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风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有些怅然。
但是当楚风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背心陡然生出了一股冷汗。
楚风只觉得浑身发麻,有些说不出的惶恐。
自己真的来过此处吗?
还是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楚风的神情已经僵硬,他想要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挤不出来。
楚风用了好长的时间才慢慢地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他在桥上伫立了许久,而后扶着那有些刺手的扶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感受着那股让他莫名觉得熟悉的气息。
然后他终于想起了什么,这使得他莫名地有些战栗——这个气息,他在七关,在瑶池圣树,在万壑山枯木新芽之上都感觉到过……虽然这座木桥的气息好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与那三者的气息有些差距,但是却还不足以让楚风动摇他的这个念头。
昆仑主事曾经说过……四件遗物象征着一个时代,难道第四件便是这座桥吗?
楚风看着脚下的这座桥,神色之间满是愕然,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他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就算是,他又能将这座桥怎么样呢?
楚风决定把它抛在脑后,他走过了桥,在河流的另一端顺着河道继续前进着。
楚风沿着河流,继续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阅读着自己的古籍。
当楚风放下他的第三百八十八册古籍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大大的风字,和一个指向前的箭头出现在了河流的对岸。
楚风顿时感觉到了一阵沮丧,他似乎又走了回来。
他看着这条河流,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这条河流,绕了一个大圈子,因为它绕得极大,所以楚风也根本就没有察觉。
这条河流,是一条无头无尾,首尾衔接的河流,它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楚风决定放弃这条河流,所以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后他重新在自己这边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向了他新决定要去的方向。
这一次,楚风决定不依靠任何的参照物,他决定一直笔直地走下去,直到走到他放弃,或者他找到什么东西为止。
所以楚风义无反顾地走向了他所选择的方向,没有什么迟疑,握着手里的古籍,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从容地前进着。
楚风的步子每一步都保持着相同的间距,步伐与步伐之间的连线,也是两条彼此平行的直线,没有丝毫的曲折。倒不是楚风刻意在模仿游魂,而是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不会偏离原来的方向。
楚风这一次,没有遇到桥,但是他遇到了一座断崖。
楚风站在悬崖边,看着前方那一片不知道到底有多深的黑暗,倒没有太多的神情变化。他已经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因为这里是冥土,是一个早已死亡的世界。
断崖笔直,断面光滑,在山崖之下,则是一片的黑暗,一直向远方蔓延,一直蔓延到了视野的尽头。
楚风沉默了片刻,他又重新画了一个箭头,沿着山崖的断面前进了起来。
楚风一直前进着,直到他的身前又出现了一道山崖的断面,而楚风就站在两道互相垂直的山崖断面所夹成的角落里,愣愣地看着断崖之下的一片黑暗。
楚风心里已经有了有些预感,但是楚风还是继续顺着断崖走了起来,他又走过了三个由互相相交的断崖所夹成的角落,最后走回了他所画的箭头。
楚风知道,也许并不是下方是深渊,而是他所在的地方,有些突兀。
只是这个突兀,未免突兀的面积有些太大了。
楚风这一次是始终数着自己的步伐,所以他知道,他所走过的区域是一个几近于长宽都有千里的方形区域。
在这个区域之中,也许只有他一个人。
楚风知道自己也许应该离开这片奇怪的突兀,但是他心里却莫名地腾起了几分好奇来——为什么会有这么突兀的高台伫立在此处?那条红色的河流,又到底是什么?
楚风皱了皱眉,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任何可疑的东西也许都会成为助力,所以他决定回到被那条红色河流包围的区域,去看看那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楚风返回的时候依然通过阅读来计算着时间,等他再次见到那座木桥的时候,天色依然没有任何要变暗的痕迹。
楚风根据自己的阅读量很快就判断出了从他开始计时到现在大概过去了正常时间的三天左右——这个地方,难道没有夜晚吗?
楚风沉吟着,知道现在思索这个问题于事无补,所以他也放弃了这个想法,迅速地走过了木桥,深入了这座高台的中间区域。
楚风并没有走出太远就在中间区域的大地之上看到了无数陷入大地丈余深,三尺余宽的沟壑——这些沟壑的宽与深保持恒定,彼此之间纵横交错,曲曲折折,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这些沟壑人为的迹象实在太过明显了——自然条件怎么可能有如此规整的沟壑?
楚风皱着眉,而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猛地向天空冲起,使得自己的视野也随之开阔了起来。
这片被红色河流包围的区域方圆大概有两百里之地,而楚风自高空俯瞰而下,发现视野所及的这片区域全是这样的沟壑——仅仅在距离红河不到十里的地方就出现,一直延伸了下去。
这些沟壑形成了一个很是复杂的图案,虽然楚风无法观察到这个图案的全貌,但是多年研究阵法的直觉告诉他,这似乎是一个阵纹,但是他从自己所能见到的一角之上却看不出任何自己见过的阵法的痕迹。
这个阵法极其古老,古老得早已被彻底遗忘。
楚风没有再继续上升,而是迅速落地,落在了沟壑旁侧,伸手贴住了那沟壑的边缘,轻轻地捻了捻边缘的土壤,坚硬犹如金属——土壤没有松动过的痕迹,这个阵法果然应该是冥界崩溃之前留下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楚风站起了身,绕着阵法的边缘走了一圈,发现这个阵法果然覆盖了整整两百里方圆。
楚风想了想,然后他决定前往这个阵法的中心区域,也许在那里他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是令楚风失望的是在阵法的中心区域也什么都没有,除了那阵纹以外,唯一新鲜的东西也许便是一个竖直向下不知道到底多深的两尺为径的洞穴。
楚风取出了自己的光明珠,虽然他知道这样做有点暴殄天物,但是他却不得不进行一些尝试——他将光明珠引亮,而后将其扔入了那个洞穴之中。
光明珠只是一瞬间便被黑暗彻底吞噬了,没有任何的回声。
楚风不禁得陷入了沉默之中——这个洞穴至少有千丈之深,也许更深。
这个阵法以及这个洞穴让楚风感到了几分困惑,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这个阵法的用途——他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他决定离开这座高台,去找一找其他的人到底都去了哪里。
他还是不愿意过多地损耗真气,所以他准备用手里的龙鬃剑在崖壁上刺出一些落脚点来,使得他能够安全地离开这片高高隆起的山峦。
楚风最终选定了一个龙鬃剑刺起来很轻松,但是也不会轻易崩塌的地点,然后头下脚上,就仿佛是一只游墙的壁虎,贴着崖壁,利用手里的龙鬃剑不断地向下爬行。
楚风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才成功地达到底部,但是楚风记得自己爬出了多远。
七十里。
这片突兀的区域,竟然高达七十里。
楚风虽然见过万壑山那被称为天柱山一般的高耸,但是此刻依然觉得这片区域的高度,依然太过了一些。
如果这里有灵气,那么楚风大概也不会这么认为,但是在没有灵气供应,必须尽可能地保存真气的情况下,这个高度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楚风活动着有些麻木的四肢,重新扫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四周的环境与那片突兀之中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区别,至少说,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便在于这里他没有见到河流。
楚风举目望去,广袤的大地上,依然没有人烟,林立的只有一块块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飞石。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上路,他留下了一个记号,然后继续向着一个方向,不断地前进。
这一次,楚风没有遇到断崖,但是他也没有遇到任何人。
哪怕是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寂寞的楚风,也隐隐觉得有些慌了。
他毕竟也还是一个正常人,一个无法把不见人烟当做习以为常的正常人。
他觉得有些仓皇,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因此而产生的内心的疲惫。
楚风决定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他已经漫无目的地走过了太远的距离,太长的岁月,连楚风都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如果非要让他给一个数字的话,楚风大概会认为是数十年,因为楚风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岁月会如此的漫长。
楚风终于还是停留了下来,他随意地找了一块巨石之后还算是松软的地,将自己芥子囊里的兽皮毡子铺在了地上,然后整个人躺了上去,将那张兽皮毡子裹了起来,整个人蜷缩起来,紧接着他便被涌上大脑的困意所侵蚀,彻底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