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湳王实在很难喜欢虫儿,叫她做自己认可的弟媳,总觉得她还差的太远,但是老四看来爱她更多,连冷傲冰冰的性子也转得七扭八歪,替她吃了那么多苦,越发觉得虫儿是个天生害人的妖精。
最可气的是,连他心爱的柔珠,竟然也对她刮目相看,姐妹相称。
在他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决不允许灰色不明的事物存在。不过,面子他肯定是要给足的。
于是对独孤斩月道“我的事情你休要操心,只是今天天气大好,适合外出郊游,劝你赶紧收拾收拾,带上你的女人和钱,咱们到附近的庙里去玩玩。”
独孤斩月听到,倏然笑道“为什么偏要我出资,那时候湳洲城里溷蠹为祸,我可是取出数亿家资给你赈灾的。二哥可是堂堂王爷,为什么不自觉掏钱?”
镇湳王理直气壮道“因为你富可敌国啊?!”
“还有,你那些钱是要干什么用的,哥哥我还能不清楚,反正你早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些钱可不能变成死钱。”
很是严肃得看看独孤斩月身旁放置的鱼篓,有红鲤,还有金锦,林林总总有数十条在清水里畅游,不觉啧啧道“人有能力,连鱼儿都赶着趟往上蹦!”
“叫你钓鱼真是大材小用了。”
催着两个人收拾快一些,自己先走在最前。
独孤斩月见他走了,才朝虫儿问“如果你不舒服,也可以不去庙上玩的。”
虫儿坚决是要出去玩,但是又很奇怪道“斩月,你有没有觉得怪?为什么此番咱们从璧落岛回来,顽炎他不是拉着你喝酒,就是要出去礼佛,分毫不提叫你再重新设置法阵,及早除却巨妖溷蠹的事情。”
“不过前几日吧,我和柔珠出去玩,倒是见湳洲城里喧闹非凡的繁荣场景,难道是溷蠹已经被清除了?”
独孤斩月抬手收起鱼竿,又将数十条鱼儿倒入清潭,“其实我也奇怪他的溟濛态度,故意避开二哥两日,方才见他前来,还以为他是来骂我,不管溷蠹的事情。”
“结果真是出人意料,他竟要出去游山玩水。可见是溷蠹的事情已经不用咱们费心。”
忽然想起某事似的,“话说,前日的飨宴之上,已经瞧见厨子用米面五谷做出各道美食,难不成真是溷蠹被除?可是,却不见他说一字一句呀?”独孤斩月冷凝着俊雅的眉宇,始才露出蹊跷的神思。
虫儿上前安慰他道“或许,是二哥想要继续用你那些别有他用的金银,故意不说溷蠹的实情呢?”
独孤斩月纠正道“我早说过,二哥不是那种人,再说这些金山银海,无非是替别人挣的全部送给二哥使唤,我的眼睛也不会眨一眨的。”
以指尖轻点虫儿的鼻尖,霎时宠溺道“小财迷,是不是真想叫我给你盖座豪华金屋,来藏你这枚标准的小娇娃呢?”
他又调她,虫儿硬气道“谁稀罕花你的银子,其实,我有外快!很多很多哦!”
鹜面那天说要跟她禀报财务问题,没错,她可是隐形富婆呢。
独孤斩月随手搂她入怀,很是羡慕道“看来,不是你巴结我,而是我反过来要巴结你呢!”
虫儿得意忘形。
独孤斩月又道“其实,有个事情也早是该告诉你的。”
“我自从被父皇赶出皇族去之后,你可知他为什么准许我还能出来做生意?”
虫儿恍然大悟。
“没错,我挣得每一缗钱,其实都是为了完成他布置的任务。”
“什么任务?”虫儿没想到,在他们看似分离的父子中间,居然还夹杂着各种难以言说的阴谋利益。
独孤斩月道“其实,我不用多解释,你也猜出个大概了,虫儿可还记得,当初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才能混入朱雀凤族的无极皇宫?”
虫儿又是一个恍然大悟呃表情。
“没错,我是个拥有双重身份的“弃子”,表面上,我是独孤斩月,在外面做着各种生意,可是实际上,我又是白璃魄,替独孤九收取各种有价值的情报。”
“那那那!!”虫儿被真相刺激,感觉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喘不过来,“独孤九他只是表面上与你断绝父子亲情,可是实际上,他却是在暗地利用你替他出生入死吗?!!”
“他狠毒得利用你,甚至叫你过着双重生活,这些不光是为了钱吧?!”简直难以置信?!
独孤斩月道“钱只是次要的工具,他其实是想让我在暗地里,替他收集流云之歌。”
“例如巽珠,当时到无极宫里,一是救你,二就是为了巽珠。”
“你!”虫儿一把推开他的怀抱,怒目圆瞠道“所以最初你找我,也是他的指令吗?”她的脚底下微微一踉,险些站不住脚。
“是的,当初我把你从莲塚里找出来,他在暗处下的功夫,要比我深。”
“可是,谁想我彻头彻脑地爱上你,无极宫时只好先把巽珠交给他,借来保护你的出身。”
“你以为我从不想照顾你长大吗?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你藏在寂雪啼苑?你以为药奴他够资格来亲近你吗?”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必须先藏着你,才能瞒住独孤九的眼睛。”
“我是太在乎你了,所以好多事,我不愿你知道,是怕你受到伤害!”
虫儿觉得眼前一晃,模模糊糊得晕厥过去,独孤斩月适才伸手将她重新拢回怀里。
语音沉溢道“所以,二哥才安排我死亡的假象,对于二哥来说,他深知我是个傀儡,希望能帮我摆脱这个悲惨的命运。”
“可是,只有我假死,我才能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保护你不再被任何人发现。”
“独孤九也好,雀无极也好,那些千千万万个觊觎连珠的人都好,只要我死了,就没人会再伤害你。”
“我会暗地里保护你,一直一直……”
他直直望着虫儿,清隽濡墨的绝世容颜,此刻仿佛水墨画里增添了浓郁的色彩。
他是该有多么爱她,一个人默默受下所有的责难与苦楚,纵使背上死亡的名声,也要护在她的身边。
虫儿本有些埋怨他藏着如此大的秘密,渐渐被独孤斩月几句深情流露冲击淡薄,脑子里消化半晌,才替独孤斩月不值道“为什么?为什么?独孤九可是你的父亲,听说你也是水儿的亲生儿子,又与他长得十分想象,为什么他要如此忌惮你?迫害你?甚至是处心积虑地利用你?!!”
独孤斩月怕她太过激动,将她搬至鸡翅藤摇椅上,叫她暂时歇息。
可是虫儿的手脚已经砧人脊骨,甚至比自己还凉彻心扉,独孤斩月便哈气揉搓,边谨慎讲道“别人都以为他是看重我这个儿子,其实他是恨我,最恨我。因为我假装自己失忆,始终不肯告诉他,水儿的去处究竟在哪里。”
“就像他固执己见,偏叫我一人独姓独孤,实际上是要我招致众人的嫉妒与迫害,他想叫我屈服,甚至叫我下跪。”
“但是,这是绝不可能的,我宁可帮他收集流云之歌的十大法珠,也绝对不会告诉他任何关于水儿的事情,一个字眼都不可能透露。”
虫儿的唇角干白得厉害,觉得在独孤斩月看似冷淡的眼神里,也冲击着某种若有似无的仇恨。
但是此恨足以毁天灭地。
“那,那水儿,她……”
“她已经死了。”
独孤斩月不再说话,他怎么可能告诉任何人,水儿的尸骨在哪里呢?
就是为了虫儿的安危,他也不能擅自胡说。
虫儿点头道“独孤九活该,他活该,能叫你与水儿一起恨他,他就是罪该万死。”
“可是,他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为什么还要寻找流云之歌?”
独孤九到底想干什么呢?!
独孤斩月明显跳过这个话题,只道“他想干什么已经与你我无关了,既然溷蠹不再为祸人间,咱们等二哥成完亲事后,即可离开这里。”
“我已经在很久之前,就找到一个世外桃源,我在那里陪你渡过一生一世,就足够了。”
虫儿也很企望那样恬遐无争的生活,可是心里依旧被某个谜团堵塞难安。
斩月为什么偏在今日谈起这些事情?难道,他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吗?还是……
独孤斩月看她脸色不好,劝她不用理睬镇湳王,可是虫儿笑道正因为心里有事,才更加需要到野外去疏散一下郁闷。
想起来在璧落岛,自己几次险些暴露独孤斩月的身份,虫儿的心情更加沉重,见到眉开眼笑的柔珠时,心情也有一些蔫蔫然。
柔珠以为她是病了,关心地以手去测量虫儿头上的温度。
镇湳王一把把柔珠的手扯回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道“她身上染着病呢,你可离她远一点,别把你给传染上了,生病很辛苦的。”
独孤斩月冷诫道“二哥……”
镇湳王借着咳嗽掩饰自己的神色,以兄长的语气教训道“女人不能太宠,你看你把自己的女人宠成什么样子,娇滴滴的风一吹就生病!”
不顾独孤斩月投来的锋利眼神,很是狗腿得对柔珠笑道“柔儿,山上风凉,我给你取了床裘绒被子,掩在身子上,不要着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