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闭门七日。
闭门七日的意思就是,别说正门了,太清院连侧门都没开过。所有的人,一律不得外出。
直到家里连白米饭都没得吃了,太清院外连只麻雀都看不到了,小道士这才开了府门。
憋了几天,他也闷坏了。见四周再无一个家丁,手中舞着请柬冲过来,小道士便往大街上那行去。
走了一程,却看到小四哥。小四哥见到他大喜,就想过去,却又停住,不敢过来。
小道士便过去,在他肩上拍了一记:“怎么,大半年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小四哥点头哈腰地说道:“哪能嘞,你是小的的恩人,更是小的的贵人。小的便是忘记了爹娘,也不敢忘了恩公你。”
“只是恩公,现在坊间人人都知道了,你就是名满临安的小神仙,还是个要当今皇后亲自登门拜访的贵人。小的不过是一普通老百姓,哪敢再跟恩公你亲近?”
小道士笑道:“我是那种把人看扁的人吗?再说,我曾经跟你说过,你命中当大富。你这未来的豪商跟我结交,有什么不妥。”
小四哥大喜:“小神仙,小的真能成为大豪商。”
小道士佯怒道:“神仙说的话你都不信?”
“信,信,自然信。”小四哥乐得脸上笑开了花:“怪不得这大半年来我生意大好,赚了许多。”
“哦,”小道士问:“这么说,你可以买大华宅,娶美娇娘了。”
“哪能嘞?小神仙跟我那一说后,我哪还能那么目光短浅。所有的钱我全都投了出去,又开了一间麻花铺子,再买了一间成衣铺子。”
“哟,一下三间铺子了,这下倒是有大掌柜的风范了。”
“小的一切,都是拜小神仙的恩赐。只要小神仙一句话,便是将三间铺子即刻转到小神仙名下,小的也绝无二话。”
小道士笑道:“我还能要你那辛苦钱?小四哥,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得意时需谨慎,以后便可得一生富贵。”
“是,是!小神仙的话,小的自会刻在脑中,时时不敢忘记。”
和小四哥告别后,小道士再转了一圈。
真不一样了啊!
以前这些街坊看到他,太多会友好的打个招呼。而现在这些街坊看到他,却是连招呼都不敢打,避到一边,不敢靠近。
哎,在这些百姓心中,自己倒真成了神仙,高高地站在云端,和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道士很不喜欢这样。
于是,当一个小女孩举着风车,向他跑来,很可爱地问他“大哥哥,你是神仙吗”,小道士便微微一笑,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说:“大哥哥是有些神奇,但却不是神仙。”
那小女孩的娘亲见此一幕,吓得脸都白了,急急跑过来,就要拉住小女孩。可看到小道士这一亲昵的举动后,她停住了脚步,脸上一笑,叫了声:“仙长。”
这一笑,却少了几分敬畏,多了一些亲近。
看到旁边有卖糖葫芦的经过,小道士便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大喜,甜甜地说了声“谢谢”,拿着糖葫芦跑到她娘亲那,炫耀去了。
见他很是和蔼,那卖糖葫芦的老人就壮着胆子问:“小神仙,临安城的人都说小神仙的符是神符,张张都灵的厉害。小老儿想向小神仙买张符,这得要多少铜板?”
小道士心中暗叹:“这百姓啊便是这样,离他们远了些,他们便敬畏你,不敢亲近你。可和他们太亲近了,他们又会什么事都想着来找你。”
于是小道士答道:“贫道的灵符要买的话,可是很贵,好几锭金元宝一张。而且,那还得贫道想卖。”
几锭,金元宝?那老人吓了一大跳。
小道士接着又说道:“不过贫道若是和谁有缘,自会出手相助,不会另收一文铜板。”
“这样啊。”那老人高兴了,送上一根糖葫芦:“那小老儿请小神仙吃根糖葫芦。”
小道士接过,笑道:“谢了。”
那老人得了一声谢,笑得合不拢嘴,屁颠屁颠地挑着担子走了。
见四周的百姓有围上来的苗头,小道士一声轻叹,回太清院去了。
对这些百姓,他实在有心想亲近,但实在不敢过于亲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便是最好。
小道士敢肯定,若他免费施咒发符,不用两天,无数临安的百姓就会往他这跑。不用两个月,无数大宋的百姓便会往临安跑。到那时,他若是不拒绝,哎,那一天到晚都再没了丝毫的空闲。他若是拒绝,又实在不忍心看那些充满了急切,充满了期待,最后却转为失望的无数双眼。
所以这样,便最好。
小道士自认为,自己的道术的确是了得,自己的时间应花在作更有用的事上。而不是,东家家里有些不安宁,去施咒驱邪;西家丢了一只羊,去施法寻找。南家家里婆娘病了,去贴符救治。
那些事,等哪天自己归隐了,在为父老乡亲们做吧!
回到太清院,院外却站了一个人。那人看着门外“清静无扰”四个大字,迟疑着不敢进去。
小道士一看,这人却是朱右正。
朱右正看到小道士,大喜过望,急急跑了过来:“原来前几日秀州见到的,果真是小神仙当面。”
小道士一指那四个字,说:“还需要右正大人亲自送过来,贫道实在过意不去。这些天实在不便请人入府,还请右正大人见谅。”
朱右正点头哈腰地笑道:“自然自然,你我便在府外说。”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些案卷:“这些都是小的精心整理好的,空玄子并那三个道人的履历。小的担保,能找到的,全在这。”
小道士点点头,接过:“劳烦右正大人了。你且在这稍侯,贫道将给你拿来。”
朱右正犹豫了一下:“那拘鬼令,小的便送给小神仙了。”
小道士这下倒真吃了一惊:“哦,那可是上等的法器,极是难得。你确定,真要送给贫道?”
朱右正点了点头:“那法器是小的祖传之物,极是珍贵。换了别人,打死小的都不敢往外送。是小神仙的话,那等宝物落在小神仙手上,才能发挥它该有的作用啊。”
小道士看了看他:“想来你是有所求,先说说看吧。”
朱右正讪笑道:“小神仙就是小神仙,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说道:“是这样的,绍兴府那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乡民无知,竟擅自淫祀,终于酿成大祸。朝廷得知后大怒,严令彻查。可那妖鬼邪神竟已成了气候,派去的人死伤惨重,便连官员也折进去了数位。”
“朝廷便令僧录司和道录司处理此事,我道录司正印大人耐不得那群和尚,便接下了此事。最后了解清楚后,发现此事极是棘手,不由急得都上了火。思来想去,京城中能处理此事的,也只有张天师和小神仙了。”
“张天师这一年来身子不太康健,极少离开临安。所以就只有请小神仙出马了。可请动小神仙也是件难事,结果这事推来推去,便推到了小的身上。哎,谁叫小的才进道录司,里面人脉不熟,都没人帮衬着说话。”
小道士皱眉:“淫祀?朝廷不是一再强调,非其所祭者不得祭之。这严令之下,怎么还会闹出这种事?”
朱右正苦笑:“乡民无知啊!朝廷虽然明令禁止,可奈不住那些愚民私下里祭祀。”
小道士说道:“你且将这事详情说下。”
朱若正答道:“是,是。”
“现在所知不多,只知道乡民所祭的,是白衣大仙。”
“那白衣大仙,真身是条大白蛇,已被乡民祭祀了三代,历时近百年,受到香火无数!据说这白衣大仙极是灵验,愚民只要诚心祈求,所求之事十有五六能成。可若有愚民惹怒了白衣大仙,那十成十的会遭灾祸。所以或为了有所求,或为了心中所惧,前去供奉白衣大仙的愚民,渐至越来越多。那庙香火之盛,冠绝绍兴府!”
“绍兴府官员虽知此事,但因信奉白衣大仙的人太多,他们也不敢过问。直到最近,有胆大妄为者借这白衣大仙的声名,创立了邪教白衣教。妖言惑众之下,白衣教信徒猛增。好在绍兴知府及时察觉到不对,赶紧上报朝廷。绍兴府就在临安附近,朝廷哪敢怠慢,立即明令镇压,派出两千官兵,这才没有让白衣教真正形成气候,消除了一场弥天大祸!”
“只是邪教虽已被暂时压了下去,但那白衣大仙不除掉,祸根就还在。只要官兵一撤,说不定便会死灰复燃。所以当务之急,是毁了这淫祀,除掉那白衣大仙。”
“可那白衣大仙已被祭祀了近百年,早已成了气候。有不信邪的武官领着兵士进了那大仙洞,结果三位武官尽皆惨死在洞中,尸首至今都还在洞中!也有十几名和尚道士想进洞去除妖,却也是惨败而归,还折了几人。”
“现在绍兴府无数百姓都在等着看官府的笑话,等着看官兵的笑话,其中更有无数流言流传。再这样下去,情势定会不可收拾,到时便是惹出一场惊天民乱,也不是不可能啊!民乱一起,损失会有多大,死伤会有多少?”
“小神仙,京城里人人都说你有神仙心肠。我道录司垦请小神仙出马,解此危局,救无数百姓于生死之间!”
说着,朱若正长揖至地!
小道士沉默了一下:“百年淫祀,此事委实凶险,太过凶险!”
“可,贫道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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