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子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一软,坐倒在凳子上:“我总算知道那小道士是怎么得罪这凶婆娘的了。我去,阳鬼啊,几十年没出现过的阳鬼啊!那般穷凶极恶的鬼,连小道士的师父天云真人都不一定能除得了。我去了,那绝对是必死无生!不行,得学那死道士,溜,赶紧得溜!”
主意打定,天玄子干咳一声,起身大义凛然地说道:“驱鬼除魔,正是我辈本分!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有如此恶鬼行凶,我天玄子怎能坐视不管。小娘子请领路,贫道这就和你走这一遭。”
许若雪一拱手:“道长请!”
自那次“裸奔”事件之后,她苦闷了好几天,心中最烦躁时,恨不得一剑自我了断。直到这时,她终于高兴了一点:“哼,跑了一个傻道士,又抓到一个比他更厉害的臭道士。先去除了爹爹身边的恶鬼,至于那傻道士,有他师叔在,还怕找不到他。哼,所谓山不转水转,且让他先逍遥几天。反正我和他的日子,还长着!”
如前几日般,一个女侠一个道士,一匹大黑马一匹大黄马,在官道上飞驰。只是跟小道士相比,天玄子的骑术很是了得,和许若雪跑了个并驾齐驱。
跑了半个时辰,天玄子“啊哟”一声:“小娘子,贫道这肚子有点不舒服。小娘子稍等,贫道去,那个,那个一下。”
许若雪皱起眉头,终于没说什么。
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天玄子装模作样了一番后,撒脚就跑。
跑了一程,天玄子笑道:“这小娘子手里拿着宝剑,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可江湖经验实在是稚嫩的很。这么容易就骗过去了,真傻!”
他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一声冷哼:“是吗?”
天玄子吓得魂飞魄散,抬头看时,眼前衣诀飘动,许轻雪从天而落,飘飘然如九天仙子。
“天玄子,你这逃跑的速度跟你师侄相比,真差得不是一点两点。”
“原来她早就知道。”天玄子在心里大骂:“你个小道士,你个臭道士,你跑就跑了,干嘛把道爷我拉下水。苦也,这下被你害死了!”
表面上,他照样大义凛然地说道:“跑,跑什么?只是贫道刚刚想到,之前答应了刘府君,要为他家祈福禳灾。我等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既然贫道先答应了他家,就得先了结了那事,才好跟小娘子去你家。”
“哦?”许若雪不置可否。
天玄子正气凛然地往前走去,走了两步,没事。第三步,“铮”一声,眼前白光一闪。天玄子只觉得,自己咽喉处一凉,再是一疼。
一阵剧疼。
天玄子眼前一黑:我死了!这小娘子竟真敢下手,一言不合,她就真割了自己的喉!
天!我不想死,我大好的人生才刚开始。我不能死!
耳边,传来了那恶婆娘的声音:“道长,此路不通,请回吧!”
我,我还没死。天玄子大喜,他一摸自己的咽喉,再一看,手上连半根血丝都没。
方才那一剑,贴着他的肌肤而过,那剑气让他生疼,却又没真伤到他分毫。这等手段,神乎其技!
天玄子只觉得脸上发烧,二话不说,原路返回。
上了马,天玄子想着:“有马在,等下跑快点,抽个冷子变个方向,她就追不上我了。”
主意刚打定,就听许若雪说道:“道长,我请你看个戏法。”
她脚一踢,一颗石头发出破空声,如利箭般飞去。飞到一半时,只见许轻雪手中白光一闪,那白光后发先至,真真疾如迅雷,追上了那石头,将它击得粉碎。
“道长以为,你的马快,还是我这刀快?”
天玄子彻底死心了,他哭丧着脸,长揖道:“小娘子,求你放过贫道。实不相瞒,贫道捉鬼的本事稀松平常的很。去了,也只是浪费小娘子的时间!”
许若雪皱眉:“刚刚是谁说,玄门五术,山、医、命、相、卜,他样样皆通。”
“是,玄门五术,贫道的确是样样皆通。但是,同样样样都不精通。”
“哼,刚刚是谁说,他有一师侄能召出神雷,用来驱鬼除魔,易如反掌,而他是师叔。这师叔能比师侄差吗?”
“若论捉鬼之术,贫道的确不及师侄的十分之一。贫道那师侄是天一派,天一派专事做鬼。而贫道是萨祖派,以祈福禳灾为主。要贫道去捉鬼,没什么本事的孤魂野鬼还行,那般凶险的恶鬼,贫道去了就是个死啊!”
许若雪气结:“说行也是你,说不行也是你,你要我信哪个?”
“信现在这个,贫道立下毒誓,若……”
“我不需要你发誓。太平县不是有恶鬼吗?你这就随我去除鬼。生死当前,我看你有没那本事。你有那本事,就随我去青城山。你若没那本事,就叫你师侄来救你。”
“啊,这个!小娘子,贫道有道术护身,去那凶险之地还能保得几分周全。小娘子你是姑娘家,去那不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我许若雪天不怕、地不怕,区区恶鬼,怕什么?再说,你刚说过,我有血海剑,天下大可去得。一般的小鬼,被这剑一斩,立刻魂飞魄散。鬼术精通的恶鬼,有这血煞之气在,也万不敢伤害我分毫。既然有这宝贝在,我有什么不敢去的。”
“这,”天玄子瞠目结舌,他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自投罗网、自找苦吃、自作自受。
“走。”天玄子被剑指着,只得往太谷县走去。
太谷县闹鬼之处,人称祭天山。这一路行走,天玄子只觉得心中警兆大生。他停住,取出那三枚古铜钱,抵于额头,诚心默祷后,摇掌九下,掷于地上。
只这一掷,那三枚古钱竟然不倒,直直竖起,颤动个不停。
天玄子惊得跳了起来:“大凶,大凶,我这一去,必死无疑!你看看,看到没,大凶,大凶,不能去啊,去了你我都得死。”
许若雪冷哼一声,血海剑出鞘,往那古钱处虚空一斩。似斩断了什么,那三枚古钱倒在地上,不甘地动了几下,再也动弹不得。
“天大地大,我就不信,这世间还有我许若雪不能去的地方!恶鬼又怎样,看我一剑斩了它。”
天玄子大叫:“要去你去,我绝不会去。你就算现在杀了我,我也不去。死在这,怎比死在恶鬼手上,好上十倍。”
许若雪冷笑道:“由得你吗?”
她欺身上前,一指点出。天玄子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许若雪将他一提,像拎包一样的,放于大黑马上。
任凭天玄子怎么哀求,怎么怒骂,许若雪一概不理,只是拍马上前。
越近了,就要到了,天玄子终于崩溃了,他叫道:“放我下来,我们回太谷县。我有办法,逼得我那师侄现身。他捉鬼的本事胜我十倍,有他出马,好过我百倍。”
许若雪勒住马,问:“你说的当真?”
“是,我真有办法,他一定会出现,乖乖束手就擒。”
许若雪想了想,答应了。她看得出,这天玄子是真得害怕,也是真得没那本事去捉鬼。既然这样,不妨让他一试。
太谷县。
县衙附近,人山人海,密密麻麻地不知围了多少人。
场地中央,用丝绸悬着一些物件。那丝绸是最上等的蚕丝,那物件更是最上等的道家法器。
道衣一套,在神坛前精心供奉十年之久,样样可比上等的法器。
铜钱剑一柄,用古钱一百零八枚,其中有开元通宝十八枚,枚枚可算稀世奇珍。
墨玉宝盒一具,用整块上等墨玉精心雕成,玉盒上还刻有符篆,玉盒内另里有灵符十七张。
还有三清铃一枚、八卦镜一副、拷鬼棒一根、罗盘一副、法印两枚、桃木符八张。
而在这些物件之下,正正放着的,竟是一张大瓮。瓮里放着的,竟是粪便、黑狗血、月经带等等污秽之物。那颜色,让人看了想吐。那气味,迎风臭十里。
虽然这阴损主意就是自己出的,但天玄子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一阵抽疼:师侄啊师侄,你千万要现身啊!你本事那般大,去和那恶鬼斗,大有可能不死。但这些道家法器若是真这样被彻底给毁了,我不心疼死,也得被师父、师伯们活生生打死。
身边许若雪撑着花纸伞:“你这道士,为了自己的一条小命,生生地卖了自己的师侄。卖就卖了,还偏偏作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真是做了**还要立牌坊。”
这话损得,天玄子脸胀得通红,却无话可说。
“时辰,要到了。”许若雪看了看面前的沙漏,冷冷地说道。
“不行啊,小娘子,不能暴殄天物啊!那道衣你卖我,我出纹银二百两。”
“是啊,小娘子,不能这么做啊!那铜钱剑你卖我,我出纹银五百两。”
“万万不可,都是稀世奇珍啊。那墨玉宝盒我要了,我出纹银,六百两,哦不,八百两。”
……
许若雪身边围着的一众人,立刻争先恐后地报价,不一会儿,价格就直加到纹银近两千两。
咬了咬牙,天玄子说道:“你放我走,再把这些法器给我。三个月内,我给你纹银四千两。”
纹银四千两,这个价格让那围着的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能让多少人,富富贵贵地过上一辈子?
许若雪丝毫不为所动:“抱歉了,跟我爹爹的性命相比,金山银山算得了什么?”
“铮”一声,血海剑出鞘,许若雪剑化惊鸿,一剑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