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这一代中国的青年人,准确的说是七零后、八零后出生成长起来的一代中国孩子,对香港电影金像奖有着非常特殊和深厚的感情。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非常关键和伟大的时代。改革开放的国策板逐步和确立的过程,其实是一个如此庞大的国家从近现代的蒙昧真正走向现代化、国际化的一个过程;在文化消费上尤其是如此。
国门打开了,外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涌了进来。顿时让整整一个国家自以为是的土老冒傻了眼——不管我们乐意不乐意承认,想当年,我们还天天想着要去“拯救这世上五分之四还在受苦的资产阶级国家的人民”呢!
而青少年,是最容易被新生事物和优势外来文化感染和影响的群体。那时候,注重观众感受和商业效果的香港电影简直看疯了一代人。整整一代人,几乎个个都以某个香港演艺明星为偶像,以说话办事能有一点“港味”为朋友间炫耀的资本,以看过的港片的数量来判断一个青年时尚的程度。
每年电视台转播的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之夜,更是牵动着无数年轻的港片迷地心。这个活动不但能了解到近一年来,市场上最热最好的港片都有哪些。更重要的是能够看到几乎所有香港明星、梦中偶像的熠熠星光。
时至今日,易青关于少年时代的各种重要的想象之中,还有这样地一幕——每年一到那个日子,就在晚上十一二点地时候,瞒着父母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小。然后坐在离电视机很近的地方。恨不得耳朵贴在喇叭上听里面的人说话,熬夜收看香港金像奖地电视转播;然后在结束的时候恋恋不舍的看着字幕,披着衣服钻回被窝。整个晚上激动不已。
那懂懂的年代,青涩的回忆,那些火热的青春,滚烫地年华啊!
可以说易青这一代人关于优越生活、精致人生及情感的全部启蒙,几乎有半数以上来自于港产电影和流行文化。
当然,随着年岁渐长。知识渐丰,今天的易青,自己也是满腹才学,见惯世面的电影家了,当年的狂热早已淡淡退烧,代之以理智和思考……他也渐渐明白了香港电影所谓“港产港味”的狭隘和局限性,更了解一个只能满足地域需求的文化样式是不可能形成优势文化的,更明白过分集中的地域特色和狭窄地受众面必然会带来一个文化消费形式的消亡……
……这些易青都知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当他猝然听到曾经在他心目中有着无比崇高地位的、有着特殊情感的金像奖,居然到了要被迫停办的地步时,在惊愕之余更多地是痛心和怅惘。
这黯然落幕的,是一个伟大的时代;那么,谁能在这个时代的挽歌中。奏响又一个伟大时代的序曲呢?
……
华星的董事会很快取得了一致的意向——全面介入香港金像奖,华星集团以单位身份加入金像奖董事局。
开会的时候,除了从小在外国长大的罗纲和刚刚从美国赶回来的李杜——这两个人没有经过那个时代,无法了解一般人对港片和金像奖的感情——几乎所有人都投了赞成票。这点倒是令易青吃惊。
就连一向冷静的近乎冷酷的孔儒和精明的宁倩华都赞成这个费钱又费力却又看不见“回头钱”的提议。不仅仅如此,董事会还决定,全资并购《电影双周刊》!
《电影双周刊》自倒闭以来,接连转了好几手,都是以惨淡的可怜的价格成交,而且在新主人手里也丝毫没有起色,更不用提当日的荣光了。
香港电影没落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就是港味文化的短视、狭隘和功利。《电影双周刊》的命运传神的说明了这一点。
易青等人的行事风格,是这些香港商人所想象不到的。就象易青的电影永远能在商业和艺术两种属性中游离出一个良好的契合点一样;在商言商,易青不能真的完全靠感情去决定一个计划,他不能花着股东的钱去做一个真的没有“回头钱”的投资。
所以在他的这个计划书里,他提出了几条——
第一,停办一年的金像奖。当然对外不能说停办,而是说因为金像奖董事局改革,两年并做一年来办。这样一来,明年的这届金像奖,就会有类似《花木兰》、《北角夜未半》这类优秀电影参加;同时,整合完黑股份后重新出发的九大影业,也必然会有一批作品面世。到那个时候,金像奖就不会是没影片可评,而是会实现九十年代以来第一次的空前繁荣。
第二,并购《电影双周刊》。利用这个刊物当年的影响,为华星集团的一系列作品做宣传,并且以此促进香港大陆两地电影文化的交流。
第三,力邀九大影业共同注资金像奖。加上华星,一共十间公司,凑个几亿出来没什么问题。别的不说,就凭易青为九大影业拿回的那些股份平价卖回给他们这件事,他们就欠了易青天大的人情。更何况,有了易青这个“好朋友”,明年开始,他们的电影无论是出埠销售往大陆,还是拿到美国去放映,都有了指靠。毕竟通过易青。总比通过那些扑克牌面孔的大陆官员要好,所以易青这个朋友他们是舍得花大价钱结交地。
十家公司一起拿钱出来,成立一个基金,交给金像奖董事会去运作,钱的问题就解决了。
这三件事情一做,华星至少能得到以下好处:第一。成为金像奖的大救星;第二。奠定了华星集团成为整个香港影市当然的“盟主”、“霸主”的地位,至少在普通人心目中是这样的;第三,在国际市场这盘棋地棋局上。华星集团作为代表香港同时也代表中国大陆最优势行业力量地这个事实,更加稳固了,从今往后所有象进入中国乃至亚洲市场找合作伙伴捞钱的外国电影公司,想要绕过华星都将成为一个非常费劲的事。
同样地事情,易青能做,而香港本土的电影商人没有一个能做成或者想到去做。那是因为香港生意人的短视决定了他们不了解,许多时候,潜在资产这种东西会比摆在明面上的银行数字更“值钱”。他们要是有这种宏观和布局的大魄力和智慧,当年也不会为了赚快钱疯狂的跟风出片,把影市做坏了。
五月底地一天,和金像奖董事会的前辈们以及九大影业的代表开完会出来,易青站在tvb的电视大楼外,迎着头顶的阳光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漫长而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香港热烈而激情的夏天。又将来临。
易青知道,事情正慢慢的遵循着当年孙老爷子天才般地预见而一步步的实现——一个以华星为整个东南亚电影行业的发动机的新的亚洲电影行业资本聚集地,已经诞生了!
……
六月初,香港本地影院地上映号,和内地政审机关的三审准映证同时批了下来。《花木兰》要在香港和大陆两地同时上映了。
《花木兰》在美国上映第三周和第四周的成绩,确实如易青当初所预言的那样,出现了大幅度的跌幅。第三周的票房仅为六千万美元多点;第四周则跌到四千多万。
而加映的那两周,由于添了一些之前没有覆盖到的美国城市院线的缘故,票房还是稳定的保持在一亿美元上下。
就这样,《花木兰》以$354,658,914的北美总票房成绩,略低于美国历年票房总排行榜的第六名《保罗纪公园》$357,067,947,而超过了第七名拈环王2$339,457,993,正式跻身于美国票房排行榜十大行列,排名第七。
三亿五千四百万美元!这个票房成绩从美国传回华语世界后,造成的轰动效应是可想而知的。一轮又一轮的炒作把观众对这部电影的期待值推升到了最高点。
易青和孙茹、孔儒这些人非常清楚大陆电影审查制度的流程,如果《花木兰》当初拍完之后,先拿到大陆放映,之后再拿到美国上市,至少会产生两个后果:第一是《花木兰》的大量战争镜头会被自认为自己很聪明的审查官员以暴力界线为由删改的面目全非;第二,将来拿到北美放映的时候会因为时效性和版本、知识产权等一系列问题在和美商的谈判中丧失大量利益。
可以说,那样的话,《花木兰》的票房成绩可能连现在的一半都拿不到。
所以,明知道会被中国网络上那些自诩很有见识的人骂做“取悦外国人”、“迎合奥斯卡”等等或者被冠以其他罪名,易青还是毫不犹豫的决定先进国际市场,再杀回来。
现在以《花木兰》的名气,和它明摆着可能带来的巨额利润,电影局的政审官员基本上是一个镜头都不敢改,韩山平在背后示意了一下,不到两周全院线准映的证号就批下来了。
六月七日,《花木兰》中文字幕版在全国各大城市上映!中国电影行业票房榜长期由美国大片占据榜首的历史,即将改写!北京。
这是一个晴朗之夜,夜幕在食堂大门响亮的关门声中悄然降临。
电影学院的大放电影厅里,一片喧哗。早来的,晚来的,找座的,乱哄哄一片,大家兴高采烈,满怀期待,等待着半个小时后,《花木兰》在电影学院的放映厅里和首都各大影院一起上映。
全国……应该说全世界,只有这里看《花木兰》是不要钱的,而且拷贝还是导演易青专门嘱托华星北京分公司副总张建亲自送来。
影院一角……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个位置我先占着的?”
“什么就你先了?写你名字了?”“就是,搁片薄纸就叫占座儿啦?您也忒没有专业精神了吧?”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啊!这一排都是我们美术系的先占的,你们瞎凑什么热闹啊?”
“拉倒吧!不就是出了个杨娴儿吗?看把你们牛的!再牛能牛得过人家导演系不?让开让开……”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根据首都大学生的一贯原则,女生优先——两系的男生都到后面去做,这一排两系女生各占一半。
如此迅速的达成妥协,是因为电影就要开始了。
无数电影学院的在校学子,怀着“将来早晚我也能和他们一样”地骄傲心情。正襟危坐,准备欣赏这部传闻赚了三亿多美金的师兄级人物的作品。
易青、孙茹、周依依、杨娴儿、何风……这些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不断的从他们的嘴里蹦出来,尤其是一些号称见过易青他们本人的老生,那模样自豪地好象自己是易青家的远房亲戚一样……
随着场灯的猝然熄灭,整个大放影厅突然一片寂静。
中影某团的大幅字幕及标号打出,银幕上出现了“出品人韩山平”,“监制孙茹孔儒”的字样……
银幕上一片黑暗。高倍音响里开始隆隆的作响,闷雷般的一片战马冲过平原时的马蹄声,然后无数刺耳地金铁弯折脆裂之声爆响出来,伴随着今人心悸的惨叫和一阵阵菜刀剁排骨般的怪异声响——当然,观众都会猜到,那声音绝不是剁饺子馅儿,而是……
放映厅里,那些和男朋友一起来看《花木兰》的电影学院女生们把头埋在男生后背上。这种过于逼真地声音令她们无法忍受——女人地想象力之丰富,并非是她们自已那脆弱的神经可以负担的。
看不到,远远比看不到更加恐怖一百倍!银幕上依旧一片黑暗,可是观众心目中感受到的血腥与恐惧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部恐怖片的观看感受。
这个后来被人津津乐道的著名开场段落。是中国商业大片第一次在影片一开场的时候首先使用声音造型。并成功的把观众的感受和注意力提升到极至地范例——这个方法后来被无数的电影导演模仿效法,一用再用,一直用到后来观众一见到黑幕出声音,就不耐烦的捂住耳朵……
第一个把姑娘比做花朵的是天才,第二个是庸才,第三第四第五个……是蠢材。
导演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摄影机直拍刺目的阳光。
眩目的红光中银幕正中的一点亮起来,然后迅速的扩散开来!银幕上出现了图象……
突然!
刚才还近乎疯狂的嘈杂着的所有音响骤然全部消夫。影院里死一样地沉静……
银幕上出现的第一个有图象的镜头,象是把摄影机放在水里,一半镜头在水下,一半镜头在水上,平拍出来的。
镜头里出现的上半部分是明净的蓝天,透蓝透蓝的天空,牛奶一样的白云飘着:而下半部分,却是晃漾着的污浊的水,血红……红的发黑的血水!
以美术系和摄影系为两个核心扩散开来的惊叹之声又变成了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大放电影厅……
只凭这一个镜头。这部电影就该拿几个国际电影节的最佳摄影奖!这是所有观影的师生的想法。
镜头拉大出去,一个宏阔的远景——满目的残肢断体,一片片渗进了大地的血红!这是真正的血流成河,在坑洼的地方,血水流成了小潭,一片破损的战旗在上面漂了起来……
一声普通士卒装束的、由小意扮演的花木兰,出现在一个矮矮的土丘上,伸长了双腿坐在那里……
镜头特写小意清秀的面容,她的眼睛清澈的一尘不染。镜头拉开,小意拈着一支小小的竹笛,悠悠的吹奏着关中的放养小调……吹着吹着,笛声里突然加进了铜管和大提琴等西洋乐器,然后是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最后加入的是二胡、古筝和模拟心跳声的巫鼓——何风用刻意变形了的配器法写出的这段配乐,妖异之中带着悲壮开阖的如泣如诉,他把不规则中的特殊规则这一音乐理念和技法发挥到了极至。
随着乐声渐远,一切又都安静下来。
远远的,有几个花木兰的战友在打扫战场,收集战友的尸体。
小意慢慢的从土包上下来,用一个筐子拾了几块手、脚、腰身之类的残破肢体;然后,她推开地上一个士兵的半截身体,在尸块下面发现了几朵被踩断揉碎了的小花——红地、黄的、绿的……
小意挑了一朵还算稍微整齐的,捧在手里……
特写黄色的小花。在小意的手中轻轻的摇曳……
深夜,花木兰和战友们地帐篷里,呼噜声此起彼伏。
突然,月光下一个黑影一闪,猫腰钻进帐篷,压在睡在角落里的花木兰的身上,伸手就去拉她的裤子……
暗夜里寒光一闪。那个摸进来的黑影捂着大腿内侧一声惨叫!花木兰一脚踢开他,把他一路踹出帐篷。
帐外月光下,一排急不可耐的低级军官模样的人,大约五六个,人人都提着裤腰带,排好了队。看见先前进去的那个军官浑身是血地被踢出来,都在月光下尴尬的提着裤子,看着捉刀追出来的花木兰……
被惊醒的士兵们纷纷从四下里赶来。见到这一幕,大抵因为那几个是军官地缘故,都没有人敢出声。
那几个军官连忙穿好裤子,重整威严。其中一个大声道:“花木狼刺杀尉官。是奸细,拿下他!”
花木兰知道自己是女身地事情今夜已经瞒不下去了。她一个小兵,一旦被发现是女人,即使过了今天这关,以后恐怕每天晚上刚才那一幕都会重演一边——这里可有几万名饥渴难耐的长期见不到女人的士兵啊!
她冷冷的在月光下,逼视着那个说话的军官,然后短刀往脖子上一横……
“住手!”一声厉喝,一个将军全身巡夜甲胃,士兵们连忙两下分开。
持军走到受伤的尉官面前。把他拉起来,对他说道:“你站好。”
尉官双腿发抖、勉强站好,面如白纸。
寒光闪过!将军的佩刀快如迅雷般出鞘,噗得一声,一个人头碌碌的滚在地上,那尉官的无头尸身轰然倒地!
几个刚穿好裤子地军官吓得全跪在地上。
将军冷冷的道:“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
然后,他一指花木兰,道:“从今天起。你做我的亲随。”
他在走出人群中的时候,回过头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指了指尉官的尸体道:“算他阵亡殉国,报上厚恤吧!”
……
李杜和易青合写的这个剧本,遵循着华星的电影一贯的编剧风格——故事要简单,讲故事方法要复杂。
这是一个观念问题,如果反过来,就象上世纪的一些香港电影或者早期好莱坞电影那样——故事要复杂,讲故事地方法反而简单,那这部片子的票房恐怕剩不到一个零头。
剧本故事用插叙手法,先写花木兰在军营的生活,一开始因为瘦小被派去做清理战场的工作‘然后身份性别暴露,和李将军相遇,与他一起杀敌。
故事的另一条线,通过花木兰的回忆和叙述,引出替父从军的故事。花木兰家乡的富豪地主,和殿军勾结,强逼花木兰嫁给他们家的残疾儿子,否则就要拉花父入伍。
花木兰不甘受辱,女扮男装替父从军。但是后来前线军粮不敷,为了使后方大郡的富豪开仓犒军,木兰的姐姐,由小云扮演的花本香最终还是嫁给了那个残疾人,用婚姻换得三十万石粮草。
花木兰跟着李将军屡经大战,步步升迁,在最后一场大战中,李将军战死,木兰生还。
木兰不要封赏,带着几名战斗中负伤失去劳动力的战友回到家乡,影片结束。孤独地指向天尘的花树,漫天缤纷的落英,仿佛在祭奠着李将军和万千死难将士的英灵。
西边残阳似血,仿佛是一个民族巨大的尚血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
花木兰和战友们把李将军葬在花树之下,误伤的竹笛之声响了一夜。
天亮了。花木兰率领着回乡的军队,投向熹微的天际。
但愿朝阳常照我土,莫忘烈士鲜血遍地。
……小云那独特的清澈嗓音幽幽地在放映厅里响起,由著名作曲家施广南先生原作,何风重新改编及编曲的《多情的土地》荡漾在全场数千名青年学生的心头。作为这部电影的片尾曲,何风在新编的曲子里加进了一些最前卫的hip-pap元素,前景小云的演唱在
两个小节里,后面开始加入男中音美声和声;复歌两段后,小云的声音、男中音和间或加入的花腔合唱,形成了优美宏阔的三重唱——“我深深地爱着你,关山,故土,多情的土地”……一声声如泣如诉,唱到满场吹嘘,泪如雨下。
影片结束了。
“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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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半岛酒店……”
最后一行字幕缓缓地滑过银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场灯亮起,一片光明。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没有人走动。
无数掩着嘴的抽泣着的女生,泪水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定格……
终于,坐在最前排的老师们的留座中,默默地站起了郑国思老师,带头拍起了手。
潮水般的掌声开始在整个放映厅的各个角落疯狂地响了起来,渐渐汇成了一片春雷!
激动的纷纷起立的人群,不知疼痛不知停歇地拍着自己的巴掌,经久不息的掌声持续了十几分钟,此起彼落。
郑动天教授、谢小晶教授、齐世龙教授、王劲权教授……所有的老师都在鼓掌。
多愁善感的老院长谢非教授轻轻地背过身去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多年以前,这个心比天高,惊才放旷的学生在他亲自主持的导演系三试中点中状元时,那傲气冲天的豪言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我热爱电影,热爱艺术。但是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违背我的良心,低下自己的头!”
那时的易青,是多么的莽撞而稚嫩啊!
还有那句话他当年在学院求学时最喜欢挂在嘴边的话:“这就是我的人本主义艺术观!
对于一个从事了一辈子艺术教育工作的老人,还有什么东西能比亲眼见证一个学生从青涩走向成熟、走向成功、走向辉煌……更值得骄傲呢?
更令这些从事了一辈子专业工作垢老人们激动的是,这部《花木兰》告诉了他们,中国电影终于走向了世界市场,中国电影离政治遥控,实现商业化,自主产业化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这个叫易青的学生开创了这个伟大的时代。而他们作为易青的老师、培养人和他事业的见证人,也将永远被中国电影史和世界电影史铭记。
……
《花木兰》的全国上映,又一次在全国的学术界、艺术教育界、传媒舆论界掀起一股讨论商业电影的热潮。
然而,易青似乎并不打算暂时关闭发热的华星发动机,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外界沸沸扬扬、贬褒不一的评论,尤其是那些骂他篡改历史和热衷于讨论《花木兰》的剧本故事“真实不真实”的议论,更不用提那些所谓“又一个讨好外国评审的烧钱导演”之类的评价了。
一个时代的历史,往往如冲刷过河滩的江水一般,泥沙俱下;世俗的短视和偏狭往往会遮掩真相,使潮流变得浑浊,使我们无法在这浑浊的历史大潮中看清事实真相清澈明净的本质,而把它们和一些肮脏杂质混同在一起。惟有等待历史的沉淀与分辨,使我们最终看到一切的本来面目。
华星要开新戏了!
易青在艺创部本年度第一次重要的全体会议上,向扩张到了六百多人的艺创部大声宣布。
引来全场一片欢呼。
华星养了这么多人,平时薪水不高,所有人都盼着开戏赚钱。之所以他们宁愿在华星自我冷藏,每天在办公室拍苍蝇也不出去接戏,就是因为谁也不愿意错过华星每年的计划,因为华星一旦开戏。给他们的好处是几倍于外面的剧组,而且往往是名利双收。
今时今日的华星,连罗纲、何风等人带出来的几位靠近他们的助手,在外面的身价都可以开到水涨船高的天价。有几个镀金成功后离职去外面发展的立刻在其他导演手上挑起了大梁。
香港电影人才后继乏力,缺少专业资源;张建领导的北京华星就源源不断地为华星提供和物色着来自内地的优秀人才。从《花木兰》全球票房大红后的2014年开始,“去华星”成为电影学院应届毕业生的首选,其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了出国留学。
易青含笑看着大家,等待兴奋的同事们安静下来,然后道:“华星艺创部现在有十一位导演,加上总部的孔儒先生,一共有十二位能独立执导的创作者;此外,在摄影组、美术组、录音组和编剧组甚至是演艺组的所有同事们。如果你们认为自己有当导演的潜质和能力,也可以呈上你的创意策划案。只要是通过公司艺创部审核的创意,准备附诸投资拍摄的,其作者都可以享受公司的导演津贴。”
听了这些话,气氛宽松的会场甚至响起了口哨声。华星的导演津贴,一千万港币加上电影票房利润的5%…,这种机会只要抓住一次,就可以打断腿不用做,享受下半辈子了。
“……第二件事。”易青等大家反应完了,继续说道:“今年我们华星必拍的重轴戏,需要优先在艺创部挑最优秀的同事参加,请大家配合。我们今年……”
“……要拍一部巨资的灾难片!”易青环顾全场,认真地说道。
“哇!灾难片!”
“要拍灾难片了!”
“这么快,行不行啊……”
“易头儿真狠……”
如果说先锋实验电影的水平能代表一个国家电影艺术理论和学术方面的最高水准的话,那么一部成功的灾难片无疑是一个国家电影工业水平和技术水平的集中展现。
除了美国好莱坞之外,全世界目前只有类似法国这样的传统电影强国和日本、韩国这样烧得起钱的发达国家,敢于挑战灾难片。
美国好莱坞拥有冠绝世界的技术水平、工业化程度和雄厚的资金。是拍摄灾难片最多、成功范例也最多的国家。目前在全球票房上稳居榜首,至今地位无可撼动的《泰坦尼克号》就是成功的灾难片的典范;还有《龙卷风》、《天崩地裂》等等,都是北美票房榜上有名的成功影片。
但是即使是美国,每成功拍摄三部灾难片,也会出现一到一点五部失败的作品——也就是拿不回本钱的作品。
拍灾难片难,首先是剧本难写,其次是演员难演。
技术上更难,摄影是最难的,别说加进摄影师的创作和风格思想。光是完成导演的拍摄计划就很难,剧情动了动天塌地陷,演员东倒西歪,能不难吗?
美术则是比最难还要难的,要再现那些惊天动地的场面,还要保证演员的安全;场景中所有的东西,哪怕小到一片木屑、一块泡沫,都不能穿梆,穿梆就要重来。
最难再难也难不过监制和制片人员,世界上至今为止,好像还没有听主哪部灾难片是在预算内完成的,人们的计划似乎永远赶不上变化。灾难片花钱就像个被霰弹枪打中的盛水的皮袋子。你以为眼儿全堵上耻,结果一走路还是到处漏水。
所有的一切都这么难,导演能不难吗?
中国以往拍不出国际水平的灾难片,关键还不是这些困难;关键是灾难片对工业技术的要求太高了,以中国电影工业的那种水平,拍灾难片简直是瞎胡闹。
现在,易青刚刚得到李氏国际在技术上的支持,就要挑战这个领域了,这倒很符合一贯胆大大妄为的风格。
易青望着面带疑惑的同事们,点了点头。他严肃地望着满屋子第八代中国电影人中的翘楚,大声地道:“我非常了解大家的想法,也许你们认为我术急进了些,但是我希望各位能了解,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可以慢慢地积累经验,可是我们有一位前辈,他不能再等了,也不该让他等下去。”
“这位前辈,”易青站了起来,看着大家道:“就是我们都熟悉的,当年不要命的功夫打星,程龙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