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儿听他此言,觉得对方根本没看穿自己的把戏,虽然猜得偏颇,反正她的目的是达到。
不禁收起恭谨的做作姿态,直接大咧咧地坐在镇湳王的旁边,朝他一本正经道
“王爷猜得也对,也不对。虫儿做了如此多的事,根本不屑挣那劫难后的钱财。”
“虫儿的真心话是。”
“王爷,我要救你。”
镇湳王“……”
虫儿说:“还有,也请镇湳王顺便救一救我。”
镇湳王“……”
虫儿心里突然有点忐忑,干脆实话实说道“王爷看穿了我的谎言,那是虫儿的思虑不够周全,可是,虫儿也同样希求王爷可以看穿这些谎言,这样我们才可以开诚布公得说出自己的条件。”
镇湳王正准备责她胆大包天的时候。
虫儿先声夺人道“我偷走鬼族准备渡海的储备鼋鼍,如今正被鬼族击杀,所以还请王爷收留我,保我的性命。”
镇湳王说不出话,一双眼睛紧紧打量着虫儿的一举一动,手指间的摩勒金环转得飞快。
“你觉得自己说了谎以后,本王有几成信你?”
“难道姑娘不是想卖粮食,而是想送给湳洲城的贫苦百姓不成?”
镇湳王不断猜测。
“姑娘觉得,本王会因为区区普通的粮食,将你包庇起来,借以把来自鬼族的危险,引导至自己族民的头上?”
“姑娘步步为营,此等居心叵测,不得不让本王连连臆测,话说,你会是哪族的细作,居然敢跑到本王面前撒弥天大谎?”
虫儿赫然发觉,此人跟自己所猜的大相径庭,说他心思缜密,偏又锱铢必较,说他安全可靠,偏又心思黠暗。
是不是他们独孤家的儿子,都是喜欢表面装一套,背地做一套的德性?
虫儿挺身而立,朝镇湳王讽刺道“看这湳洲城如世外桃源,原觉得王爷是位文韬武略的可投之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才不管对方的身份如何崇高,虫儿眼里自小就没有等级高低,只有是非对错。
“既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姑奶奶还不稀罕帮你呢!你就等着自取灭亡吧!”
说着掏出青铜鼎,将鼎口朝下一抖,准备祭出血妖,骑上欲走。
如今她想去哪,便去哪,谁能拦她?!
事情闹得如此僵硬,毫无环转的余地,镇湳王如果暗布军防,就是只蚊子,也能被准确无误地五马分尸。
虫儿知道此走,凶险非常。
镇湳王坐着不动,突然笑道“姑娘真心是要走吗?本王随便激一激姑娘的底气,结果姑娘是不战而败,丢盔弃甲。”
“你……什么意思?”
虫儿暂停脚步,用掌心将血妖又摁回青铜鼎。
“意思就是,姑娘处心积虑想要见本王一面,如今被本王随随便便几句正常问话,就激得抬腿要走吗?”
“其实在凶宅之外,姑娘驾着那红色坐骑出来的一刻,本王早已经赶到,只不过没有露面,专听了姑娘慷慨激昂的发言。”
“什么?”她怎么没有察觉?
“本王的三十门火流砂炮口,是早已齐齐对准姑娘的,或是聪慧,或是幸运,如果姑娘当时不乖乖走下红色的坐骑来,那三十门火流砂的炮口向来弹无虚发,已将姑娘连那异兽,一并炸得灰飞烟灭。”
“什……么?”原来一念之间,她险些与死神擦肩而过?
“本王那时就断定,一个原本穷途末路才逞凶的女人,在跟本王寥寥对语数句,就肯乖乖跟着本王回衙听审。”
“绝对不是本王魅力非凡,而是她原本就盘算着,要跟本王接触。”
“就算你说得对,思虑得密,如今你不愿帮我,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谁说本王不帮,只不过我觉得姑娘的诚意有些不够,单说你只偷了鬼族一只鼋鼍,鬼族怎么可能四海击杀你?”
原来,他是对自己的借口不够满意,觉得自己的价值不够资格,要他来保护。
难道,只有说她自己是连珠转世,才够资格?
……
“我把鬼族魒骥将军给捅了。”虫儿无奈叹道。
“还有呢?”镇湳王俊朗的容颜终于露出零星满意的光芒。
“我把梵音鬼帝的肉身给粉碎了。”
“哦?”镇湳王简直是憋着坏笑似得,使劲忍着不表露。
叫虫儿看着气不打一出来。
还没够吗?
还没够吗?
虫儿握紧拳头,勃发的怒意,效仿着镇湳王的笑意,都在使劲克制,再克制。
“我,我想亲眼见见独孤斩月的尸体,跟他道别。”
这是真话,虫儿内心憋了更久的真话,她说了那么多谎,只有这句掩藏得最真。
这么久,这么久,被傲狠困住了这么久,她再不拼死逃出来。
斩月就该腐烂了。
就算是不能再爱再怨,她一直也祈求再看看他的容颜,最后送他一程。
“你……”镇湳王直接站直了身体,觉得自己反应剧烈,又重新坐回椅间。
“你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一遍,你想见谁?”
虫儿暗下抹尽眼角颗颗垂悬的泪珠,装作无所谓道“好话不说二遍,王爷听不见便罢。”
巧手一指公堂外的衙门口,“本姑娘现在就要离开这里,王爷有本事可以召集湳洲城所有的火流砂炮,看看能不能拦得住我!!”
边说,边不断退后至堂口,神不知,刷刷窜出几个白甲武士,手提龙纹锉骨长刀,列出气势汹汹的劫杀阵,断却虫儿的退路。
镇湳王端而肃穆道“大胆刁民,你可知道自己刚才提及的人是谁?你是什么身份的东西,凭什么提他的名字!!”
仿佛无形中被引燃某种怒火,特立独行的惹眼短发也根根分明,怒冠向上。
“那个人已经极致凄惨,生而无名,死而无尸,怎么总也躲不过你们这些穷追不舍的家伙。”
她是没任何身份。
她是一直不配提他。
虫儿哀然得有些窒息。
不知镇湳王与独孤斩月的兄弟情谊居然如此深厚,竟连对方的名字都不能一提。
遂朝镇湳王道“我终究是了解他太少,现在觉得他人死了,却不止有一个人真诚的为他难过,真好,真好。”
她的愿望破灭,忍不住惨然叹了口气,朝门外笔直走去。
“谁准你走了。”
“喂!回来!”
“叫你回来!!”
虫儿感觉背后有股极强极猛的气流,完全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从丈米远的位置冲杀而来。
那力道瞬间劈在虫儿脑后,仿佛万斤的巨石狠狠砸在头上。
虫儿不知道是心里痛苦,还是脑袋更痛苦,直接闭上眼睛,整个人砸到地面,昏死不起。
镇湳王依旧没有挪动过,单听他自言自语道“留下你,最怕是个祸患。”
“不若,除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