是知道的。固伦长公主也不是好惹的,我还是留在京城帮你吧!”
张儒没好气道:“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让你去你就去,什么时候把沈红莲搞定了,什么时候回来见我。
现在侯府的产业都在平稳发展,福州那边抄出来的东西我只给户部送了六成,银子上面应该是足够了。你过去也有你要做的事,谈情说爱的事和我让你办的事完全可以同步进行。京城这边不能出太大的乱子,人多了也没用。”
范统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事?”
有事让他办,他就没有流放的感觉。要光是让他去福州搞定沈红莲,怎么看都显得他有些不懂事。他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但这是要在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的前提下的。
偌大的四九城内,有几个人有那个面子让张儒亲自上门做媒的。
张儒对他好,他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好歹也得知恩图报才行。
其实这是范统这木头脑袋想多了,那么多老兄弟,得知他有了心上人,哪一个不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的。
张儒皱着眉头道:“我跟你说好了,去了福州之后,我安排的事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事是搞定沈红莲,你可别到时候跟老子本末倒置了。”
范统点头哈腰道:“老大放心,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张儒道:“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泉州水师、镇海卫、观海卫应该有不小的变动。但是这种变动不是针对哪一个人的,兵部这边和户部都可能会派人填补空缺。你的任务,就是在东南沿海一带招募足够资格的人组建水师。只要愿意成为水师中一员的,待遇都必须比一般边军高三成。”
范统有些不解的问道:“干嘛要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朝廷招募水师,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
张儒摇摇头道:“我要你招募的水师不是朝廷招募的水师。”
范统惊道:“老大,你要练私军!”
张儒笑骂道:“我要真是要练私军,你这么一嚷嚷,还不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朝廷招募水军那是朝廷的是,我招募水军我会得到陛下的金口玉言。至于为什么高三成,这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我要你招募的人,是要跟着文轩商社的海船出海的。”
范统一愣,而后释然,半晌才道:“老大,你这手笔可够大的。”
张儒冷冷道:“水师一旦有变动,其他人肯定得往里面塞人,到时候某些人要是想给我使绊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所以朝廷组建的水师可以让人塞人,但是我们自己组建的水师,绝对不能让任何官场上的人塞人进去。
你此去福州,必须严格审查,那剩下的一百五十多兄弟,你可以带三成去。宁可慢点,也要查清楚底细,条件可以开好一点,培养他们的忠心程度。
不要告诉他们朝廷有多好,你只需要告诉他,陛下有多好就行。”
范统不明白其中道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自己去跟相熟的兄弟说一说。”张儒不耐烦的挥手示意范统离去。
二人的谈话,丝毫没有避讳一直站在旁边的江采薇,甚至范统朝江采薇瞥了好几眼,张儒都当做没看见。
这番谈话,算得上是十分机密了,可张儒偏偏让江采薇全部听了去,看上去,他似乎对这个女子十分信任。
江采薇心中也十分矛盾,今天的话,是一个十分好的突破口,如果她稍微漏一点出去,张儒让范统组建的新水师里面,势必会掺杂着别人的人。按理来说张儒不应该这么做,可他偏偏却这么做了。
“你就不怕我把听到的说出去。”江采薇咬着下嘴唇,犹豫再三之后,还是选择问出心中的疑惑。
张儒似笑非笑道:“你会么?”
“我...”江采薇几乎脱口而出想说一句我不会,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张儒淡淡道:“我和你的事,很麻烦,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说是顺其自然吧!至于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在我心里真正留下了位置,我会毫不犹豫的用八抬大轿把你抬进定边侯府。”
这话等于是对江采薇许下了承诺,如果换成一般女子,说不得得马上扑他怀里腻歪一阵。江采薇这个不一般的女子,非但没有扑进张儒怀中,反而一脸怀疑。
“你不觉得我这种没脸没皮的女子,会让你丢尽脸面。”江采薇十分平淡的说了一句。
张儒很无所谓的笑了笑:“这样的女子我见多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每个人的幸福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可能某个时代有时代的局限性,但是总有那么些人,敢于大胆尝试。”
江采薇似懂非懂的道:“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我可以把这话当成一种鼓励吗?”
张儒笑道:“完全可以。”
“我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江采薇调皮的吐了吐渗透,挑了挑眉。
这下,倒是张儒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笑着低头,半天没说话。
俩人将院子里的菊花重新摆放了一遍,又浇了水,这才洗了手坐在石桌旁。
夕阳西下,天边的一抹红霞就像江采薇脸上的红霞一样美丽,张儒没心思看大自然的美,眼神多半是留在了江采薇身上。
不得不说,奶兄弟朱佑樘的话让他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决定尝试着去接纳江采薇。心中疑惑仍在,怀疑依旧,却不妨碍他认真的了解江采薇这个人。
男人和女人都是十分奇妙的生物,有时候看着跟冰山一样难以接近,可一旦用暖洋洋的火光融化了他外表的那层冰壳,他比什么都来的炽热。
张儒是一个用伪装来保护自己的男人,江采薇是一个用真实打破张儒伪装的女人,二人都不简单。
此时的江采薇心里是有些高兴的,一方面是为自己能够成功的打动张儒,另一方面,则是某些人那里,她总算是可以有一个合理的交代了。
从黄昏时候坐到夜半三更,二人都有些疲惫了才各自离去,睡到半夜,张儒才发现貌似自己跟江采薇都没有吃晚饭。
这个时间点,再找人起来给自己做饭已经有些不现实了,他只好偷偷摸摸从房间出来,打算去厨房自己找点东西吃。
人到了厨房,正悉悉索索翻着东西,忽然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哎呀,可饿死姑奶奶了。”
这声音的主人叫江采薇,听到这话,张儒不由咧嘴一笑,这姑娘总算是变回了原来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