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団软软地躺在地面上,像是咽气,但腹部仍有起伏不定。
没有血迹,是昏死。
是谁?
虫儿的心尖瞬时渡上寒霜,端着滚烫鸡汤的汤碗也不觉得炙烤,满眼穿透似得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孔。
男子身穿一件天锦麻编织的宽大袍子,古朴又舒适,腰间松系着同色的腰带,显得肩阔腰窄,墨色的长发正在腰际,玄乌发亮,渗透出森森的寒泽。
这般不梳发的模样,印象中只有药奴一人,可是药奴浑身媚气,全然不若此男周身的干净气息。
不知是死,还是活着的干净空寂之息。
全世间,只有一个男人的身上会散发出这样透彻的气味。
“咣当!”
汤碗落在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虫儿的镇定,也随着横七竖八的碎瓷,铺得遍地狼藉。
“傲......傲狠......”
虫儿试探一问,连红润的嘴唇也变得华白,全身的血脉逆行至脑部,冲击得整个人昏昏欲蹶。
沉默不语的男子终于回首,一双黑亮的眼睛里阴郁连绵,曾经闪烁过的月和星都不复存在,只剩茫无边际的黑暗。
“很好,你还记得我。”
他的语气里,也只有杀伐,没有欣喜。
可是,当傲狠的视线靠近虫儿的肚子时,唇角不免弯了一弯。
比鬼哭狼嚎还要难看。
“我可不觉得好!”
这禽兽没有死,他竟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了!
虫儿的十指颤抖,强忍着周身的不适,此刻就是多被他看一眼,多听他说一个字。
就是多跟他在一间屋内多待一秒钟。
她都恨不能以自戕的方式来摆脱与他的距离。
“你滚!!”
穿心宝刀得知她的恐惧与愤慨似的,被虫儿一把拍向傲狠的胸口,几乎滑若闪电穿云。
她恨他,恨他,恨他,恨他不死!!
傲狠毫无反应,只等着穿心像狂舞的毒蛇,狠狠扎入他的心脏,穿透他的身躯......咣当一声坠落在地上,刺入地表。
伸手一拍穿过胸口的水滴长链,竟不像穿透血肉之躯似的,直接被他拍打到了地上。
衣服无损,毫发无伤,居然横穿过去了。
鬼!鬼!鬼!
虫儿害怕地朝身后倒退了几步,直到撞在墙面上,她才赫然察觉自己完全没有退路。
“你可知道,鬼族于幽幽古国沉寂两年,只在今日。”
“你可知道,我被你捅伤后垂死求生,只在今日。”
“你可知道,我本想叫你生,可你却选择死,只在今日。”
傲狠一步步逼近,他的无情在灯光的背影处,益发彰显出某种嗜血的残忍,仿佛地狱中攀爬出的勾魂使者,身负累累血债,一心只望着借尸还魂。
虫儿娇娆的身躯满满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动弹不得,像被施了定身咒语一般,眼睁睁看着他的大手,慢慢,慢慢,鬼爪一般抚向自己的肚子。
“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
水蓝色的瞳孔中,惊惧的阴云在无限地扩大,扩大,几乎替换去所有水色,转而变成黑色的空洞。
“有人出卖了你。”
“不,是出卖了你们。”
他在不断靠近,几乎要贴上。
“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虫儿一把拍开对方无礼的举动,坚强的眼睛中,颗颗往下掉着泪滴,断线的珍珠一般。
出卖,出卖。
肯定是有人出卖,才暴露了莲冢圣地的位置。
否则,她怎么会再见这个禽兽。
可是,会是谁呢?
虫儿这一拍,手背竟穿透了傲狠伸出的手掌,直接掀开他身上的锦天麻阔袍。
这身袍子看似针眼粗糙,一触,却如云间流水一般从傲狠的肩头滑泻开来,半挂在腰间的软带上。
露出斑驳陆离的精壮上身。
除了脸,他的肌肤间已经再无完整光滑的骨肉,从内脏里就开始蜿蜒出无数个断断续续,大大小小的血窟,仿若蚂蚁在地下疏通的穴道,四通八达。
尤其是他的背后,明显存着一孔深邃的刀伤。
看得见心脏跃动,看得见肠胃翻搅,他的外表内理一眼清楚。
但是,密密麻麻血窟窿中绝对没有淌出鲜血,即使傲狠的上身像腐烂的殘尸一般,可是每一个孔洞中都满满充斥着黑色虚无的东西,使得他的肢体看起来更像是
虫儿当即干呕起来。
“为什么会吐!”傲狠神色大变,一把扯住她下巴,尖锐的长甲刺透娇嫩的皮肤,从虫儿的喉头滴滴淌出血珠,直痛得人再也吐不出一星半点。
“这一身恶心又触目的伤孔,都是你丢出的血妖的杰作,为什么你不继续欣赏下去!!”
傲狠伸出舌头,将虫儿雪白的脖子间一舔,红润的血汁被他啧啧一卷,连檀口也被血染得灼红。
他不断舔舐,不断嘶嘶粗哑道“终究,你还是我的奴隶。”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那里,专门为你保留得好好的。”
“不等你生下我们的孩子,从现在开始,我要夜夜,夜夜,把你......操......到死,为止。”
“啊!!!”
虫儿尖叫,“这不是你的孩子!!”
“你滚开!!”
她一直等傲狠靠近自己,为非作歹,其实只为了一寸寸将穿心重新勾回自己的手里。
右手一握紧刀柄,虫儿已经忍无可忍,带着漫天的仇恨,带着无止境的羞辱感,毫无章法,毫无理智。
抬手朝傲狠的胸口狠刺十几刀,刀刀深埋血骨。
没用,没用,傲狠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血肉之躯,像影子,像虚无,像鬼魅。
每一刀刺入,都只是徒劳的。
“蠢货!”傲狠翻手就是一击耳光,把虫儿笨重的身子掀翻在地,“你亲手将我推入地狱,难道还以为能再亲手杀得死我吗?”
一脚践踏在虫儿握刀的手上,毫无一丝怜惜。
他以前或许有过怜惜,但是她自背后无情地捅过他后,所有的怜惜,都只是为了报复。
“你叫啊!贱人!”傲狠的脚尖汇聚了强大的力量,把虫儿的手背硬硬蹭掉一层皮肤。
他好难受,他真的好难受。
就像他以前从没有爱过谁,或是恨过。
贫乏的感情在三年之中全部汇聚在傲狠身体发肤之间,困扰着他,折磨着他,蹂躏着他。
这份复杂的感情比他饱受断肠剜心,换肤替血之苦,还要深,还要深!!
“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傲狠的眼睛开始发亮,连黑色的眸帘也阻挡不了他的情感。
她必须要接受惩罚!!
傲狠一把扯开自己的袍子,朝虫儿的身上坐了下去。
“啊!!!!”虫儿尖叫,踢打,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不停地反抗着傲狠的无穷恨意。
灯影摇曳下,是无穷尽的晦暗,一瞬间,整个茅草屋子轰然骤响,一道兰郁的闪电正劈在屋顶,将房子一分为二,左右轰轰然倒瘫成两堆废石。
闪电灼灼,迎面砍向屋内施暴的傲狠头际。
“离开她的身边!!”独孤斩月冷冰冰的声音,伴随着闪电般煊赫的夺目光线,一同闪至傲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