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眯着眼睛,眼中寒光迸射:“好霸道的小子,既然如此,说不得就要你陪老衲走一遭了。”
此话一出,无相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瞬间挪移到张儒身边,圆润的肉掌拍向张儒的后背。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响起:“秃驴住手。”随之而来的,是一只啃了一半的烧鸡。
无相受惊之下,不在强求将张儒抓住,而是闪身夺过了烧鸡的袭击。
当然,张儒也不是死的,趁着这空档,他很侥幸的从无相的肋下钻出,飞也似的向后逃了四五丈。
无相定睛一看,只见已经有一个身材高大如铁塔,脸庞黝黑如煤炭的汉子拦在张儒面前。那汉子须发皆张,如钢针一般根根直立,眼睛和铜铃差不多大小,站在那里自有一番威势。
可惜老和尚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骑过的马比别人见过的骡子还多,去去一个黑铁塔,他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你要保他?”无相阴测测的问道。
来人正是被范无咎要求保护张儒的范统,这家伙五大三粗的,心也粗得厉害,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师父让我保护他。”
“你不怕死?”无相又问。
范统夸张的往后一退,捂住自己的臀部,张嘴正要说话,却听无相又道:“哈哈哈,好,张小子,算你有本事,老衲多年不曾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年轻人了。看在他的面子上,今日之事老衲既往不咎,往后你也不要来打扰老衲的生活。”
张儒一只手捂着胸口,眼睛则偷偷朝绿衣女子看去:“大和尚这不是为难人嘛,男欢女爱是正常的事情,你一个方外之人,又何必横插一杠子。”
无相很不客气地道:“七七是我的孙女,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张儒信誓旦旦地道:“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无相摇了摇头:“不,你会!你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官员,将来太子登基之后你更是前途不可限量。我家七七只是大同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没有想法攀高枝,也习惯不了你们高门大族的生活。”
听说过富裕人家嫌弃平民子弟的,倒是还没听说过平民子弟嫌弃富家子弟的。
张儒有些不服气地道:“如果真的要讲究个门当户对,京城的确有大把的姑娘等着自荐枕席。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还请大师成全。”
无相十分不讲道理地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别跟我解释那么多,我虽然不是七七的父亲,可是我却是七七父亲的师父。我说了不行,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大师知道锦衣卫么?”张儒威胁道。
无相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怎样!”
张儒淡淡道:“不才锦衣卫千户。”
无相不屑地道:“关我屁事。”
张儒还没开口,就听见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二位能不能先停一停,听我说两句?”
说话的正是绿衣姑娘七七,张儒赶紧闭嘴,老和尚也十分识趣的不再跟张儒针锋相对。
七七对张儒道了个万福,然后才道:“这位公子错爱,一眼便看中了七七薄柳之姿,七七幸甚!但是苏七七是人,不是一件说买就买说卖就卖的货物,你们两个争来争去,根本就没问过我的意见。”
张儒脊背微微弯曲,拱手道:“不才张儒,唐突了。”
苏七七接着道:“不,不唐突,对于你们这种富家子弟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唐突二字可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是在路上看到再多冻死饿死的人,你们也不会在意。因为你们的世界跟我们的世界不同。
你身上穿着大明的官袍,做的却是二世祖做的事,出入随从上百,鲜衣怒马。
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罢,在她们看来,或许你这种风度翩翩,长得又不错的男子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可惜,就算你再优秀,我都不喜欢你。至少现在,我不喜欢你。”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侵袭了张儒的整个内心,这一刻,他的世界如同遭遇了地震一般全部崩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莫名穿越来到大明,斗西厂,斗东厂,杀人放过,他从来都没有怕过。因为一直都有一个信念在他心中坚定的矗立着:我既然来了,我就要活得精彩!
然而,今时今日才发现,原来以前的一切都是幻影,什么狗屁功名利禄,什么狗屁权倾朝野,全部都是假的。
纵使赢得了天下,却失去了一个心爱的她,那要这天下还有什么意义?
他还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爱上了七七,但是他知道,只是自己现在是自私的喜欢上了七七。
失魂落魄的转身,踉踉跄跄的离开,浑浑噩噩的回到总兵府,稀里糊涂的吃了饭,然后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他开始思考,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功名利禄?貌似现在自己还真不缺这玩意,皇帝身体越来越差,太子继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锦衣玉食?吃着皇帝和太子才能吃到的御食长大,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苏绣。光是一件袍子就足够让一个中等家庭一年吃喝不愁,而这样的袍子,自己那稍显寒酸的小院子里有不下二十件。
自己到底缺什么?
亲情,从小没有父母,可是皇帝对自己不差,周太后更是把自己当孙子一样,更不要说太子朱佑樘一直就将自己当成了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友情,有牟斌这样的铁杆兄弟,又有锦衣卫东司房一帮经过洗脑之后对自己忠心不二的手下,还有一个表面上和冰块没什么区别,实际上无时不刻都在关心着自己的师父崔克己。
他现在唯一没有的就是爱情。
又是一个不眠夜,第二天他干脆就躺在床上不起来,好好休息了一整天,直到入夜十分,才精神抖擞的起来洗漱。
手下几个亲卫里面就算是最为古灵精怪的王周也不再有调笑之言,他也知道,自家大人在那破烂的白衣庙中受了伤。
再次看到意气风发的大人,几个亲卫心中一喜,他们害怕张儒会这么一蹶不振,因为这是大多数少年得志的人的通病。
还好张儒现在也算是个过来人,心理年龄两世加起来也有三十大几了,没那么容易被一点点小事给击倒。
问了问军营方面的情况,姜伟一一作答,情况还算让张儒满意。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前后两卫的人对自己算是有了不小的改观。特别是杨荣,在他没有出现的这一天里,竟然还问为什么张大人没去。
“在大同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离开了,马璁,你留下来,我有事要你做。”张儒一边喝粥一边对马璁道。
马璁皱了皱眉,还是躬身听命:“大人请吩咐。”
张儒道:“杨荣是不是跟我一条心,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所以明日我会让你做杨荣身边的亲卫队长。这大同总兵,等我走后,很有可能就是杨荣的。你必须给我盯紧杨荣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他扣了。”
马璁不解的问:“大人这是…。?”
张儒淡淡道:“有些东西,跟姜伟多学着些,不该问的不要问。你只需要执行命令就行了。一旦发生什么事,锦衣卫唐龙那边会随时跟你联系,这段时间前后两卫的千总把总我也认识了不少,有什么事,你拿着我的令牌,就可以调动他们。”
马璁点头道:“末将遵命!”
“姜伟,安排一下行程,下一站就去辽东吧!”张儒又吩咐道。
姜伟很干脆地道:“末将遵命!”
王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大人,我呢?”
这话谢仑也想问,可大人没说话,他不像王周那么没大小,所以憋在心里没问。
张儒笑骂道:“你放心,少不了你小子的苦差事。不过你不能跟着我,你追踪能力不错,让唐龙给你招募些人,半年之内,我要看到一支精锐斥候部队。给我盯死白衣庙,那老和尚给我的感觉很不简单。”
王周苦着脸道:“大人,这事还是让老谢干吧,他以前是捕头,比我在行。”
张儒白了他一眼:“老谢自然有自己的任务。我身边信得过的人不多,你们几个都算是有些脑子的,不然我才不会让你盯着。此事事关大人后半生的幸福,你要是给我办砸了,就去岭南给老子晒盐去!”
“老谢,你的任务最为艰巨也最为简单,练兵是要钱的,听说你在老家的时候家财万贯,做生意是把好手,我想让你离开,一点点建立一个商业网,三年,我要看到成效。”张儒很严肃的对谢仑道。
谢仑的家底,自然是锦衣卫查的,这家伙别看是一个捕头,竟然在一年之内将整个泰安县的丝绸和粮食生意都抓在了手上。
深知练兵要钱,打仗要钱,打点关系更要钱的张儒,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人才。
谢仑呐呐道:“属下遵命。”
张儒笑道:“老谢,你最是老成持重,这一点我还是信得过你的。以后不要自称属下,大家都是兄弟,我需要的,是一群将军。”
谢仑眼前一亮:“末将遵命!”
男儿何不觅封侯,谢仑也是热血男儿,在这个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时代,他这种没读什么书的人,唯有通过疆场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