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我将情绪都抛给了夜空,飞驰在城乡结合部的路上,与老马回到了“爱情鸟”酒吧!即便我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喝醉了不会再有苏茉将我送回家,可是我依旧嗜酒如命的灌着自己。
我特地点了一首《河流》,老马在舞台上动情的演唱,只是这一次他唱的并不顺利,可能是嗓子吼的过度了,在演唱过程中,竟然好几次走音了,可这并没有影响他所创造的氛围,十几个客人依旧卖力的鼓掌。
老马演唱完,从舞台上走下来,脸上不再有开玩笑的神色,很是真挚的对我说道:“来到这儿,有没有觉得很有归属感?”
环顾四周,在这个安静的酒吧中,我心中确确实实有了一丝暖意,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再次端起酒杯将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抹掉嘴角残留的酒液说道:“你这儿的确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应该让更多人了解这儿,喜欢上这儿!”
老马没有说话,招手又要了几瓶啤酒。
服务员启开瓶盖离开后,我和老马又各自倒满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后,我透过窗户看向夜色下的巷子,点上一支烟说道:“看你这蔫儿吧叽的样,是不是打算关掉酒吧?”
老马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后深吸了一口,对我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还用看?直觉!”
老马的表情有些复杂,许久之后,弹掉手中的烟灰,带着一些茫然回道:“人有时候就是容易被直觉所困啊!当年,我凭借直觉,觉得这片有些年代的住房能够成为旅游区,可是并没有,而砸了那么多钱的酒吧,也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我一直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我对酒吧是有感情的,我不能放弃它……”
“作为一个游客,我会觉得你行为莽撞,可是作为一个失败者,我理解你!只是,酒吧再偏,终究有一些人能够寻到它,如果“爱情鸟”关闭了,在座的以及常来的客人,恐怕会丢失一片净土……”
老马掐灭掉只吸了一口的烟,靠着椅子,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对我说道:“你丫的看似劝我放弃,实则一肚子话,想让我坚持!”
我竖起大拇指,毫无拍马屁嫌疑的夸赞道:“你这只江湖老马,看人太准!”
老马将烟灰缸里只吸了一口的烟又捡了起来,点燃后吸了一口,才笑了笑对我说道:“你小子今晚不闹,我这酒吧就能多撑两天,这两年被你砸坏多少桌子、杯子,你恐怕报不出个数吧?”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端起杯子,用一种赔罪的姿态,敬了老马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老马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好似释放着自己身上的压力,他对我说道:“你不止一次说帮我这儿规划规划的,到现在也没个动静,你说我这儿再砸点血本下去,会不会有起色啊!”
我看了看四周,装修出新的格调、主题,这些都没问题,可是这么偏的地方,再让老马砸钱在装修上,实在有些不妥,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用沉默回答着他。
老马的表情明显的焦虑了起来,等待着我的答复中,再次掐灭了手中的烟,有些艰难的对我说道:“是不是有些不划算?”
我点了点头,沉默中,拿起瓶子,发泄般的一口气喝完了酒水。
老马沉默了许久,拍着我的肩,笑了笑说道:“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了,不说了。”
在这一刻,我感觉到了老马身上所面临的压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后,终于点了点头说道:“能走多远走多远吧!等我手上有游客资源了,我想办法把他们带过来!”
老马笑了笑,一向喝的很少的他,今晚似乎打算放开了,自己走到吧台又取了几瓶,然后示意我随意,自己闷闷的喝了起来。
我知道他此刻心情一定不好受,如果老马真的只是图盈利,这家酒吧在许多年以前便可以关门了,可是他一直支撑到了今天,不是万不得已,恐怕也不会产生放弃的念头吧!
这种情况在我们现实生活中很普遍,有时候我们都在说这个社会太物质化,缺少一些信仰与干净的灵魂,可是在四处碰壁之后,又觉得没有物质基础的灵魂,更本撑不起来。最终,只能将所有的年少轻狂打包整理进最隐蔽的地方,生怕被人发现之后,被嘲笑活的太过于理想化,于是,这个被小心收藏,叫做本质的东西,在心中无限的被挤压和隐藏之后,便会慢慢转变成抱怨、消极……
……
这个夜晚,我喝的并不多,倒是一向可以掌控酒量的老马,喝高了。
老马哼哼唧唧的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曲,从他的状态,我仿佛看到了喝醉的自己,是多么的难以照顾。他蹲在地上,像一只蛤蟆似的,打着嗝,然后一仰头,张开嘴,这场面让人想到练蛤蟆功的欧阳锋,我赶忙托住他的胸口,不让他立即吐出来,服务员眼疾手快的拿来了一只方便袋,老马这才趴在方便的里吐了起来,一边吐,一边哭,一边喊着:“都看着点,别让我把地毯弄脏,呕……”
我让服务员扶住了他,给他接了一杯水,等温度适宜了之后,又端给他,让他喝了下去。
老马抬起头,晃着脑袋,举着三个手指对我说道:“酒吧一定会支撑下去的,你快回去,骑着我那摩托车,我就不送了啊!”
我怔怔的站在老马身旁,总觉得他思维清晰的像是在装醉,居然还能顾及到地毯,还能顾及到我如何回去,如果不是亲眼看他吐的撕心裂肺,我真怀疑他是表演专业毕业的。
我让服务员清算了我和老马两个人的酒钱,结算之后,离开了酒吧,骑上老马的摩托车,再次一个人走在这黑夜中。这一刻,我有些怀念中山桥了,今晚的它是否依旧如我一样孤独呢?
即便我现在回去,面对的依旧是黑暗的房间,一个人孤寂着,倒不如选择一个熟悉的地方派遣寂寞,抱着这样的想法,我顺着路,朝着中山桥的方向行驶……
……
冷风中,中山桥上的游人依旧不多,相比于夏天的热闹喧嚣,我倒喜欢安静的它。停好车,我顺着桥面奔跑起来,想将所有的沉痛甩在身后,直到将它们彻底甩开……
在喘息中,我模模糊糊的好似看见了慕青的轮廓,可那肆虐的风却好似要将所有画面撕裂一般,于是眼前慕青的身影也随着风随着晃荡了起来,我停下脚步,用力的看着昏暗的远方,心中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合吧?
我立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渐渐的朝我靠近,直到一阵香水味飘进我的鼻腔,我在真正意识到这并不是我酒后出现的幻觉,慕青如此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儿?”
“去你住处没找到,便到这儿来了。”
“你如此确定我会到这儿来?”
慕青手指轻轻敲击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对我说道:“迷信说法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强,实际上是我去了你住处,看到你屋子和17号住宅的灯都没亮,车子停在门口,便猜到你肯定是一个人,而你孤独的时候,必定回来这儿。”
慕青说完后,以一副让我自己思考的表情看着我,她终究是那么细腻,那么的了解我……半晌,我领会了她的意思后,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儿?”
一阵轮渡的汽笛声中,慕青没有什么情绪,她甚至没有看着我,只是望着身下那昼夜不息流淌的黄河水,说道:“我知道今天的事情让你为难了,也知道你肯定不痛快,更知道你会因此而情绪失控,可是我终究帮不上你什么,“从前”这两个字真的太残忍了……”
我叹息中沉默着,没有回应她的话,望着眼前的白塔山,日复一日的沉默,好似和始终掌控不了感情发言权的我一样,落下的唯有伤痛和沉默,想到这儿,我鼻腔内不能控制的传来一阵酸涩感,可是这种感觉只是小片刻,我便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张开双臂,又一次以疲乏的姿态,拥抱这个带着寒意,却不缺深邃的夜。
慕青从身后取下琴盒,蹲下身子打开盒子,我这才注意到她是带着小提琴来的,她在沉默中拉起了那首《爱之喜悦》。
此刻,我不再去排斥这首曲子,整个人便在这深邃的夜里,欣赏起著名小提琴演奏家的成名曲,在悠扬的曲子中,夜和整个城市似乎更加的深邃了起来,路过的众人纷纷驻足聚拢,在沉默中欣赏着演奏,哪怕在黑夜之中,慕青也从不缺乏粉丝,她似乎自带光环……
在富有节奏的曲子中,远处高层建筑上散发出的灯光又黯淡了一些,可我的心中却燃起了一团火焰,将原本已经昏暗的世界照耀的一片透亮,我在那片火焰的指引下,心情有些不受控制,即便我以一个普通的听众自居,可是慕青的演奏还是让我酸了眼眶,而泪水就这么从我的眼眶里转了下来,我仰起头将那些眼泪咽回到肚子里,然后低下头擤掉了一把鼻涕,便迈着步子,跟随着被风带向远方的曲子,朝着桥头走去……
……
次日,我早早的赶到公司,在确认方俊谚到达办公室后,便敲响了他的门,得到允许之后,我从容走入办公室,带着歉意朝他微微鞠了一躬,然后等待他的指示。
他示意我坐下,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直接说出责备的话语,这反而让我有些紧张起来,气氛在沉默中变得不那么轻松,甚至有些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