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知道不好意思,不错,证明你还有点廉耻之心。朝廷每年耗费大量国帑,养着九边百万边军,养着你们这些卫所军人,难道你们就是这样报效国家的?”张儒言辞越来越严厉,手指头几乎已经戳到了那三角眼的汉子脸上。
周围被压着来营房的军汉全部低着头,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一行人的大动作还是引来了金陵城中其他人的注意,张儒才骂了那三角眼汉子不过一炷香时间,就有人带着大队人马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
三角眼汉子是有苦难言,他只是一个千总而已,金吾前卫四个千总,上面还有卫指挥使,他一个小人物,哪里有资格决定营房是不是住人。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在先,而且对方将他当成了金吾前卫的指挥使。
看到那带着大队人马过来的金甲将领,三角眼汉子眼中闪过希冀的光芒:他娘的,总算是有救了。
那金甲汉子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身上是一身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的链子甲,一看就知道这人并非久经战阵的骁将。任何一个合格的将领,只要经历过战场的洗礼,都不会将原本就晃眼的链子甲镀成金色。要知道战场上很多东西都是能够暴露目标的,一军主将穿上金甲,那完全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
金甲汉子看到三角眼汉子朝自己挤眉弄眼,一腔怒火全部朝张儒发泄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想造反不成!”
换一个身份,抓了朝廷将领,那跟造反还真没什么区别。
能够做到一卫指挥使的人,自然也不是蠢材,对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将他的手下抓起来,就代表对方的身份也不简单。
至少,对方的身份足以让他不将一个千总放在眼里。
这番色厉内荏的呵斥,不过是想要知道对方的身份而已。
张儒只是淡淡道:“我看要造反的是你们吧!好好的一个金吾前卫驻军营房,硬生生让你们弄成了养猪场。莫不是觉得山高皇帝远,陛下不知道你们做得这些腌臜事?”
金甲汉子心中一跳,马上收起了小觑之心,朝张儒拱手嗫嚅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张儒道:“你不需要知道我的身份,如果可以,你需要告诉我你的身份。至于这里的事情,我自然会去找魏国公问个明白。”
“这位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金甲汉子瞬间慌了神,走到张儒身边压低声音道。
对这人的接近,锦衣卫这边没有半点反应,这种外强中干的货色,张儒一个人能对付五个。
张儒毫不留情的回绝了:“不用借一步说话,你就说你是何人,在金陵是何官职就行。其他事情,我自然会找魏国公问个明白,至于你带这么多人来,所谓何来,我不想知道。”
金甲汉子脸色大变,他没料到对方竟然油盐不进,而且还口口声声要找魏国公要个说法。
徐俌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手下人可是知道的,别看魏国公府也掺和了不少拿钱的事,可魏国公却是个刚直不阿的人。
要是让魏国公知道他们拿驻军的营房养猪喂鸡,估计他脑袋上这乌纱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说不得为了给这年轻人一个说法,还得将他充军三千里。
他咬了咬牙,退后两步阴测测道:“你确定不能借一步说话?”
张儒嗤笑道:“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我说的不是畜生语?对你,没有借一步说话的必要。”
“我是小公子的人,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小公子?”金甲汉子依然还抱着希望,希望对方看在徐俌幼子徐怀远的份上能够放过自己。
可惜,张儒是铁了心油盐不进,一点都不在乎地道:“我管你是谁的人,身为朝廷命官,纵容手下官道纵马不说,还将驻军营房当成了养牲口的地方。我要是没见着,你可能能够逍遥法外,但是只要我见着了,你不给出个交代,你让九边重镇那些用命在拼的兄弟情何以堪!”
说罢,张儒抬腿就走。
金甲汉子咬牙切齿道:“站住!既然你不识好歹,就休怪我不讲情面。来人,给本将拿下这些私闯军营重地的反贼!”
反贼两个字,他说得特别重。
张儒大笑道:“哈哈哈,这大明敢说我是反贼的,你算是头一号。”
他说话的时候,对方的人已经有了动静,可是那些人刚刚抽出腰间的腰刀,这边两百轻弩就已经对准了他们的要害部位。
除了一个速度最快的人已经抽刀走了几步之外,其他人都被这些轻弩震住了。那走了几步的军汉看上去军衔还不低,只可惜,他为了表现自己,做得实在太明显了。范统很痛快的给了他一弩箭,弩箭直接射穿了对方的头颅。
被金甲将领带来的人也不过四五百,面对两百可以三连发的轻弩,谁都不敢妄动。
轻弩出现的瞬间,对面那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血腥味,让金陵这些大明腹地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士兵手脚发软。
有几个胆大的倒是还能稳稳握住手中武器,可他们也没勇气上前冲杀。
张儒慢慢走到金甲将领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有时候不要以为自己能够一手遮天,我敢说就是徐俌也未必敢说自己在金陵能够一手遮天,更别说你了。”
“你想怎么样!”金甲将领冷汗直流。
张儒沉声道:“姓名,官衔,为什么这里变成了猪圈,士兵们都到哪里去了。”
金甲将领还想死鸭子嘴硬,可是在说完之后,张儒已经抽出了绣春刀。绣春刀锋利的刀锋紧紧贴着他的脖子,那冰冷的感觉让他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坚持了一小会之后,金甲将领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老老实实道:“裘震,南京金吾前卫卫指挥使。金吾前卫伍仟肆佰人的人编制,不过真正做事的人只有一千出头,营房租给了城中富户,其他人的军饷,被吃了。”
张儒恍然大悟,原来是吃空饷。
“其他士兵呢?”张儒又问道。
金甲将领道:“一千多人平时都是在金吾左卫的营房里操练,那边反正也没多少人,不会出现拥挤的情况。”
对方能够主动解释,倒让张儒有些诧异,不过他随即便释然了,面对这些敢明火执仗跟金吾前卫的人对着干的人,就算对方经历过一些小规模战争,也未必敢藏着掖着。
张儒呵呵一笑:“范统,带人,去国公府。”
因为老祖宗的关系而得以永镇南京的魏国公府,在南京城内占地面积极大,算上内宅,怕是有百亩之多。
国公府前面的街道很宽敞,比一般的街道都要宽敞三分,而且这条街显得十分清冷,根本就没有什么商贩,甚至连酒肆客栈都没有。
魏国公府四个大字十分大气,牌匾也很大,甚至比京城保国公府的牌匾还要大几分。两个身材魁梧的家丁身材笔挺,站在门口目不斜视。和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一样,两人都是一动不动。
就算是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两人也没有丝毫动弹的意思。
直到张儒带着人停在了魏国公府门口,两人这才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张儒,随即,其中一人转身进了国公府。
另外一人看着张儒一行,目光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
见有人进去了,张儒也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就这么带着几百人站在原地。
没多久,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褐衣的老者,老者头发花白,年约半百,脚步稳健。
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老者就分辨出张儒是领头之人,很有气度的朝张儒拱了拱手:“这位公子兴师动众来国公府,有何贵干?”
这人是国公府的管家,见识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南京这一亩三分地,敢来魏国公府门口撒野的人还真没有。
对方敢带着几百人拿着兵器出现在门口,来头一定不小,说不定就是什么了不得的过江龙。
对这一类人,就算是徐俌都不愿意过分得罪,更不要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了。
对方客气,张儒自然也客气,抬手还礼之后道:“烦请通禀一声,就说定边侯张儒求见魏国公。”
老者一愣,然后大惊失色,连手都不拱了,很干脆的让开了一条道路:“侯爷见谅,小人眼拙,不知侯爷当面,实在是怠慢了,还请侯爷里面坐。”
张儒笑了笑道:“老丈不用客气,还是问过国公之后再说吧!”
老管家既然敢请张儒进去,自然有自己的依仗,没想到张儒根本就不愿意进去,而是执意让他进去请示。
无奈,他只好转身进了侯府。
徐俌正在书房看书,冷不丁听说张儒求见,他一时之间心中纳闷非常,自己貌似跟京城这位新贵没有任何交集,对方为何要来找自己?
当然,张儒的身份还不足以让徐俌亲自迎接,张儒也没说自己身上带着圣旨,所以老管家再次出现之后,张儒就跟着进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