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娘点点头,虫儿看见她多情的眸子里,渐溢出了感怀的泪水,那泪珠世间剔透,滚进虫儿的心里,叫自己的心里也阴雨连绵。
她也是拿生命,在爱着斩月。
梅姑娘顺利的把压着她的山,转移到了虫儿的头顶。
“斩月想尽办法保存了我的尸体,叫我进入永恒的睡眠,然后他再花十年时间找到了可解世间万毒的解药,我才有幸得以重生,只是奇怪我虽是醒来,但是左腿却近况糟糕,只怕是命不久已……”梅姑娘哀叹一声,花朵为之凋谢。
独孤斩月花尽十年的光阴找到的药,不就是自己吗?
心里的感觉莫名其妙,既想哭,又想笑,她早说过有些人是欠摧的,例如自己。
虫儿哀婉地看着梅姑娘,衷心说一句道“梅姐姐,你半死不活了有十年之久,斩月救你用掉四年,之后再加三年,那么你现在的年实际龄应该是……”
搬指头掐指一算,妈呀!三十五岁了呀!在人堆里也该是个少妇呢!
“哎呀……”梅姑娘一把搂住虫儿的手指,娇羞道“你怎么在煽情的时候算这个……好讨厌,人家中毒的十年没有变老,所以不用加在一起啦!”
她娇笑的模样煞是可爱,正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虫儿早知道梅姑娘的言下之意,是想请自己替她除毒,所以顾左而言他。
其实她的身子耐得住毒摧,可是耐得住老吗?
人的寿命最是可悲,活得再久,最美好的年华也不过二十几年。
要么,在最美好的年华绽放,要么,在最美好的年华看别人绽放。
你的绽放,由你掌控。
梅姑娘有梅姑娘的忧愁,虫儿有虫儿的烦闷,她们活该做情敌,一样的欠摧。
“那梅姐姐可不可以告诉我,救你的解药叫什么名字?”虫儿明知故问道。
“你看,叫金甲子。”梅姑娘没有心机,或是跟虫儿聊天熟络起来,她主动掀开袖子叫虫儿看。
净白如瑜的胳膊肘内,清晰可辨金甲子的尖嘴利爪留下的痕迹。
虫儿是知道金甲子的狠毒的,这梅姑娘能活下来全托自己的功劳。
仔仔细细看了看这旧伤痕,奇怪道“四只金甲子为什么只留一丁点爪痕。”
梅姑娘反应剧烈,花容失色道“怎么会有四只?分明只有一只的呀!”
怎么可能是一只?自己被吸了四年的精纯之血怎么会变成一只,缩水太离谱了吧?
虫儿张嘴要问,半盆热菜泼在她的肩头,火热啄来。
“美女,你要给我毁容吗?”虫儿腾得怒火潮涌,双手不停将携带着余热的碎菜从肩头抹去。
“姑娘息怒,姑娘息怒!”一绿服侍婢手脚慌乱地拥上前,用自己的素帕替虫儿拨去肩头的残污。
“幽碧,你怎么可以如此笨手拙脚?”梅姑娘也赶过来替她收拾干净。
梅姑娘唤她幽碧,虫儿偷窥那绿衣缠裹的娇小人儿,眼里熟悉非常。
以前在“寂雪啼苑”时,幽碧和隐浓这两位侍婢曾伺候过自己一段时日,算是有些缘分。
虫儿只依稀记得幽碧年纪稍轻,所以性格带着些天真无邪的活泼。
隐浓年纪稍长,自然端庄稳重些。
俩人虽然得了令,不许跟虫儿多作交谈,可是三人私下也偷偷零星谈论过私密的闺中话题。
自从虫儿从“寂雪啼苑”私奔后,半路就跟着独孤斩月他们走了,谁想三年后居然再见旧人。
她现在服侍新主,与虫儿对面不识,顿时怅然缠心。
生命中曾经的熟人,也许就是日后的过客。
正回忆往事,隐浓自內厨紧步赶来,看她神采肃穆,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比三年前更加冷静持重。
“对不起,请姑娘切勿怒责,待我回去好好教导她。”隐浓慢条斯理地揪开幽碧,自己亲自为虫儿处理。
虫儿看她轻言慢语,动作迅捷,果真比毛手毛脚的幽碧更加会伺候人。
“这可如何是好?”梅姑娘细眉略挑,愁上心头道“都怪幽碧这丫头手拙,弄脏了姑娘的衣服。”
幽碧羞臊地低下了头。
“没有关系,我这衣服粗俗,泼上油污也不算作贱,回去洗干净了还可以穿。”虫儿应笑道。
梅姑娘道“那可不行,怎麽可以叫虫儿妹妹穿脏衣服回去,而且是我的贴身侍女弄脏的,应该由她将功补过。”
虫儿调皮道“难不成叫虫儿脱下衣服,光着回去吗?”
所有人都掩口而笑,气氛忽然活跃起来。
梅姑娘边笑边想,眼里一闪道“不然虫儿妹妹在姐姐这里洗个澡,去去身子上的油污,我再把自己的衣服借一套予你,这样妹妹既可以穿着衣服回去,明日幽碧洗干净衣服后,再给你送过去,也算弥补自己的过失,妹妹觉得可好?”
说着拉住虫儿的袖子,恳切地笑作一束美人菊,干净又温馨。
虫儿发现,梅姑娘其实也挺招人喜欢的。
可是虫儿不喜欢她的建议,自己不喜欢在别人家洗澡,也不喜欢穿别人的旧衣。
梅姑娘见对方不答应,大约摸准虫儿的小心思,再补充道“不会叫妹妹穿旧衣的,是我没有穿过的衣服。”
隐浓也适时过来帮话道“姑娘就应了我家小姐吧,否则若是叫姑娘穿着脏衣服回去,我家姑娘肯定是夜不能寐了。”
虫儿想说,有这样夸张吗?
梅姑娘把虫儿的袖子在手里拉了拉,朝她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害的让人怜惜。
立刻知道独孤斩月为什么会独爱她了。
会撒娇的女人有人爱,尤其是会撒娇的绝色美人。
连虫儿自己都有些无法拒绝她。
“好吧!”彻底被打败道“不过我要自己洗。”
梅姑娘噗嗤笑道“虫儿不是自己洗,想让谁和你一起洗呢?”
虫儿的脸瞬间被她笑红了色彩。
隐浓将虫儿引入梅姑娘专属的浴室,自己先行告退。
一路上虫儿走在前面,她规矩地跟在身后,有好几次自己想与她搭话,回头都被她恭谦的笑容拒绝,虫儿知道自己不能再与她无间,心里多少遗憾。
隐浓退却后,虫儿独自进入浴室。
这浴室想当然的豪华气派,因为是梅姑娘用的,所以除了装饰典雅之外,更贴心的将浴池的深度减为一半,以防梅姑娘腿脚不便,沐浴时被淹溺。
虫儿讨厌独孤斩月的体察入微,他把梅姑娘的衣食住行安排的无微不至,以至于梅姑娘生活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的影子。
虫儿也讨厌自己。
索性不去管那些烦心的事情,脱光全身的衣服钻入温热的池水中去。
洗澡就该洗个痛快,把身上的,心里的烦燥都清理干净。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正戏水如鱼,逍遥赛鸟,浴室某处隐约咯噔一声,声音虽轻,却吓得虫儿一头埋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