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蓉说道:“公子,我查过那个梅管家的包裹,他带着好几万两银票呢,还要再诈他一笔么?”
段飞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怎么不顺手全拿走?然后栽赃给花蝴蝶,或者随便哪个恶人榜上的坏蛋嘛,这样好了,在信里补充两句,就说那三位大人有可能已经知道真相,所以敲诈得特别多些,几万两银子对这种家伙来说不算什么,他们的船出海转一趟就回来了。”
唐伯虎曾经在宁王家里呆过半年多,见惯了迎来送往,闻言笑道:“不错,东家对官场越来越了解了,王世勇就算告到他伯伯那里,也得出这笔钱,拿了钱就不再与人为难,这就是官场的规矩,能够花银子摆平的事情一般都不会闹大,至多将来找机会要回来就是了。”
火烧起来了,苏蓉将那封信的火漆烤热,小心翼翼地将封口揭开,把信笺取了出来,唐伯虎一字一字地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信心满满地说道:“此人趋风附雅,学用的字体乃是我兄长祝允明最擅长的楷书,这还不简单么?枝山兄很多字帖都是我替他写的,世人谁能看破?只需给我准备一张平稳的桌子,片刻即可。”
段飞大喜,大家一起把船舱里的桌子抬了出来,四平八稳地放在岸上,唐伯虎提笔准备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写了起来,段飞拿着原来那封书信,仔细对比其中相同的字,竟然一点不差,大师就是大师,造假都造得这么真,决不是他这个菜鸟能比的,想来那王世勇也不过是个二世祖小恶霸,他能看出来就怪了。
唐伯虎写好信之后拿起来吹了吹,满意地说道:“好了,保证那王世勇看了之后暴跳如雷,却又只能乖乖再送十万两银票出来,东家,我不要多,给我一万两好好重修我的桃花庵即可。”
段飞欣然道:“没问题,大家都有份,不过阿斌你那一份我得替你先收着,将来要给你娶媳妇的,蓉儿,你那一份要我帮你收着吗?”
苏蓉轻笑一声,说道:“我才不要这些脏钱,有机会你帮我捐给那些遭灾的百姓好了。”
段飞对她肃然起敬,说道:“苏姑娘志高气洁,小弟佩服,今后有机会定会替苏姑娘捐出这笔钱的。”
“你不捐么?”苏蓉盯着他追问道。
“我比较贪财,到手的东西不太想再让出去,不过嘛……个人认为捐款赈灾是没什么用处的,一个能干的好官抵得上一千万两白银,我想做的就是一个那样的官,有点贪财,有点不择手段,但是对国家、对百姓来说是个有用的官,这就行了。”
“对国家对百姓有用的官……”苏蓉侧头想了想,然后朝段飞嫣然一笑,说道:“我明白了,公子的志向比我大得多,苏蓉受教了。”
“快把信封口吧,再耽搁天就要亮了。”段飞转头向自己租的船走去,摇头晃脑地说道:“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苏蓉噗嗤一笑,这一下连唐伯虎都看呆了……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段飞还没看到海,他的船就拐入了运河福山浦,大约辰时初的时候船在苏州靠了岸。
唐伯虎揣着段飞预支给他的银票,租了辆马车回桃花庵去了,段飞和石斌等四人则来到梧桐巷,先观察了一下原来周家所在之处,那里的门牌已经改成了王家,周围都是和周家格局差不多的民宅,段飞他们就在周家隔壁把门敲开,段飞向来应门的一位大婶拱手道:“大婶,请问周家是住在隔壁吗?怎么我去叫门却被人好一顿抢白?”
那大婶应该就是案卷里说的吴婶了,她听说找周家,先就叹了口气,然后摇头道:“周家已经没了,你还是不要找了,快回去吧,免得惹祸上身,快走快走!”
段飞伸手挡着,急道:“大婶,我是来投亲的,周家这是怎么了?大婶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门里头冒出一个中年汉子,约莫四十岁的样子,应该是吴婶的儿子吴益,他凶巴巴地喝道:“别问了,你还是快走吧,莫要误人误己,快走,再不走我就要叫官了!”
“我们就是官,是来查周家案子的。”洪邦和蒋骏从段飞背后走出来,用力把门板一推,这两人就进了吴家,听说是来查案的,吴婶更加慌乱,摇头连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是快走吧,求求你们了,官爷,不要害了我们。”
“你们如此惊惶,莫非是受人威胁?你们不要怕,我乃应天府都察院的右佥都御使,正四品的官,我觉得周安的那个案子有些不妥,特来苏州查个明白,请二位据实以告,或可帮周安一把,周家……实在是惨啊,难道二位都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
听到后边那句话,吴婶顿时哭了起来,吴益却依然凶巴巴地说道:“四品官又怎样?王家在苏州就是土霸王,就算是钦差来了也没用。”
话虽如此,毕竟他不再赶人了,石斌忙将大门关上,说道:“你们好没见识,知道我家大人的来历吗?在扬州他连破奇案,被皇上钦点为江西提刑按察使佥事,然后在江西又连破五大铁案,连淮安王和辅大学士杨廷和府上都乖乖认罪交人,这王家大得过王爷吗?大得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大学士吗?”
听到富有煽动力的话,吴婶激动起来,她甩开儿子的手,朝段飞当头一拜,悲声道:“大人,你一定要为周家做主啊,周家给那王世勇害得家破人亡,周安多半也是他陷害的,否则何需每逢周安的案子重审他们就要派人上门来威胁利诱一番?大人,我家还藏有两次王家送来的银子,我们一分也没有动过啊。”
“吴婶请起,本官一定会将此案审个水落石出的!”段飞扶起吴婶,说道:“请二位将案当日的一切详详细细地向本官说来,并且将所有可以指认王家威逼利诱你们的证物交给本官。”
在段飞的循循善诱下,吴婶和她儿子吴益开始回忆并诉说当日的情景,还将两包银子拿了出来。
“那一天早晨,我们隔着一堵墙听到周登又在骂他老婆,心中不禁替周氏叹息,过了不久,周氏突然过门拜访,让我很是惊讶,周氏嫁到周家已经将近五年,还从未孤身来过我家,我正与周氏谈话的时候,周家就传来两声惨叫……”
“那两声惨叫相隔很短吗?”段飞问道。
“嗯,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我们还说周家来强盗了,没想到……”
……
在吴婶跟段飞详细说着当天的事情的时候,苏蓉也已跟着那个王府家丁,来到了王世勇的豪宅。
王世勇得到通报后好一会才来到厅堂,坐在官帽椅上不耐烦地对那家丁道:“梅管家让你带回来的书信呢?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饭桶,可别在最后给我捅了篓子。”
那家丁把书信递上,王世勇检查了一下火漆封口,这才拆开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面色大变,左手用力一拍茶几,将一个上好的青瓷茶碗震得跌落地上,王世勇怒道:“可恶,这三个该死的狗官,索贿索到爷爷头上了,纹银十五万两,真是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死了他们!”
他呼呼直喘着,喝令丫鬟来收拾东西,一个小丫鬟跑了出来,手忙脚乱中割伤了手指头,王世勇大怒,一脚把她踹倒,喝道:“来人啊,给我拉出去打二十鞭子,备轿……不,备马,我要找伯父给我评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