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狠赶得正早,五鮶杀顶上的镜宅,怕是连屋脊都要被掀翻了。
假隐浓与虫儿虎超龙骧,拼杀得你死我活。
秦小凤遥遥见傲狠来了,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求道“主人……主人……您可来了,救命啊!”
虫儿正处于胜势,听闻秦小凤凄哀无骨的话语,勃然变色道“王八蛋,你敢出卖我,待我先杀了这个冒牌货,再解决你!”
秦小凤脸上的血气瞬间息退,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绝望与冤屈,她明明是亲眼见虫儿斗不过假隐浓,才糊涂跑去报信。
谁知傲狠真得来了,才蓦然觉得自己招狼引虎,做下蠢事。
“我……我……”秦小凤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言辞惴惴不安。
虫儿怕是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了。
假隐浓霎时得意,见做主的人来了,将双手中的袖刀一抖,化短为长,向虫儿傲气刺来。
虫儿没有武器,单手甩着一把粼粼的银剪,横剪挡路,见假隐浓的袖刀扑面而来,当即振剪反刺。
哪知她剪尖只一咔嚓咔嚓间,假隐浓的左手突然极其灵敏,甚至优于右手,左手袖刀快如毒蛇暴起,向前一探,已点中了她肩头。
眼见虫儿的肩膀要被戳穿做血窟窿。
“虫儿姑娘!”秦小凤面色苍灰,用手捂住了眼睛,不敢再观望。
傲狠一直置身事外,本以为他要等对阵双方暴毙其一,谁知却从束住发辫的精致发冠中拔出飞鬼。
飞鬼到手,旋即幻作半人高的弯刀,傲狠随手一削,看似漫不经心,飞鬼刀刃间镌刻的死文,马上孕足力量,自锋尖划出一道黑色的霹雳,直砍向假隐浓的左手。
何止是左手,怕是刀气挨及身体的瞬间,连她整个人都会被一分为二。
假隐浓将条件反射摸了摸腰际,觉得此举甚为不妥,立即转将刺向虫儿的手收回,改为斜踢,一脚蹬在虫儿的胸口,将她踢得朝后踉踉跄跄跌去。
而她自己则屏息凝神,借助踢力的惯性燕子翻身,灵巧避过郁黑的刀气,衣衫平贴着刀气的运劲反蹭,将垂落的衣角裙穗削得支离破碎,假隐浓觉得靠近黑郁刀气的皮肤,隐隐约约撕痛,咬紧玉牙,紧贴着连转几个圈子,将劲力全引到了相反的方向,确保全身而退。
傲狠当即并没有止手,反手又朝倒地的虫儿播送一刀。
虫儿脸色大骇,翻身要逃跑时,秦小凤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口里撕心裂肺叫道“主人,饶命!”,竟笔直扑在虫儿身上,以背挡刀。
假隐浓躲过刀风,死里逃生,再见秦小凤突如其来的举止,眼里瞳光聚紧,再猛散。
手里的双刀拿捏稳妥,脱手飞出,提前削刺在虫儿的肩侧,蹭破了她的衣衫,口里骂道“贱人快快受死,不要脏了主人的飞鬼宝刀。”
虫儿警醒,狠瞪她一眼,双手卷住秦小凤的蛮腰朝侧滚去。
恰刀起刀落。
“嘭!!”郁黑色的刀气重重凿入地面丈深,从裂痕涌出的起雾况如井喷,虫儿口内急喷出一口铅色的血水,趁着雾浓赶紧又忍痛咽回腹内。
傲狠的第二刀,比之前的阴损数十倍。
假隐浓赶紧跪在地上,词藻恳切道“主人息怒,剩下的事情属下知道如何做了。”
“哦?”傲狠劈天盖地挥了两刀,仿若无事,气定神闲道“你知道该干些什么?”
假隐浓也不答他,走过去抄起袖刀,就要补刺向倒地的虫儿。
傲狠也未曾阻拦,单口一念“废物……”,居然径自朝来的方向步去,轻轻地走,正如他轻轻地来。
假隐浓高举起的袖刀始终未落下,眼里泻了劲,如烟云般淡叹口薄气,朝依旧惊魂未定的秦小凤扔下一小瓶鲜血,嘱托道“照顾好她……”
来不及解释什么,追着傲狠离开的方向离开。
镜宅内森黑无比,叫人寻摸不清任何方向,仅听闻傲狠步履矫健,在冰冷的地面与登云靴间,浅浅摩擦出的嘎吱嘎吱的规律步伐。
假隐浓蹒跚追了许久,才在无尽的黑色中寻觅到,一具比黑色更加沉郁的剪影。
“属下该死……”知道傲狠的心性,假隐浓试探反省道“属下不该头昏脑胀,擅自进来报私仇,属下发誓,这种荒唐的错事,绝无二次。”
他会处死她,他不会处死她,他会处死她……
傲狠并不回头,语调无情道“你方才斗胆躲避我一刀,才是罪该万死。”
假隐浓如雷灌顶,将嘴巴闭得紧切,她是一丝多余的字眼也不敢再吐露,生怕多说多错,自找死路。
傲狠言辞虽绝,但飞鬼已经妥帖收好,他不再说话。
可他沉默的时候比口中恶毒的时候更加骇人。
假隐浓深觉周遭的黑暗,突然凝固了似的,叫人连多喘一口气的氧分,亦变得稀薄而近乎空洞。
她忍不住地回想之前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一寸一寸翻覆思量,总怕哪一个细节出现纰漏,叫傲狠察觉破绽。
他发现了吗?他发现了吗?他发现了吗?
假隐浓以指尖摸了摸藏在袖口的刀尖,非到必要时刻,也要做好玉石俱焚的盘算。
傲狠脚步不停,突然横空一句“最近正是用人之际,你还死不得。”不知他说话的时候作何表情,假隐浓的心脏反而吊得更高。
“谢谢主人宽宏大量,隐浓必当尽命,只求主人给个再生的机会。”
傲狠似是满意,道“先出去吧,死,或活的机会济济可见,我也不想弄脏自己的飞鬼。”
“不过……”假隐浓大约见黧黑中,傲狠侧首睨她,不由自主驻足,侧耳恭听。
“不过,你的功法似有长进,如何那连珠转世也不是你的对手?”
他问得干脆,生硬如利刀一般,直剖进虫儿的心肝,骇得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险些滑脱。
没错,红莞的两全其美之法,就是叫自己装扮成假隐浓的模样,为此,特地从皮囊中剖出一块,做了人皮面具,甚至还制作了泛黑的眼膜。
这人皮囊本就耗费极多的美人,借来支撑假隐浓的虚无身躯,质量既薄透,又韧劲,堪比当年药奴寻来的麒麟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虫儿被他乍得一问惊汗淋漓,索性穿着剩余的皮囊,透不出多少热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