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是真心喜欢爬行动物的,”沈宁说,“它们冷冰冰的皮肤,毫无感情的眼睛,都让那些人非常喜欢,那种心动的感觉就像很多人养猫猫狗狗一样,真心的,没有恐惧。”
“喜欢和恐惧其实并不矛盾,”沈灼说,“因为恐惧本身就可以成为喜欢的内容之一,不然那么多恐怖馆、恐怖电影、恐怖传说,存在的意义在哪里呢?”
沈宁想得很费力:“……虽然有人是因为喜欢刺激才喜欢爬行动物,但是也有人是真心的。就像生物本能都畏惧死亡,可也有那么多人喜欢濒死体验,那些人中的不少追求的并不是临近死亡的刺激感,而是临近死亡时感知到的那些神秘的、舒适的……幻觉。”
“不一定是幻觉哦。”莫淙烁说,“按照灵魂系的解释,生死一瞬间,灵魂介于体内与体外之间,对于不熟悉灵魂力量的人来说,这种交界是真的能感知到平常感知不到的东西的,虽然也很可能会误读,不过那也是基于事实的误读。”
沈宁死盯着面前吐着信子的小蛇,一边还要应对兄嫂的咬文嚼字,大脑高速转动,转成了糊状。倒是从惊喜中大致恢复了正常的鲁箫诧异地看了沈灼二人好几眼:
一级魔物怎么敢在三级职业者——还是两个——面前示威?
小记在伴生空间中深藏功与名地表示:我能将我的所有者外溢的能量吸收干净,在低等级、低智商的魔物面前伪装成普通人也没问题。
沈宁瞪大了眼看着魔蛇,嘴里还念叨他从资料中记忆的句子——他的记忆力是真的不错——甚至于蠢蠢欲动想去摸蛇皮,当然最后没摸到,不过不完全是被沈灼二人拦下来的,而是沈宁往前走了几步,又犹犹豫豫地退后,反复几次之后,他瞥了哥哥一眼,然后一咬牙,憋气往前冲……被沈灼拉着衣领扔身后去了。
——沈灼:小子,你怎么会以为你哥我会护着你让你亲手摸蛇皮?几缕飞絮就能惹出发热来的小孩子,你还是在安全距离旁观吧。
虽然看自家小弟在魔蛇面前死撑着的模样很有趣,但沈灼还是正经地示意了鲁箫:“试试?我们保证你的安全。”
鲁箫咽了口唾沫,他倒是不怕蛇,作为铸造师的儿子,他还见过且帮手过父亲用魔蛇骸骨铸造的,虽然比较少,且多半是当添加剂,但给他刷适应经验也足够了。他怕的是等级差。这条魔蛇只是一级,可是鲁箫自己说是零级都还得厚着脸皮。
不过作为体术师,勇气是必不可少的,都被说了保证安全还退缩,他的职业者前景就彻底断了。
鲁箫对战魔蛇,结果毫无意外地,惨败。
“动作别乱,”将魔蛇钉在地上后,沈灼教鲁箫,“体术师是个热血的职业,但是战斗中需要冷静,你得思考,而不是随着对手的动向乱砍,你要引导对手跟着你的节奏,而非相反。”
“即使对手比我强?”鲁箫问,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不过确实还维持着冷静,符合职业要求。
“即使对手比你强,即使你马上就要被咬死了,你也不能乱挥武器,”沈灼肯定道,“别指望乱拳打死老师傅,你只有一个人,攻击的密集度永远不够,乱来想赢只能碰运气,所以一开始就别放在计划范围内,除非你的战斗习惯已经完全定型,或者,真的只剩下最后一击的意识、力量和机会,否则你的每一击都应该有目的,而不是打到哪儿算哪儿。从一开始就养成好习惯。我们再试……”沈灼瞟到被自己戳了个对穿魔蛇,觉得这东西恐怕没有带重伤继续战斗的坚毅了,索性剑一划,将之对半分。
沈灼所言其实是学院派的惯常要求,因为只有学院派才能得到大量的、有底线安全保障的训练机会。至于非学院派,活着,就是唯一的要求了,至于是有条理的战斗还是乱拳碰运气,活着也是唯一的检验标准。
“我们再去找一只。”沈灼将魔蛇收起来说。
“条。”沈宁下意识纠正,“蛇的量词是‘条’。”
沈灼‘哦’了声,又逗小弟:“但是我并不要求下一个猎物也是蛇啊,只要是一级零级的就可以了,种类无所谓,于是问题来了,对象不一定的时候,我们该用什么量词?”
沈宁:“……”
莫淙烁翻译:[哥哥真讨厌。]
沈灼:[烁烁你不该跟着小弟叫,你该叫我灼哥哥。]
莫淙烁:[沈大少爷,你的右后方有一只□□,一级,刚被蛇的尸体味吸引过来,没看到你剖蛇的一幕,拿我们当弱鸡了,要逮住当练习对象吗?]
沈灼:[先等等看鲁箫能不能自己发现,作为体术师,哪怕是普通人,也应该有敏锐的观察力。]
这一点上鲁箫还算合格,他在察觉到魔□□的第一时间看向沈灼,沈灼点头,鲁箫毫不迟疑地就冲了过去。
到后来,行程的主要内容是找各种魔物给鲁箫练手。说实在的,这个活比单纯地带人观光好做多了,因为这就是帝都学校学生从一年级开始不断熟练掌握的内容,而给人当导游,哪个帝都学生也没学过这事。
沈宁并没有异议,他从来不强求别人以他为中心——反正他自己永远牢记以自己为中心就好了——唯一相对不那么满意的是,改为训练式行程后,参观顺序就更混乱了。什么追着一只兔子跨过两个区域,或者越界跑去了中圈,又或者被跑错场的二级魔物追杀……没有一个是计划内的!
“三级怎么会被二级追杀?!”被沈灼拎着逃窜了一路终于憋不住吐了的沈宁杀气腾腾地质问哥哥——至于故意在逃窜时颠簸不平的帐稍后再算。
同样被沈灼带着逃跑但却是用抱的且自己毫不防御就丝毫没有感觉到颠簸的莫淙烁低调地闭嘴不言——总觉得自己开口会太拉仇恨。
“逃跑也是一门技术。”差别待遇做得明显后还半点不心虚的沈灼振振有词,对鲁箫说,“对于体术类职业来说,判断什么时候该逃跑、该怎么逃跑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初级魔法类职业者以及普通人都具备不了这样的身体反应速度,我们作为保护者,在战斗时需要负责的生命绝对不仅仅是我们自己的。”
鲁箫表示明白。
“好极了。”沈灼说,“下次逃跑你带着沈宁,练练手。注意,带着他的时候,不要让他妨碍到你的活动,他的人体舒适度不用考虑,逃命嘛,安全第一。反正最多也不过是晕车症状。”
别闹,以博雅的车辆技术以及交通情况,只有游乐场的部分设施,还有发生系统故障的时候,或者开车人发疯作怪,才会让人产生晕车症状。
沈宁死瞪着哥哥。哥哥很欣慰地揉揉他的脑袋:“多出门玩是对的,看,表情都丰富了不少。爸妈就是太由着你了,小孩子还是得下狠手。”
沈宁一口向沈灼的手腕咬去……没咬到。
沈灼:开玩笑,被厉害的魔物咬那是躲不过去没办法,正常情况下能咬我的只有烁烁。
沈宁眼眶都红了,眼泪要掉不掉的。
莫淙烁很稀奇地看着沈宁,除开刚出生时不算,从沈宁会走能说话开始,每次见到这孩子都是一副小大人的冷静样,原来还是会委屈的啊。
沈灼沉默了一下,看向鲁箫:“哄哄?”
鲁箫哭笑不得,拿出纸巾来给沈宁擦眼泪。
沈灼挠了挠头,对小弟示好:“要不,我让你打几拳?我保证这次我不躲。”
沈宁带着鼻音:“才不要你让。”
莫淙烁:“我给变戏法玩?”
沈宁:“我能区别魔法和戏法的不同。”
“不一定哟,”沈灼又忍不住嘴贱,“有些戏法相当精巧,以假乱真都可以,你感知不到魔力,很难看穿本质的。”
沈宁眼泪掉得更急了,却还是瞪着眼睛,也不出声,就那么直愣愣地掉泪。
沈灼则干脆看着他发呆,对着沈宁那招人疼的小模样,心里却在想:[人类的眼泪真没用,人鱼的眼泪可以收集起来当弹珠玩,人的眼泪就一包水,流完就完了。]
莫淙烁:[你想人鱼对着你流泪?]那些凶暴的生物,以实际行动表明着流血不流泪的理念,人鱼之泪那基本就是个传说,据说他们连刚出生的婴儿都只嚎不哭的。传说中,人鱼只在极悲或极喜中才会落泪,前者往往发生在抗魔战争后,送别死去的战友亲人的亡魂之时,而后者……据说在与爱人缠绵到极致时,会喜极而泣。
于是,想看哪种情况的?前者谁都不希望发生,所有职业者虽然在一级之后就被不断灌输与魔物死战的理念,但是也几乎是所有职业者都不希望自己有生之年遭遇抗魔战争,那每一次发生都是席卷全球并重创数代人的灾难。至于后者嘛……
沈灼:[……我就随口那么一提,最近为了配合沈宁,看的资料略多,脑袋不好使了。烁烁你要相信我的坚贞。]
[显然你的资料看得还不够多,]莫淙烁说,[不然你就该知道,‘极喜’的含义是有很多的,新生命的诞生、战友从濒死状态生还、霞光满天、碧海如镜,在不凶暴的时候,人鱼也是很多愁善感的生物。当然了,所谓淫者见淫,你只注意到一种事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美人鱼,美人鱼,人鱼的美貌可是世界公认的,而且还不像精灵的那么只可远观。]
不等沈灼反驳,莫淙烁将沈宁抱起来,塞了块糖到他嘴里:“好了,哭得差不多了,我们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