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祭夜离开后,她又偷偷去泡了半宿香浴,虫儿捧起水里的玫瑰花瓣,分明是香馥的,鼻子也没有失灵,可为什么樱祭夜会说她身子发臭呢?
第二日,虫儿去看小狐妖,小狐妖俨然有了一些生机,能微微睁开眼睛,细细打量救命恩人的容貌。
炼妖塔中的妖丹过了半日才成功。
虫儿取出犳霱兽凝炼的妖丹时,不同于以往,整间丹房内都满满充溢着荡人心脾的奇香。
极臭,竟能衍生出异香。
虫儿将妖丹一分为二,从小的一瓣中捏出一星,融化在水中,给小狐妖喝了。
小狐妖最是感恩,伸出粉嫩呃舌尖,亲昵而缓柔地舔舐虫儿的手心,又闭眼睡去。
另一大瓣送给雀漓潇,雀漓潇依旧远远守候在门房口,等着虫儿送药上门。
虫儿一瘸一拐,大汗淋漓,雀漓潇亲见日头酷热,也没有迎虫儿进屋喝水。
反而最先量一量虫儿递来的大瓣丹丸,似有不满道“为什么只有一半,是不是你自己贪嘴吃了?”
虫儿也没多心,直言道“另一半我有急用,你就将就吃吧!”
雀漓潇不说话,取走丹丸后,忽然蹙起鼻子使劲一闻虫儿的衣衫发间,惊口失措道“虫儿,你是不是踩到屎了,好臭啊!!”
抬起袖子,在鼻尖处扇了扇,仿佛再多闻下去,他就要晕过去了。
“啊?”虫儿尴尬,“怎么可能呢?你没有闻见我身上的香味吗?”
故意在雀漓潇面前转了一圈,将袖间故意熏染的玫瑰花香送给他闻。
“呕!!”
雀漓潇立马捂住自己的口鼻,很是嫌弃道“别摇了,求你快回去洗洗吧,我都要吐出来了。”
也不询问原因,转头进入房间,合紧房门,独享新送的妖丹去了。
我靠!
有没有这么娇气?!
虫儿讪讪回到丹房,最先把画轴取出来,放在炼妖炉口慢慢熏烤。
妖眼受不住热,失口惊叫道“你干什么吗?!疯女人!!”
虫儿严肃道“我要火化你。”
“为什么?!!哦不!是凭什么?!”
“因为犳霱兽让我变成一个臭人,姑奶奶我很不爽,所以,我要把你火化了。”虫儿的脸上露出半截阴恻恻的暗影。
妖眼大呼小叫道“我早跟你说过,那个犳霱兽身上带毒,你非不相信。”
“还有,你身上的臭气,其实是犳霱兽残留在肤表的臭毒,只要你夜夜以解毒草药清洗,一个月就能消除气味。”
“我知道那个草药的名字,所以你不能火化了我!!”
“哦?是吗?”虫儿的表情依旧严肃,毫无缓转的迹象。
“那我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岂不是再也不能擅自外出猎妖了吗?”
“如此一来,是不是刚好顺你心意呢?”
妖眼惊厥“姑娘说得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虫儿狡黠一笑,两眸明软善睐,点缀着睿智的华华光彩。
“你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以为你为求自保,心甘情愿出卖妖类的下讯息给我。”
“熟知你竟然暗中算计我,叫我身染犳霱兽的极度恶臭,往后只要再去猎妖,试想哪类妖孽闻见我这一身臭气,谁不快快奔命溃逃?”
“久而久之传出讯去,哪个散妖能在我身周活动?”
当她是傻子耍吗?
妖眼见诡计败露,不免嘴硬,死活都不肯承认虫儿的推测属实,一边拿去臭的草药名称反复嗜引虫儿。
谁想虫儿理智坚定,也不稀罕它那去臭的草药方子,她最受不得骗,也为警告之用。
二话不说将画轴扔到炼妖塔第三层内。
虽然未曾触及过塔身内的温度,但是能将血肉凝缩成豆丹大小的火焰,定然不是凡间烟火所能比拟的。
炼妖塔内骤然火光彤彻,煜煜灼灼,足以焚尽世间万物之灵。
妖眼的惨烈剧嚎在炼妖塔内层层传递,仿佛排山倒海的海啸山崩。
虫儿面无表情地阖起炼妖塔外特制的塔门。
耳畔骤然清净无为。
妖眼的嘶鸣激醒了一旁昏睡的小雪狐,它的眸子油黑油亮,像两颗圆溜溜的纯黑石子,微微抬眼看向虫儿,又因为身负重伤,闭上眼睛懒躺着。
虫儿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把娇弱的雪狐抱入怀中,不知是雪狐的白毛光滑,或是它本身就体软,五指摩挲在狐妖身上,竟手感奇好,容易耽溺。
突发奇想,虫儿将小狐捉住两蹄,举起来往它裆部一瞅,平坦无疑,是只母狐狸。
虫儿道“不错不错,以后就叫你雪団吧!”
遂而抱着雪団去晒太阳,雪団的毛色在明明白白的日头照射下,仿佛披着银装,酥白得不像凡间那些妖艳贱货,更像从云翳中衍生的纯粹。
樱祭夜请来厨娘,将夜间猎取的飞禽烹熟,特来唤虫儿用餐。
远远就看她腰肢款摆,莲步婀娜,尤其怀里抱着一团白绒绒的小毛球,越发高贵惊艳。
本想奔去拥她,可是随后,虫儿与怀里的东西迸发出毁天灭地的恶臭,把一切美好的艳想毁于一旦。
樱祭夜远叫道“虫儿,快把怀里的东西扔开,那是个什么,好臭啊!”
对啊,她现在浑身遍体都是臭的。虫儿驻足,也对樱祭夜遥唤道“这是我新养的宠物,叫雪団,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抛弃小动物。”
“祭夜,我最近身上莫明其妙地含臭,实在不方便见你,你每日就把饭菜放在凉亭里,我到了用膳的时辰,自己会出来找吃的。”
那怎么能行?!
樱祭夜深换一口气,迎着令人作呕的臭气,疾步走到虫儿面前“那绝不能行,没有你陪我,我怎么吃得尽饭菜呢?”
“再说饭菜放在外面,秋天寒凉,你吃残羹冷炙会把身子吃坏的。”
“你傻,你笨,你丑,你坏的时候,我都不嫌弃你,如今莫名变臭而已,我更加不会厌弃你的。”
虫儿还想拒绝,被樱祭夜连拖带拽,引去膳堂。
新请的厨娘打扮端正,准备迎接女主人的到来,等虫儿自樱祭夜的身后才一露面,厨娘的脸瞬间变白,有阴绿。
好臭!好臭!简直无法呼吸了!
厨娘捂住嘴角,强硬顶住胃里的翻滚,极其艰难道“樱公子,对不起,我的手艺不精,还请你另请高明吧!”
酸液快吐出来似的,一个健步蹦出膳堂,夺门而逃。
虫儿道“怎么办,厨娘跑了。”
樱祭夜无所谓道“反正我看她也不像个有眼色的,走得越早越好。”
二人坐下用餐,虫儿偷窥樱祭夜的表情,他面上绷得镇定自若,不过脸色比眸色还绿,一口饭菜在嘴里咀嚼数千次,难以下咽。
嘻。
他能为自己忍受无止无境的臭味催磨,还挺可爱的。
虫儿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香球,亲手堵在樱祭夜的鼻孔里,道“放心吧,这味道只是暂时的。”
“等咱们成亲的时候,我会变成香喷喷的新娘子哦!”
回丹房后,虫儿暂时放弃替雀漓潇炼制妖丹,一心扑在寻找解臭的草药中。
最终在云母薄简中找到一味叫菩痲草的植物,可以祛除犳霱兽的臭毒。
天降福气。
虫儿请樱祭夜寻来菩痲草,夜夜以草汁清洗身体,臭味日渐消弥。
当她洗浴干净,特意去丹房查看时,虚掩的屋门内悉悉索索的翻腾声,格外引人注目,虫儿旋即放轻脚步,眯眼朝门缝中窥伺。
雀漓潇在屋子里东翻西倒,仿佛在找寻什么东西,鬼鬼祟祟。
他在找什么呢?
雀漓潇的手脚轻熟,翻箱倒柜,寻了许久,甚至连虫儿的私密衣衫间都摸索后,终于将目光打量在炼妖塔上。
塔门紧阖的样子十分神秘,像极猫儿的尾巴,自他心头最痒处微微一挠,凌乱了雀漓潇的剩余理智。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不该触碰的区域。
里面装着什么……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塔壁的一瞬间。
虫儿推门,径直道“里面烧着东西呢,当心烫手!”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反如夹枪带棒的凶器,毫无保留,全全刺入雀漓潇犯痒的心上。
他的脸霎时火灼一般,苍华中多出丝丝不得体的殷红,结巴道“虫虫,你回来了。”
虫儿细量,他的一双空泛大眼局促不安,看天看地,始终不敢与自己对看。
遂冷静,问“我若不回来,你想找到什么?”随手将雪団安稳地放在卧榻间,盖上被子。
雀漓潇本想闭口不言,当他发现虫儿若有似无的目光都是表面的伪装,里面满满承载的都是质疑与痛心。
他的单薄脸皮倏然病态得衍厚起来,大言不惭道“我来寻什么,难道虫虫你不自知吗?”
“这已几日过去,你答应给我送的丹丸呢?”
“莫不成,虫虫总爱把自己的誓言挂在口头,反悔的时候直接张嘴吃掉便可?”
怎么轮他来反质疑自己?不过虫儿的戒心也随之消散。
恍然笑道“此事赖我,确实是我食言在先,不过漓潇你也得谅解,我最近恐怕不能替你炼丹,你就莫再来乱翻了。”
“你什么意思?”雀漓潇的表情倾变,“分明是你口口声声保证我有疗伤的丹丸服用的,现在又说不行?!”
他的眼睛瞪得极圆极大,黑而密长的羽睫仿如两道阴翳,严严实实地盖压着眸子里错愕的光,愈加显得失望。
“虫虫,你太过分了,我在你心里原来如此不值一钱,你对谁都好,唯独只应付我一个!”
虫儿被他的指责,无端闷头一击,连带清净无为耳朵里开始灌满杂音。
“漓潇,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雀漓潇几乎咬牙切齿道“清楚,清楚非常。”
“停溪林中,我们被彩虹帮袭击,是我背着你躲避追杀,最后被妖毒所伤,险些送命。”
“行风山庄,独孤斩月处处冷你伤你,是我不离不弃,甘心情愿为你利用,帮你遇见我此生最痛恨的雀灵韵,硬留在行风山庄中。”
“无极宫里,我更是处心积虑护你周全,把救自己命的玲珑碧玺让给你吃,甚至被母皇以羽牙鞭责罚,后又为你所累,被母皇终身驱逐。”
“这些我都从没有与你计较,也不愿旧事重提,出了嘲歌城,我一路苦苦寻你踪迹,哪怕被人绑架,险些暴露在璧落岛外,被异族所杀,也从未有过怨你的想法。”
“最终,你执意与樱祭夜出门救人,将我孤身一人留下来面对红莞与雀姝儿,终而间接导致我被红莞残害蹂躏,我可有恨你一言?”
此处,雀漓潇伤及心事,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而我什么都不是,你永远不会爱我,我早自知比不得独孤斩月在你心上的位置。”
“我知千目是你的弟弟,樱祭夜是你的追求者,独孤斩月是你的爱人。”
“我以为你会把我当个蓝颜知己,谁知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不是这样的,漓潇。”虫儿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