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宴(1/1)

月明星稀。

月光如水,洒在小道士的脸上,让他那清秀的脸更是莹莹生晕。于是这月下郎君,更是好看了三分。

时有清风轻徐,拂动着小道士的道袍。衣袂飘飘的他,这乍一看上去,真个是,从天上乘月而来的神仙。

当这样的小道士,唇含微笑地出现在后花园时,满场的莺声燕语,便倏地一静。

小道士自然不敢擅闯后花园,他是应李国公之约,由三管事相请,来赴后花园的家宴。

大宋皇族的人,太多有几分诗意。就说先帝徽宗,虽然昏庸失国,但艺术天分之高,史上罕见。今日月色大好,李国公一见之下雅兴大发,就于后花园设宴,邀月共品美酒。

入座后,李国公端起桌前的夜光杯,举杯遥敬:“仙长来府数日,我事务繁忙,都未及请仙长一聚,实在是失礼。今日设下此宴,一则是不负这大好明月,再则是为仙长接风。仙长,请饮此杯!”

小道士饮了后,举杯回敬:“贫道承蒙国公爷邀约,来此荣华之地,竟于闹市之中,妥得了一方清净,贫道感激不胜。贫道谨以此酒,祝国公爷福体安康,祝国公府和美晶盛。”

李国公大笑饮过。

小道士再举杯遥敬国公夫人:“贫道刚进重庆府,便听全府盛传夫人温柔贤淑,美丽非凡。待见到夫人,贫道才知道,这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贫道谨以此杯,祝夫人如月上的仙娥,青春永驻,美貌永远如昔!”

在这等场所,当面夸女子美貌,本是失礼之举。但小道士本就年轻,说这话时他目光清澈、神态从容,让人听了只觉得他语出至诚,哪肯生出半分恼意?

国公夫人大喜,以袖掩面,饮了这杯后,笑道:“仙长说我是月上的仙娥,我看仙长才是神仙中人。仙长一来,我府中的这些小丫头们,一个个都脸可就红了!”

这话惹得一阵大笑,那些小丫头们自是羞涩,可在羞涩的同时,却又禁不住地拿眼,偷瞧这可人的小道士。

今晚是家宴,除了国公爷和夫人外,还有小妾一名,生得极是妖艳。另有二公子和三公子,大公子和柔儿却没来。

柔儿没来,小道士早有预料之中。似这等富贵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会会见外客。若非小道士是方外之人,今晚的家宴,怕是国公爷的妻妾都不会现身。可尽管明知如此,小道士的心里仍免不了失望。

他掩住这失望之情,喜笑连连,依次向众人敬酒。不一会儿,席间气氛便热闹了起来。

酒过三巡,国公爷问道:“仙长,看你随身携带有紫竹箫,想必精通箫技。不如就请仙长吹上一曲,也好让我等听听仙音。”

小道士回道:“刚管事来唤时,贫道正在练箫,就随手将这箫带了过来。既然国公爷有令,贫道自当遵从。”

说完,借着几分醉意,小道士洒然走到席间,解下身上的紫竹箫,置于唇边。

其时,月光刚从一片白云中溜出,正正将一束月光,洒在他身上。这唇边含笑的小道士,便真似要在这月光中,飘然欲仙,乘月归去!

众丫环看得神魂俱醉,也不知有几颗女儿心,就在这一刻,系在了,这秀雅如春竹的小道士身上。

一缕轻音,袅袅飞起!

起先恬静,清清淡淡,继而转浓,渐渐深情。情深至极处,便有哀伤产生。哀伤渐浓,又渐淡,终于消逝无声。

无声处,却有余音似袅袅,让人回味沉醉。

国公府规矩甚严,众丫环无人敢出声。可那一双双美目,却似糖样地粘在小道士身上,再也离不得分毫。

国公夫人美目轻扫,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轻轻一叹,然后笑道:“果真是绝好的箫声,更是绝好的男人。”

听她开了口,那姨娘才抿嘴笑道:“夫人说得极是。可恨我膝下只有一子,并无一女。不然,真不能放过此等良人。”

国公爷却是有真才情的,举杯敬了小道士一下后,说道:“听仙长的箫声,似饱含思念,莫非仙长已有了意中人?”

国公爷这话一说,小道士心中就是一动,当下答道:“若说意中人,贫道即是有,却也是没有。”

国公夫人大奇:“这话倒是有趣,不知仙长有何说法?”

“说是没有,是因为贫道一心向道,向来都在山中苦修,对男女情事从不在意,自然真是没有。”

“说是有,”小道士眼中满是思念,他深情款款地说道:“这几个月来,贫道经常会梦见一个绝色美人。在梦中,贫道和她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她便是贫道的意中人。只可惜在梦醒之后,贫道却不知,这尘世间,到底有没有这美人。”

“哦,这事倒是奇了。”国公夫人问:“仙长梦中的意中人,可知叫什么名字,长得是何模样?”

小道士苦笑摇头:“贫道不知她叫什么,也不知她从何处来,更不知她现在又在何处。贫道见她长得柔柔弱弱、娇娇怯怯,便称她为‘柔儿’”

席中,顿时一片惊呼!

国公夫人秀眉轻蹙,往四周淡淡扫了一圈。她视线所过,众丫环都垂首屏气,连大气都不敢出。

国公夫人淡淡说道:“贵客在此,惊呼些什么,没得规矩。”

然后展颜一笑:“仙长说得倒真有意思。不过依我妇人之见,仙长定是对凡世间的女子看不上眼,才臆想出了这么一个‘柔儿’,在梦中与她相见。仙长,你说我这话,是也不是?”

小道士点头称是:“昔年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成了庄周。梦中之事,真真假假,贫道睡着时自然分不清。可醒来后,贫道还是知道,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国公爷举杯说道:“既然是梦,那说他做什么?昔年李太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晚明月正好,我等就莫辜负这良辰美景。来,且举杯,饮酒!”

一时几人举杯,畅饮一杯。

此后,再无人提这话题,小道士只是说些有趣的事,不时将众人逗得失笑。

月上中天,时候已不早,也不知几个丫环跟国公夫人说了什么,夫人就说道:“仙长,我府中人大多崇尚道教,平日里也想去祥云观敬柱香,礼下道尊。可不知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仙长的修行?”

小道士恭敬应道:“夫人客气了。祥云观是国公府中的私家道观,观中的规矩自然是国公爷和夫人定的。夫人觉得可以,那定然可以。”

他这话一说,众丫环个个喜上眉梢。

国公爷见了一皱眉:“去是可以去的。但若是经常去,不免扰了清净,对道尊也是不敬。这样吧,仙长约定一个时辰,在这个时辰内,府中各色人等都可去。过了这个时辰,那就免了。”

这最合小道士的心意,当下他稍一想,答道:“那就每日的申时。”

这事,就这么定了。

再饮了片刻,宴席便散了。此时小道士已有了几分醉意,向众人告辞后,他在三管事的搀扶下,步履不稳地走了。

看他醉醺醺的样子,众人有些好笑,也觉得他更真实了几分,再不似神仙中人,不过就是一个可爱十分的小道士。

小道士走后,后花园里,国公爷和夫人挥退了他人,有了番对话:

“夫人,今晚你却是何意?这天青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实在是女子的良配。你却许府中的婢女去祥云观敬香。你也看到那些丫环看天青子的眼神,恨不得立刻自荐枕席。天青子再是得道高人,可毕竟年少。若是受不了这等诱惑,污了那道家清净地,那岂不是你我的罪过?”

国公夫人没答他的话,却问道:“夫君觉得,天青子所说的‘梦中柔儿’的事,是真还是假?”

国公爷想了想:“若说是真,这事太过匪夷所思;若说是假,看他神情倒不像是作伪。哦,我明白了,难道夫人是怀疑,这天青子对我家柔儿怀有歹心?”

夫人点头说道:“我家柔儿的美名传遍天下。若天青子想借着入住国公府的机会,将我家柔儿收入房中,就此美人、财富、权势尽入囊中。那这主意,他却是错得离谱!”

“夫人说得极是。这天青子再是良才美质,但我家柔儿乃是天潢贵胄,岂能下嫁给他?那样,必成全天下的笑柄。哼,若他真打了这样的主意,我再是惜他敬他,也必容不得他!夫人,既然你有这怀疑,为免除后患,我明日便将他赶出府去!”

“直接赶他出去,可能有所不妥。天青子毕竟是夫君你亲自写信,厚礼请张天师推荐过来的。如果只凭些许怀疑就将他赶出去,张天师脸上不太好看。”

国公爷恍然大悟:“所以夫人就特地制造了,让天青子犯错的机会。”

夫人点头:“夫君说得正是。”

她叹道:“这天青子的确是大才,我国公府怕是留不住他。若是他对柔儿没有非分之想,那他看中哪个丫环,我便送给他,也好结个善缘。可若是他对柔儿有了别样企图,呵呵,这国公府,他怕是来的,出不得!”

国公爷大赞:“夫人真是女中诸葛!”

夫人柔柔地别了他一眼,嗔道:“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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