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落败这么多年,还能留在府内的,基本上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人,他们可不管那么多,二话没说拿着手里的家伙扑头盖脸朝范统砸去。
有人手里拿着擀面杖,有人手里拿着锄头,还有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最奇葩的是那厨子竟然提着两把明晃晃的菜刀扑了上来。
范统心下大骇,对付敌人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怕过,面对这些人,他是真的心生怯意了。
倒不是说他功夫不高,也不是说他善良,而是这些人的底细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查过了,可以说,这宅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沈红莲当成亲人一样。就冲这一点,他就绝对不能对这些人动粗。
真要是动起手来,他手底下肯定没有分寸,一旦磕着碰着,到时候要他如何面对沈红莲?
心里有了想法,他索性就放弃了抵抗,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两擀面杖之后,他胳膊用力一甩,将那抓着他的婆子甩向人堆。
这一下手底下还是有分寸的,不轻不重,正好让那婆子双脚落地,却有正好挡住了那些人的进攻道路。
转身正要另觅出路,麻烦又来了。
虽然已经老态龙钟,可那老管家却也是个练家子,速度慢了些,力道却有,这一会纠缠的功夫,老者再次拦住了范统后退的道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在小花园处,范统彻底无路可逃了。
他紧握双拳看着老者道:“老人家,我不过是来找东西,没有伤人性命的意思,你又何苦咄咄逼人!”
老者冷冷道:“你们要找的东西,不过是当年祖上留下的所谓藏宝图和聚宝盆而已。这东西莫说我们没有,就是有,也绝对不会给你们。年轻人,这些年,想要找到聚宝盆的人不少,就连老朽年轻的时候都想找。可这么些年过去,还就没有一个找到的。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老夫的话,也可以选择相信。但是现在,你最好老老实实束手就缚,到时候伤了自己,老夫可不会负责。”
似老管家这种人老成精的人物,自然看得出范统是身负功夫的,而且他也看出,面前这个年轻人没有伤人之意。说这半软不硬的话,不过是为了拖住对方而已,不用多久,锦衣卫的人便会来救人。
在他喊出那一声小贼的时候,府上忠仆便有人去通知锦衣卫了。
范统道:“什么狗屁劳什子聚宝盆,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过。我来是为了找你家小姐的生辰八字的。”
老者听到这话之后顿时目瞪口呆,有些没搞明白范统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范统说的是真的,那他不伤人就可以解释得通,如果范统说的是假的,那范统为什么不伤人?
周围的人也陷入了惊骇之中,不明白这样一个高手为什么要冒着被锦衣卫抓捕的危险,跑到府上来找沈红莲的生辰八字。
良久,老者回过神来,怒喝道:“好一个无耻小贼,竟然还是个采花贼,来人,给老夫拿下!”
老者这下是动了真怒了,他从小看着沈红莲长大,在他心里,沈红莲就像他亲孙女一样。年轻的时候为了找到聚宝盆,他不惜跟自己的亲哥哥白刃相见。
最后,他一刀扎进了自己亲哥哥的胸口,而他的兄长却央求其他人饶他一命。
自那以后,这个名叫沈从武的人就将自己的位置放在了沈家家仆的位置上,他是名义上家主的亲叔叔,却从来不以长辈自居。不管自己的侄儿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一丝不苟的执行。
为的,不过是偿还兄长饶他一命的孽债。
侄子死了,留下一个侄孙女,这个侄孙女可以说是沈从武一手带大的,彼此之间的感情极为深厚。
沈从武依然将自己的位置放在家仆的位置上,可孙女不干,他实在没有办法,才当了沈府的管家。
现在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开口竟然不是要聚宝盆,而是要沈红莲的生辰八字,沈从武一股邪火从心窝窝里冒出来,恨不得马上就将这年轻人千刀万剐。
是以,他很是不自量力的让那些忠仆发动了进攻。
范统可谓有苦难言,他嘴上说是别怪我不客气,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半点伤人的意思。
大家伙一窝蜂上,范统着实挨了几下实在的。好在这些人都是老实人,不敢做什么伤害认命的事,他受的伤不过都是些皮肉伤而已。
一顿乱棍过后,范统脸上多了十几道红印,身上更是沾满了脚印。人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尽量护住要害部位,不让对方打到自己。
好一阵过去,大家都有些累了,这才渐渐放过范统。
范统穿着粗气蜷缩着身体,有气无力的道:“老家伙,你要不要这么狠,怎么说我跟沈小姐也有数面之缘,更是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过。我不过是看上了你家小姐,想找生辰八字对一对,你至于像疯狗一样咬我么?”
听到这话的沈从武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小子,你找理由也不会找靠谱点的理由,谁家的人男儿看上了人家姑娘会偷偷摸摸跑到人家家里来偷生辰八字。若真如你所说,你就该叫家里长辈,请媒婆上门提亲才是。此等藏头露尾的鼠辈之举,难道你家大人没有告诉过你不行嘛?”
范统委屈道:“我从小没爹没妈,只有一个不正经的师父,他可没教过我这些。”
这话一说完,沈从武已经信了大半。
从范统不还手的态度上,他看出了范统没有恶意,要不是因为那句生辰八字,他甚至不会让人暴揍范统一顿。
而在范统被打倒之后,他的口中依然说着和之前一样的理由,沈从武觉得这孩子的话八成是真的。
不过马上他心中又是无名火起,这小子怎的一点家教都没有。沈家虽然已经落魄,好歹也是曾经的名门望族,哪能让自家小姐找个这般不识礼数的人。
可一听到范统解释,他的心又软了。
同时,他的心思开始变得活络起来。
这孩子无父无母,正好是入赘的人选,再加上这人看上去孔武有力,一身功夫端是不俗,真要是入赘了沈家,不说别的,至少能够保住小姐的周全。
正想着,一个家仆带着四五个锦衣卫跑了过来。
为首锦衣卫只是一个小旗,可那小旗的腔调却挺高,几乎没拿正眼看沈从武,只是乜着眼道:“你沈家能不能消停点,每天的偶弄这些事出来,我锦衣卫莫非是专程帮你们沈家擦屁股的不成。”
沈从武挤出一丝笑脸,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小旗手中:“这位官爷,又劳烦您几位了,小小意思,请兄弟们喝个茶。”
小旗把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之后,这才满意的揣进怀里:“行了,下次少给我们找这些麻烦。”
说罢,他也不看地上躺着的是什么人,手一挥就示意几个手下要将范统捆起来带走。
几个手下也是干惯了下作事情的主,扣住范统之后,二话没说伸手就朝范统的怀里摸去。
任何人到了锦衣卫,那基本上就已经是宣布了死刑,所以犯人身上的财物,不论多少,多半都会被这些锦衣卫给贪墨了去。
张儒在锦衣卫指挥使任上的时候,有那么多嫡系掌控着锦衣卫大紧要位置,根本没人敢这么做。可张儒一离开锦衣卫,这些人立马就故态重现。
牟斌不会管这些小事,因为他不是张儒。
摸着摸着,一个锦衣卫从范统怀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铁牌,拿到眼前一看,他打了个哆嗦,铁牌直接掉在了地上。
小旗满不在乎的问了句:“怎么回事,毛毛糙糙的,是不是刑部的人?”
那锦衣卫力士用力摇了摇头,然后捡起地上的铁牌塞进小旗手中:“哥,咱貌似做错事了。”
小旗瞥了一眼铁牌,顿时吓得额头见汗,只见铁牌上写着几个大字:“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
谁能想到,一个千户竟然会被一帮家丁给打翻在院子里,谁又能想到,这个千户竟然是孤身一人来的。
小旗打了个哆嗦:“赶紧放人,奶奶的,老沈,这次可别怪兄弟我不帮你,这银子还你,大人要是追究下来,你沈家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说着,他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银子掏出来放在了地上。
开玩笑,一个百户就足以让他这小旗干不下去,更何况是一个千户。不管他认不认识范统,他都不敢跟持有这种铁牌的人作对。
沈从武也看到了那铁牌上的字,没等小旗说话,他就已经是满脸苦涩了。
可现在事情已经做了,后悔都来不及了,他只好怔怔出神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范统紧闭着双眼,却没有昏厥,他只是假寐而已。
这下他装不下去了,双手用力一挣,把两个锦衣卫震开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这是老子自己的家事,用不着你们插手。”
几个锦衣卫面面相觑,却不敢承受范统的怒火,飞也似的逃离了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