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潭。
锁龙潭里的湖水一片浑浊的血红。
楚风站在潭边,神念却已经进入了锁龙潭下。
血气现在已经不再是楚风的阻碍,而是楚风最得力的助手,在血气的帮助下,他的神念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延伸,一直延伸到了锁龙潭的底部。
锁龙潭底已经空了,原本应该在锁龙潭底的孟章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锁龙潭,只留下了一地断裂的铁索,布满了锁龙潭的潭底。
看起来,似乎是血池的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而孟章君也没有能力再对付多余的血气,所以便离开了吧。
楚风的神念继续延伸,而后神情倏然一变。
在锁龙潭潭底的深处,蜷缩着一条巨大的白蛇,它的腹部之下有四条与身躯相比有些小得出奇的爪子,在它的额头上,镶嵌着一枚极其明亮的珠子,在那珠子之中,一半是流动的血气,一半是耀目的光辉。
在楚风察觉到那白蛇的那一瞬间,那白蛇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察觉对方,与对方察觉被察觉,都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的事情。
就是这一瞬间,脚下的大地传来了剧烈的颤抖,继而锁龙潭中血色的池水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响,一条条水龙冲破了大地,冲上了云霄,从天空之中倾覆而下,化为了一场极其凶猛的暴雨。
暴雨不断地轰击着大地,将岩石轰击得碎裂而开,将大地轰击出一条条细小的裂纹,一丝丝血气随着雾气的朦胧而在空气之中迅速地蔓延升起,一阵阵痛苦的哭嚎与那朦胧氤氲的气息相互辉映,无数痛苦的亡魂在血海之中挣扎沉浮,一片痛苦的地狱顿时在楚风的身周铺排而开。
楚风倒负着双手,站在这片血海的地狱之中,眼眸中微微有些冷意。
“自寻死路!”一声怒吼,那巨大的白蛇倏然从锁龙潭下冲出,无尽血气从它的体内蔓延而出,迅速将它那一片片洁白的鳞片染得一片赤红,就宛如它本来就应当是一条赤色的巨蛇一般。
白蛇在空中盘旋着,体表的血气形成了一阵阵烟雾,将那白蛇映衬得无比可怖,血红色的蛇信缓缓吞吐着,看着楚风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楚风抬起头,看着白蛇,过了很久,才道:“过去你救过我的性命,这一点我该谢谢你。”
白蛇半眯着眼,血色的眼眸里露出森然的冷意。
“只是……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们是敌人。”楚风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上一次那个女人舍身自爆害得我受伤不得不离开养伤,但是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你。”白岩冷笑着,蛇信缓缓一吐,眼眸里流露出无限贪婪的色彩,“妖帝元典,那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楚风看着白岩,沉默了很久才道:“原来五千年前,你去挑战白帝,原来是为了妖帝元典。”
白岩冷笑了几声,道:“那是自然,温瑞那个快要老死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掌握妖帝元典,与其让他死后妖帝元典销声匿迹,还不如让他死在我手里让妖帝元典通过血祭来传承。”
“但是杀死持有者的人,未必就会是妖帝元典的主人。”楚风说道。
白岩舔了舔嘴唇,道:“但是,我至少还有机会。”
楚风想了想,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只是可惜的是,你遇上了那场你根本无力参与的战斗。”
白岩冷哼了一声,眼眸里流露出了无尽的恨意,冷冷地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楚风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虽然早就知道当年从偶遇开始便是你的布局,但是还是很感谢你给我的帮助……不过,这不代表我会手下留情的。”
白岩眼眸中嘲讽之意更甚,冷笑道:“你?手下留情?不过才过了区区六十年,你以为你能取得怎样长足的进步?难道还能与我大帝抗衡吗?”
楚风看着白岩那一副自信满满的神色,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的真血与真身都被妖主乙辛长舒所剥夺,到现在也没能恢复,你所谓的大帝,又能有几分能耐?”
白岩神色骤变,眼眸中流露出明显的痛苦的神色,显然楚风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
他到现在都还不能忘记,当年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将他一寸寸撕开,将他的骨骼抽取了出来,将他的真气废掉,使得他永远保持此躯,无法再化为人形不说,修为也永远停驻。
这样的耻辱,他势必要洗雪,那个神秘的高手,迟早有一天也会跪在他的脚下求饶。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创伤会被眼前这个无名的小辈所提起,就像是一把尖刀直接刺入了他的软肋。
他感到了出奇的愤怒,于是他发出了愤怒的咆哮,风暴在咆哮之中产生,血色从他的眼眸中流淌而出,就像是燃烧着的火焰一般,疯狂地跃动着。
风暴在刹那之间席卷了狭小的空间,白蛇与楚风之间这不足百丈的空间之中,数十股风暴互相纠缠着,重叠着,使得空间也有些扭曲变形了,甚至出现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纹。
那只是白岩的怒吼所产生的风暴而已。
白岩很有自信,因为他这么多年都潜心在锁龙潭的潭底修炼着。
通过他额头上的那颗明珠不断地淬炼着血气而后吸收进入自己的体内,将那血气化为自己的力量。
除此之外,锁龙潭的潭水中还有孟章君所留下的龙息和龙血,那对于蛇蛟这些种族来说是天材地宝,吸收之后使得他在本质上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现在的修为与六十年前比早已是天壤之别,他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只要将这里的血气能够慢慢地吸收干净,他相信自己就能够重新为自己铸造真血,能够重新幻化会人形,也能够将那个被白帝封印在无尽海下的神秘高手重创,洗雪自己的耻辱。
白岩很自信,他相信自己的谋算不会有任何的错误。
楚风看着白岩的神色有些伤感。
他想起了在白岩暴露自己真实目的之前的所有的事情,如果没有以后的这么多事情,那么白岩会是他很感激很敬重的一个人。
但是可惜的是,白岩其实并不值得他感激他尊敬,哪怕他依然对白岩曾经给他的帮助表示谢意,那也只不过是礼数上该尽的义务而已,受到了帮助,自然就该表示谢意。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了。
白岩的阴谋,害了太多的人。
不是白岩取走了用于净化血气的那枚明珠的话,血池的事情也就不会爆发,不会让那么多人流离失所,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于非命,更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在痛苦中挣扎着生存。
血池不爆发的话,南宫云不会死,苏梦葵也不会死。
至少,不会在那个时候死去。
楚风看着白岩,神色有些伤感。
那样的神色让白岩有些轻蔑。
他以为楚风是在为他将要面临的死亡而伤感,这么畏惧死亡的人,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白岩眼眸中杀意坚决。
去死吧。
白岩默默地说道。
一股股血气化为一条条赤练,呼啸着,吐着鲜红的蛇信,如闪电一般从四面八方,穿破层层的风暴,向着楚风落了下去。
这一条条赤练悄无声息地穿破了风暴,而后与楚风的肉体相碰撞,没有任何声息地,便侵入了楚风的体内,与楚风的血肉融为了一体。
那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短暂得连一次眨眼都无法完成,三千多条血气所化成的赤练,便这样消融在了楚风的血脉之中。
白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他冷冷地看着楚风,而后冷冷地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楚风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站立着,看着白岩,神情平和而安静。
白岩的心里蓦地升起了一丝很不祥的预感,因为他知道了楚风并不怕死,怕死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平静。
这么平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早已看开的生死,生死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区别;还有一种则是……他并没有把发生的一切放在眼里。
白岩蓦地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因为他才想起来,他似乎有些自信得过分了,以至于他忽略了一些细节。
眼前的这个人,神念从地面蔓延到了锁龙潭的潭底。
眼前的这个人,在腥风血雨之中身上没有落上任何的雨水。
眼前的这个人,在风暴中之中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白岩看着楚风那平静的眼眸,一股寒意,在瞬间袭遍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