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扭头望着那个洋洋自得的中年人,淡淡地说道:“报上自己的来历和资格,本公子不请来历不明之人。”
何以为微笑道:“我若说自己是奴儿干都司都指挥同知康宝的远房侄儿,你会信吗?所以,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不过是一个有些门道的落魄书生而已。”
段飞哼了一声,说道:“空口无凭,你说你有些门道,那么你对整个奴儿干都司各卫、各族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了吧?我问你,现在奴儿干都司哪里最不安全?”
何以为笑道:“公子该问的是哪儿最安全吧?事实上奴儿干都司哪也不安全,刚才公子不是已经有所了解了吗?当然,以公子随从们的实力,多数地方还是去得的。”
段飞道:“看你还有些眼力,本公子就信你几分,过来坐,咱们好好聊聊。”
洪邦、蒋俊让开了道路,何以为施施然来到段飞桌前,坐在他的左侧,低声笑道:“公子夸我好眼力,我不妨猜猜公子的来历,公子双目有神、威仪不凡,绝非大家族里出来的二少爷,这位柯叔我却是见过的,他的确是苏州富苏友青家的下人,苏家在东北虽然活动不算很多,不过我大致也了解他家的习惯,能让他派出仆从配合假冒苏家少爷的人实在不多,公子是如此年轻,身边这位姑娘又姓苏,手下又有这许多年轻高手,刚才动手那两位应该分别是少林与武当的年轻高手吧?据我对京城形势的了解,公子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公子此来的目标应该是朵颜三卫吧?”
何以为几乎已将段飞的身份说到了嘴边,段飞却并不惊讶,他望着何以为,淡淡地问道:“本官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段飞,你究竟是谁?为何对我的情况如此了解?”
何以为双拳紧握在胸前,双手大拇指挺起,勾了勾指头,低声说到:“卑职奴儿干都司锦衣密探何以为,参见都指挥大人,此刻不便大礼参见,还请大人原谅!为了确认大人身份,还请大人出示锦衣腰牌。”
段飞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腰牌从桌下递了过去,说到:“我猜你不是锦衣卫就是东厂的,看来我也没猜错,不过就算是锦衣密探,能知道这么多事也不比寻常,除非你对我非常关注,早已猜到我会来,所以专程在这里等我?”
何以为只在腰牌上摸了摸,就把腰牌送了回去,惊佩地说道:“大人果然高明,卑职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大人,是以才会一眼认出,大人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卑职的来历,难怪大人破案如神哩。”
段飞道:“你在这里等我作甚?你又是怎么猜到我会亲自来奴儿干都司的?”
何以为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虽然我久在奴儿干都司混迹山野,不过京城里的事我还是挺关心的,尤其……那两个鞑靼探子被我捉住送往京城之后,我对京城里的事就更留心了,大人清查诏狱,该杀的杀了,该放的放了,却独独没有传出那两人的消息,我就猜到大人定是对他们起了疑,在大人手里,他们迟早要吐露真言,虽然我不敢肯定大人会否亲自来,但是朝廷必然会有所反应,我在这里,等着钦差要告状的,没想到却先等来了大人,看来朝廷这一次要动真格的了。”
段飞摇头道:“你的确很聪明,不过你还是猜错了一点,本官这次来东北除了皇上之外朝廷里并无任何人知道,拿着圣旨的钦差还要过两天才到。”
何以为愣了愣,眼里渐渐露出尊敬神色,他吃吃地说道:“这么说,大人此来……”
段飞断然说道:“不择手段,阻止朵颜三卫袭边。”
何以为吸了口气,说道:“大人不计毁誉,为民谋福,功德无量!卑职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大人可有具体的计划?卑职就算呕心沥血也要力助大人顺利完成这场大功业!”
段飞摇头道:“本官对奴儿干都司的情况不眀,心中只有见机行事四字而已,你既然对这里的情况极为熟悉,我倒是希望你给本官一些好的建议,倘若事成,本官绝不会亏待了你。”
何以为激动地说道:“卑职定不负大人厚望,大人,卑职在奴儿干都司混迹已有十余年,对奴儿干都司各卫各部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要阻止朵颜三卫袭边,卑职有三谋,第一,联合女真部共同造势威慑朵颜三卫,第二,离间朵颜三卫各部,让他们自顾不暇,第三,动锦衣卫密探,肆扰朵颜三卫暗杀他们领、大将,甚至下毒、放火,若能让他们死绝了才好!”
苏蓉眉头轻蹙,段飞回手握住了她的手,一边抚慰着一边对何以为说道:“很好,你的计策与本官所想的大略相差无几,倘若早知有你这么个人才,本官也用不着亲自来一趟了。”
何以为苦笑道:“大人过奖了,卑职其实在奴儿干都司已经快混不下去了,这才来到沈阳卫,只盼钦差大人能为卑职做主,没想到天可怜见,竟然见到了大人,大人,卑职在奴儿干都司做密探已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卑职十年来竟无升迁,连卑职捉到奸细的功劳也被他们吞没,请大人为卑职做主啊!”
段飞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在压着你了?”
何以为咬着牙说道:“锦衣千户霍丹,他与我曾是同僚,十年前他抢我功劳升为百户,从此就一直防着我,后又与我同时看上一个女人,最后那女人成了我的妻子,因此他更与我为敌,不断给我最危险的人物,派我去最危险的地方,若非我命大,且还有些真本事,只怕我早死了十余回,眼看现在就要开战,他竟然又派我去朵颜三卫探听情报,这不是把我往死里整吗?这个时候出现在朵颜三卫附近的汉人,被人见到直接就杀了的啊。”
“锦衣千户霍丹?”段飞说道:“我倒是听过这个的名字,此人现在何处?”
何以为答道:“他一贯胆小怕死,就会对同僚玩阴的,此刻只怕早已躲到义州卫等安全的地方去了。”
段飞点点头,说道:“也罢,你的事情本官记在心里了,我们秘密前来暂时还不想去见他们,你去找些信得过的弟兄们,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将这件事给办好了,霍丹算什么,我保证这个奴儿干都司都是你的。”
何以为大喜道:“多谢大人提携,卑职该怎么做还请大人示下!”
段飞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说道:“你对这边比较熟悉,该怎么做还是你自己决定比较好,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打消朵颜三卫的野心,不要让朝廷和百姓再遭兵灾了。”
何以为道:“卑职遵命!大人打算一直留在沈阳卫么?”
段飞摇头道:“我本来想先去塔山卫会会女真都指挥黑忒,你说我该去不该去呢?”
何以为肯定地说道:“大人亲自前去是再好不过的事,黑忒两次三番受朝廷召唤讨伐别族,徒然得罪周边各族,却没得到什么实在的好处,这一次倘若朝廷再这么办,只怕他们会心有怨怼、阳奉阴违啊,大人不但该亲自前去,尽量许他些好处,而且还要尽快前往,卑职会尽量给大人掀波舞浪,让那些望朵颜三卫之风准备一同袭边的各族心里打个突,大人只怕还不知道吧,福余卫指挥使布日固德打算十月初八这一天在朵颜山上会盟各族,随后就要放马南下了。”
“十月初八?没几天了啊。”段飞皱眉道:“为何往京城的情报中一点消息都没有?”
何以为苦笑道:“报喜不报忧呗,霍丹正是被我缠得烦了,故意让我去探听会盟的消息,这都快成了奴儿干都司锦衣卫里的惯例,谁查到坏消息就自个儿去继续查个清楚明白,那两个鞑靼都是我知道关系重大,想方设法,没有经过霍丹同意,直接送往京城的。”
段飞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好吧,我还是尽快去见见这个黑忒好了,他和塔山卫女真的具体情报你尽量告诉我,黑忒和塔山卫女真最需要的是什么?最害怕的又是什么?”
何以为答道:“游牧民族最怕的是饥饿、贫困,还有疾病,他们最需要的是粮食、医药还有各种工具以及茶叶,黑忒此人在位已有十七八年,年过四旬,已没有当年的豪气,大人要说服他只怕需要点手段,他有三个儿子,除了第三个年纪还小之外,前两个儿子猛虎罗格和苍狼帖赤纳倒是英雄虎子,大人多动动他们的心思较好……”
两人交头接耳地不停低语,周围有苏蓉和少林武当高手,倒是不用担心被人偷听去,末了何以为哈哈大笑着拍了拍段飞的肩膀,说道:“老弟你按我说的去做,保证可以避开战乱,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是不是该给我银子了呢?”
段飞满脸诧异地说道:“银子?银子自然是在你给我一路做完向导,等我赚得盆满钵满,安全离开努尔干都司之后的事了,难道你以为我就这么好骗不成?”
何以为苦笑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规矩就是这样的,倘若你非要我亲自带路,那么价钱可就要加十倍,而且你得先给十分之一的定金才行,你打算给我哪样?”
段飞冷笑道:“看来本公子才来到奴儿干都司,这流氓强盗骗子全来了哈,嘿嘿,给我把他抓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想跟我走是吧?本公子就把你栓着走!全当遛狗了!”
何以为脸色一变,正要说话,酒店门口突然被人大力拍响,有人在门外大声喝道:“开门开门,本官接到线报,客栈里藏有逆匪,快给我开门!”
客栈的小二急忙打开门,一个百户带着一队衣裳不整的兵冲了进来,那百户目光在大厅里一溜,就落到的段飞的身上,他手一指,喝道:“就是他们,给我都抓起来!”
看来被丢出去的洪爷他们招来救兵了,段飞有些想不明白,马贼的救兵怎么会是堂堂的官兵呢?难道在关外官兵抓强盗的古来规则也不一样了吗?
看到官兵进来,何以为就像见到了救星般尖叫起来:“救命啊,百户大人,这些人是强盗,他们问了消息不给钱啊!”
段飞哼了一声,丢了张一千两的银票到他脸上,喝道:“少废话,算你运气好,给我滚!”
何以为抓住银票逃也似地溜之大吉,那些官兵将段飞几个围住了,大家把段飞保护在中间,柯叔上前去跟那百户打招呼道:“安大人,你老还记得我吗?几个月前我还跟我家大少爷来过一趟,跟千户大人喝过茶的呀,安大人,这是我家二少爷,刚才有人调戏少爷身边的丫鬟,被少爷叫人惩戒了一番,怎么就惊动安大人你了?”
那姓安的百户看着柯叔疑惑地说道:“你是……”
柯叔凑到他面前,低声说道:“安大人,我家大少爷姓苏,家里开绸缎铺子的……这是一百两银子,你拿去喝酒,至于洪爷那帮人,谁都知道他们的来历,安大人何必替他们出头呢?”
安百户恍然道:“原来是苏家二少爷,难怪这么大的威风,好吧,这一次我给你们苏家个面子,就不再追究此事,不过……苏二少,奴儿干都司不是江南,今后遇事还是不要做那么绝的好,弟兄们,咱们走。”
这些卫所兵来得快走得更快,冷风呼地一下吹了进来,小二急忙去关上大门,段飞冷哼一声,坐了下来,说道:“这些官兵简直比贼还要可恶,若不是……哼,这大厅我呆不下去了,蓉儿,咱们回房。”
“喔……”苏蓉乖乖地答应一声,搀扶着‘苏二公子’上楼去了。
回到房里,苏蓉关上门之后幽幽地说道:“公子,难道真的要杀人放火甚至下毒么?”
段飞苦笑道:“蓉儿,你又心软了,现在不是怜悯敌人的时候,是他们要挑起战争,杀害我们大明的子民啊,若我们怜悯他们,谁来怜悯那些手无寸铁被劫去所有家财,甚至俘虏回部落去做奴隶或直接惨死在屠刀下的人呢?”
苏蓉轻叹一声,说道:“我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心中却总是有些不舒服,公子可以不用理会我的,这天下何时才能有安稳的日子啊。”
段飞苦笑道:“这不可能,至少几百年之内不可能,作为大明的子民,我们只能想方设法让大明强大起来,就如汉唐最强盛的时候,边关不是安宁了一段时间吗?”
苏蓉点点头,说道:“是啊,希望公子能早日达成心愿,或许到时候天下就没有那么多战乱了,公子,你累了一天了,我去给你要些热水,洗个澡早些歇息吧。”
段飞嗯了一声,说道:“你也早些休息,明天要赶更多的路呢。”
客栈里的卫生条件很糟糕,床榻上不但气味难闻,竟然还有跳蚤,好在段飞早有准备,根本就没打算休息,没过多久窗户上就响了两声,段飞开窗一看,只见何以为穿着一身黑衣,从窗外爬了进来。
段飞急忙关上窗户,何以为从怀里取出一张写满了鬼画符的纸,在油灯下展平了,说道:“大人,这是卑职临时绘制的奴儿干都司地形与局势图,请大人过目,大人,我建议你们从铁岭卫走水路从庆云站走,塔鲁木卫的领祝孔革也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主,大人绕过塔鲁木卫直抵亦东河卫,然后尽量走偏僻的路,卑职会给大人派一个熟悉道路的弟兄带路,到了刺鲁卫就安全了。”
段飞嗯了一声,说道:“这样走要多少时间?”
何以为犹豫了一下,说道:“卑职全力前进的话,大概要两天时间,大人身子娇贵,又带着爱婢,只怕要三四天才能到。”
段飞摇头道:“来不及了,你把最快的捷径指给我,我要日夜兼程,用最快度赶往塔山卫。”
何以为劝了几句都得到了同样的答复,只好答应道:“好吧,卑职遵命,大人要走捷径的话,只好从安乐州过了,这里是塔鲁木卫的势力范围,大人要千万小心,这条路我媳妇比较熟,带着她上路,或许还会有奇效,至少不会成为大人的累赘,请大人一定要答应。”
段飞颔道:“也好,队伍里只有蓉儿一个女子的确不方便,你既然大力推荐,想必你媳妇必有不凡之处,就算上她一个吧,你打算如何安排她加入队伍?”
何以为笑道:“大人明日尽管一早上路,我媳妇擅长追踪,她自会找机会加入的,虽然我媳妇对奴儿干都司的情况也很熟,不过我还是尽量给大人讲解一下吧。”
段飞嗯了一声,认真听了起来,何以为详细地将地图上有的,或没的,过一百多个卫所还有几百个部落分属什么阵营,哪些比较好拉拢,哪些较容易分而化之都详详细细地解说给段飞听,在他的指点下段飞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终于对这次行动充满了信心,没错,直到现在他才有了几分把握……
p:回来几天了还‘瘟鸡’似的——老娘语,没办法,咱是坐列车去昆明,然后站火车回的广西,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腿都在抽筋,这几天状态一直不佳也就不奇怪了,可恨的是明天家里这个小区还要停电,从早七点半停到下午四点半,没存稿的人真郁闷啊,37的天气,没有电,还叫人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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