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和鞑靼骑兵有过短暂交锋的明军骑兵突然来了个大转弯,死了几十个人之后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就跑。
打出了火气的巴图别离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咱草原上的汉子从来都只有欺负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当惯了缩头乌龟的明军来欺负了。
于是乎,他马鞭一指,除了为了对付钱锐的步卒留下了一千人,其他人如潮水一般呼啦啦全冲出了大营。
钱锐瞬间就蒙圈了,心说盟军你们是脑袋被驴踢了?没见我这边还有几千兄弟在殊死搏斗?老子们可是看你们在外面孤军作战才出城相助的,你们倒好,把老子们往这里一扔,仗着战马的速度快,一溜烟没影了。
心里十分憋气,除了调教骂娘之外也没其他法子的钱锐只好重新聚拢麾下步卒,加上那可怜巴巴的几百骑兵跟以前鞑靼骑兵周旋。
要说这姜还是老的辣,老将钱锐麾下的人虽然都是步卒,战斗力比不上鞑靼的骑兵,可他脑子也不笨。
战马的机动性很强,可是他们转弯的速度却比不上步卒,老子要转身扭头就行,你要转身可不是随随便便转脑袋就可以的。
于是,刚刚还疲于奔命的一干步卒马上就成了四处乱窜的兔子,那些鞑靼骑兵除了偶尔捡几个漏网之鱼,还真没法形成合围之势。
反倒是钱锐指挥得当,时不时抽冷子给骑兵来一下,在奔跑的过程中仓促给弓弩上弦的步卒们十分狡猾的等到绕到了骑兵身后再动手。一轮箭雨下去,总有那么百八十个骑兵中箭。
打来打去,一场突袭战硬生生让钱锐打成了消耗战。
双方战斗将近两个时辰,最后钱锐以五千步卒、三百骑兵的战损换掉了一千鞑靼骑兵。
那些战马都是宝贝疙瘩,反正鞑靼大营里也没什么人了,他干脆从丰城又叫了一匹士卒将大营里能拿走的东西统统给拿走了。
临了,这老家伙心气不顺,一把火把鞑靼人的大营给烧了个通透。大火在夜色中映红了半边天红,丰城的守军看着那红红的天空欲哭无泪。
五千多人,就这么扔在城外了。
如果巴图别离能够回来,那他估计会欲哭无泪,不仅是牛羊被赶走了,就连帐篷都被烧了,他回来之后可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可能有的。
当然,他回不来了。
在这边大战落下帷幕的时候,那边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精心挑选出来的战马不管是耐力还是速度跟草原上的战马比都要强一些,毕竟是穷大同、宣府几镇之力弄出来的战马。平时就是林无敌那样的一关守备只怕都难弄到这样的好东西,张儒为了部队的机动性,愣是插科打诨威逼利诱将战马配齐了。
仗着战马比鞑靼战马优秀一丝丝,那些明军跑得比兔子还快。
说来也奇怪,这些人其实是有机会将屁股后面的鞑靼大军给甩掉的,可是每次快要甩掉的时候,那些战马都莫名其妙放慢了速度。直到鞑靼骑兵的弓箭眼看就能射到他们了,这些人才继续催动战马。
前面冲锋的鞑靼士兵看到了这一切,可他们无法主宰几万人的动向,后面的巴图别离没看到这一切,如果他看到了,他一定会明白这是个圈套。
可惜世上没那么多如果。
追了近两个时辰,双方的人马都有些累了,前面的明军突然消失无踪。
都已经吃了一嘴灰的鞑靼大军自然不肯这么善罢甘休,明知道前面可能出现陷阱都追了这么久了,不把你这三千胆大包天的明军吃下去,咱草原汉子的脸皮往哪搁。
前面的道路出现了分叉,借着月光勉强能够看到地上凌乱的马蹄印,可两条路上都有马蹄印,这下鞑靼的士兵们开始有些抓瞎了。
好在那些带队的百夫长都是人精,又是草原上经常策马的,对战马的了解程度不低,下马之后稍微一判断,就断定明军是从左边的道路走的。
巴图别离没二话,咬着后槽牙说了句干死这些明国小崽子。
然后,几万人马带着滚滚尘土冲向了左边的道路。
两里路外,一个土包后面趴满了人,每隔三五丈就有一人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姜伟和范统趴在最前面,后者偶尔将脑袋探出去查看情况。
马蹄声已经有些近了,范统不由心里一阵紧张,有些发虚的问道:“老姜,你说大人这计谋靠不靠谱,那巴图别离要是有点心眼,怕是不会轻易上当呐。”
姜伟沉声道:“马上就要开战了,你小子给我闭嘴,让手下的兄弟们小心点,只要敌人进入铁蒺藜阵,马上合围过去。”
范统识趣的闭嘴,可心里却像是蚂蚁爬一样难受,这计谋是姜伟告诉他的,而姜伟所知道的计谋又是从信鹰上面得来的。
倒不是姜伟不肯给范统看密信上的内容额,而是他打字不识一个,就算给他看了也是白搭。
姜伟好像感觉到范统有些难受,解释道:“大人的计策不管成不成功,对咱们这三千多人来说都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让那些人疲于奔命而已。以鞑子的操行,说不定就会追过来。只要他们追过来,铁蒺藜阵就能让他们人仰马翻。到时候路口的兄弟再出现横加阻拦,嘿嘿,咱们前后夹击之下,多个三万人马都能吃掉。”
说话间,马蹄声已经如雷一般响起,最前面的几十个鞑靼骑兵见一出了路口之后就是一片开阔地,不由自主的控马散开。
草原很辽阔,他们从来都不喜欢拥挤在一起,现在有了这么大一片地方,自然要散开队形方便后面的兄弟进来。
一开始他们还没觉得什么,反正战马在奔跑的过程中引起的颠簸不是很大,对他们这些经常骑马的人来说,再剧烈的颠簸都不是问题。
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最前面的几十匹战马突然高高扬起前蹄,马背上的骑兵没来得及反应就摔了下去,然后那战马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有的战马则充满了野性,不管不顾的撒开蹄子四处乱跑。
巴图别离在大军中央,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以为遇到了伏击,就下令让士兵加快冲刺速度。
这个昏到了家的命令可就害死了不少人,明明可以放慢速度来规避危险的鞑靼骑兵硬是直愣愣的闯进了铁蒺藜阵中。
战马惨烈的悲鸣着,后面骑兵的的速度已经完全被前面人仰马翻的鞑靼骑兵给降了下来。一条条埋在土里的绊马索冷不丁被拉起,只能原地打转的战马瞬间就被绊住了马腿。
绊马索上锋利的勾刺成了战马的噩梦,后面的骑兵只看到前面的人直愣愣的倒下,马上的战士没事,坐下的战马却像是没了骨头一样。
这时,身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这马蹄声算不得大,在这种混乱的场面,根本没法引起太多人注意。
乱了分寸的鞑靼骑兵只顾着跟脚下的铁蒺藜和绊马索较劲,哪里管得了背后来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就这一个疏忽,背后的骑兵像一把尖刀一样插了进去。
明军还从来没这么酣畅淋漓的杀过,特别是那些宣府老卒,他们都是百战余生,本来就是将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主。
一时杀得兴起忘了跟身边的人配合作战的大有人在,以至于一个明军老卒陷入几十个鞑靼骑兵包围之下,只要还活着,他们依然会奋力劈砍。
鞑靼骑兵不愧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很快就反应过来对这些突袭的明军老卒来了个反包围,人头攒动之下,以前多尾随而来的明军杀了不下五千鞑靼骑兵之后被彻底围住了。
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姜伟这下有些急眼了,怒吼一声兄弟们上马冲,自己就一拍躺在土包后面的战马,完好的足尖一点就上了战马。
后面的人还没解决,前面突然又冒出一堆人,这下鞑靼人慌了神。
前面就是铁蒺藜阵,姜伟和范统各带一千人从两边绕道冲了过去,顺便还在已经准备了干柴和火油的铁蒺藜阵上扔了几个火把。
虽然不是月黑风高之夜,可有了火油主攻,那火苗窜起来的速度也慢不到哪里去。
等到范统的人赶到战团的时候,火苗已经笼罩了整个鞑靼骑兵的先锋部队。
前面的士兵只要战马还完好的就纷纷调转马头,他们可以战死,可他们不想被烧死。
然而,他们的面前终究有自己的兄弟在拦路,在生与死面前,很多鞑靼勇士做出了抉择,他们平静从战马背上下来,坦然的走进了火海中。
也有一些人露出了狰狞的一面,二话不说拿起腰刀就砍,这些人大体都是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
有了两千人马支援,又是在以逸待劳的情况下,被包围的明军老卒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往往一个人被砍了几刀之后,还能拖着一个对手跌下马背,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只要下了马背,那基本上就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