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自然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张儒,刑七爷的功夫不弱,整个锦衣卫能够在这一瞬间打飞他的大刀的,除了崔克己之外,只有张儒能够做到。
这话,让身边的几个锦衣卫心里升起了感动。
一个能够在乎手下人生命的上司,才是好上司,一个能为手下人着想的领导,才是好领导。
最为感动的就是那个擅长口技的锦衣卫了,如果不是张儒突然之间出手,他现在只怕是已经身首分家了。
张儒转身蹲下身子对刑七道:“挺聪明,也挺会做戏,就是不知道到了锦衣卫昭狱,你还能不能这么聪明。”
刑七倒也光棍,瓮声瓮气地道:“我没犯法,你锦衣卫没权力抓我。”
张儒笑道:“谁说的?我说你犯了法,你就是犯了法。串联刑部牢头老陈,谋害尚未定罪的当朝三品大员,朝廷的九边都督,光是这一条罪状,振威镖局上百口子人,全拉到菜市口砍掉脑袋都是轻的。”
“你不敢杀我,除非你不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刑七冷笑道。
张儒道:“我很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我也知道你不会说出来,哪怕整个振威镖局的人为你陪葬你都不会说。但是人总是有弱点的,到了锦衣卫昭狱,本将相信你会一五一十的交代的。”
刑七斜眼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绣春刀:“张大人似乎很自信。”
张儒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轻描淡写道:“你不用想着抹脖子自尽,如果你真的想死,在被控制的第一时间怕是已经选择了用死亡了保守秘密。所以我的自信,真正来源,是在你身上。”
刑七状似无意,实则有意的扭动了一下脖子:“看来我不说出到底是谁下的手,这一关是过不去了。就是不知道说出来之后,张大人还能不能这般淡定。”
“说吧!”张儒道。
他给刑七的时间不多,实际上他给自己留下的时间也不多。
“真正的幕后主使我也不知道,让我办事的是刑部尚书府上的一个管事,现在这个管事是不是还活着,我不敢保证。”刑七竟然真的说出了让他办事的人是谁。
张儒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你确定?”
刑七笑道:“确定!那人来见我的时候是在晚上,而且把整个脸都蒙起来了。不过刑部尚书王槩的公子,向来都有龙阳之好,这管事也是王公子养的娈童。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王槩看上了,他重用此人,甚至比重用老管家还要过分。那人说话的时候是男人的声音,身上却有胭脂的香味,这一点,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张儒当场反驳道:“京城喜欢养娈童的达官贵人不是一个两个,你又怎么确定这个来找你杀人的是王槩府上的人?”
刑七不好意思的笑道:“半个月前,王槩府上女眷的胭脂水粉都是我振威镖局从遥远的南洋偷偷运过来的。福建的大商人特地交代了其中一种特殊的胭脂不得有任何遗失,所以刑某记忆犹新。”
这走镖的某些沟沟道道,他自然不能明说,因为那些东西不管是镖局的人还是让人送镖的商户都是知道的。
某些商品偶尔少那么一些,都是正常的折损。
走镖的人也是人,难免会出现一两个贪图便宜的货色,拿点东西自然没人会说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基本上都是当做没看见。
如果严查的话,每一个镖师跟大明的官员都差不多,基本上没一个屁股是干净的。严查有好处,但是坏处更大,万一某个镖师怀恨在心,联系一下匪帮,一批货物全部被劫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不管是镖局内部还是商户,都达成了默契,这种事情,他们不会去管。
按理来说刑七这样的人,是不至于在这批货物上动手脚的,他不缺钱。
可这批特殊货物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连皇宫都可能没有。这是南洋那边特殊的胭脂,有不轻的魅惑作用。
所以刑七鬼使神差的拿了几盒胭脂给自己的几个小妾用,每天闻着这种香味,自然对这种香味十分熟悉。
不然刑七是绝对不可能认出那人就是王槩府上的人的。
张儒点头道:“既然你确定了,那你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来人,拿下!”
显然,他现在还不打算杀掉刑七,毕竟这个人是个十分关键的人证。
接下来该怎么办?做这事的人是刑部尚书府上的人,看样子,是王槩为了交差才会铤而走险。锦衣卫虽然横行无忌,可也不能擅闯一部尚书的府邸。就算闯进去抓到了人,只要王槩矢口否认,再杀了那送信的人,一切都死无对证了。
最后,张儒还是决定和范统一起夜探刑部尚书府。
幽深的小巷子内,两个人影如同壁虎一般四肢紧贴长了青苔的墙,一队护院家丁从下面走过,竟然没人抬头观看。
趴在墙上的两人自然是张儒和范统,这壁虎功还是范统临时不久前交给张儒的,为的是张儒能够在刑部大牢保住性命。没想到在刑部没用上这功夫,出来之后竟然用上了。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行走在安静的刑部尚书府邸,一路上所有巡逻的家丁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倒是有个喝了酒的小厮差点发现了他们的行迹。好在两人都算是忍得住的人,当头一泡热尿,愣是让他们给忍了下来。
带着些许尿骚味,张儒和范统摸进了后宅。
进入后宅之后,景象立马变了,到处都是绿树和红花,基本上没看到假山,不过却多了几许人造的流水。
内宅也比外院要热闹许多,东边大概十几个人正在弹唱,西边则有几个彪形大汉守着。显然,王槩的书房应该就在西边。
不过这次来不是要找什么资料,也没必要去戒备森严的书房冒险,张儒和范统轻身上了屋顶,等到又有醉鬼喝了酒出恭的时候,范统如大鸟一般飞扑而下。在空中,一只带着尿骚味的手就捂住了那个身材魁梧的紫衣人的嘴,随后猛然出拳,一拳打在那人的肚子上。
感觉有一股热流从指缝间流出,范统顾不得脏,抓起那紫衣人就上了屋顶。
泛着寒光的匕首横在紫衣人的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将紫衣人的醉意吓醒了三分,张儒压低声音道:“知不知道谁是王公子。”
紫衣人浑身颤抖,胯下一股热流流出:“我.我不知道,你.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范统低喝道:“少他妈废话,王公子欠了我家老爷钱,现在开始赖账了。王大人是刑部尚书,咱们得罪不起,可这钱不能不要。你最好说出谁是王公子,不然,白白当了替死鬼,可不要怪我兄弟二人心狠了。”
“胡说。”紫衣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们老爷是谁,本公子什么时候欠他钱了。”
张儒一笑,心道这王公子可真是愚昧不堪,他们都没有逼迫,这小子就不打自招了。
紫衣人说完之后马上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不不不,我家公子什么时候欠钱了。”
张儒朝范统使了个眼色,紫衣人就觉脖子发紧,他忙道:“大爷,你要钱,我马上给你们,别杀我。”
范统低声道:“既然你是王公子,事情就好办了。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欠钱的人自然不是你王公子本人,不过王公子最喜欢的那人,却是欠了不少银子了。咱老爷也是小本经营,王公子看是不是把这钱给我们?”
王公子沉吟了一会,他喜欢的人实在不少,还真想不起来最喜欢的人是谁了,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做出答复。
就这一迟疑,范统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模糊了他半边脸颊。
刺痛的感觉让王公子彻底清醒,他立马道:“那人欠你们多少钱,明天,明天本公子亲自偿还。”
范统狞笑道:“王公子倒是好算计,要是让公子知道了我家老爷的身份,只怕我们都不用在京城混了。这钱不是公子欠下的,还请公子将欠钱的人指出来。”
王公子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感情你们他妈还不知道这欠钱的人是谁!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可断然不敢说出来。
范统又道:“你们府上的管事,你最喜欢的管事,欠了我家老爷三千两银子。”
王公子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他啊!他现在被我爹要过去了,你要找他,得去我爹那里找。这个时候,他一般都是在我爹的书房伺候的。”
张儒和范统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古怪神色,看来这王家父子还真没一个好东西,儿子喜欢这个调调也就算了,老子一把年纪了,竟然也喜欢这个调调。
范统当机立断,一手刀将王公子切晕,然后找个空挡将王公子扔进了花丛中,重新回到屋顶之后,他低声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张儒冷哼道:“好一个狡猾如狐的王尚书,既然在书房,说不得就要去书房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