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春风依然有些料峭,即便是位于南方,却也由于山林之中更是雾气蒸腾,空气潮湿,而依然冷得有些彻骨。
新生的绿草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圆润的水珠,倒映出花红柳绿的世界。
一只兔子倏然从草丛之中疾驰而过,顿时便将这些晶莹的露珠踩得抛洒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而后坠落于地,“啪嗒”一声摔得粉碎。
一个青年,穿着粗布短打,肩上跳着一捆柴禾,哼着粗糙的小调,穿行在山间,步履稳健如飞,一看便是已经走惯了山路,才将旁人手足并用都走得无比艰难的路途走得仿佛是阳关大道。
青年沿着山溪一阵行走,一口气走出了足足二十余里,竟然丝毫不见疲态,不过湿润的雾气却将青年的衣物染得有些湿。
青年绕过一处弯道,眼前终于不再是河滩或者山林,而是一间朴素的道观,道观的门口站着两名灰衣道袍男子,似乎是道观的道士,正守着道观紧闭的院门。
青年深呼吸一口气,紧接着便跳着柴禾,一路小跑,到了道观门口,将柴禾一放,看着两个道士,赔笑道:“道爷,买柴么道爷?”
高个的道士眉头微微一皱,不耐烦地挥手道:“这漫山遍野都是树,买什么柴,快滚开!”
青年吞了口唾沫,才道:“道爷,湿柴和干柴能一样么?别的不说,就说湿柴烧起来的烟,就呛得人受不了,还是干柴烧起来舒服,买一捆吧道爷,一捆只要五文钱!”
说着,青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着这间道观门前,一边伸手比出五个指头,示意价钱之便宜。
矮个的道士显然脾气更爆一些,二话不说就直接在青年身上一推,推得青年踉跄着后退出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叫唤了许久才呻吟着艰难地站了起来。
青年一副委屈的模样,揉着自己的屁股万分酸楚地道:“道爷你不要就不要,做什么要推人呢?”
“赶快滚,柴我都要了!”矮个子的直接摸出一把铜子扔向青年,“以后少来道爷清修的地方捣乱,扰了道爷修行,仔细你的皮!”
青年一边笑嘻嘻地捡着铜子,一边连连应声是,把铜子尽数捡起,才连声笑道:“是是,道爷,您以后用柴啊,尽管来找我,我就是前边村子里的,问声王二,都知道是我了。”说着,又连连鞠躬道,“谢谢道友啊,谢谢道爷!”
青年说着,快速转身,一阵小跑,转过了弯路,脸色才瞬间阴沉下来。
青年又顺着河滩走了一阵,确保不会被感知到了,才翻上山坡,看着躺在一片花丛中喝得正高兴的醉不归,道:“阵势都布好了,你在这里引发吧,我去下处转一转。”
楚风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跑去卖柴,楚风去道观门口的目的倒是有两个,一是近距离确认这间道观是否真的如他所了解到的一般,道观的主事和道童都已遇害,沦为了这一拨人的临时据点,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把阵法的发动点尽可能向前布置。
这两个目的楚风都已经达到了,他在道观门口的几级台阶和红色的朱漆大门上都看到了血迹,虽然已经很黯淡了,但是这几天楚风天天都在辨认血迹,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楚风脑海里还原了一些景象,大概是道童来开观门,被当场斩杀,那些人下手干净利落,从动脉喷射而出的血液飞溅得四处都是,所以才会有很多干涸的血迹没有被清理掉。
而第二个目的,楚风在借机被摔倒的时候,双手撑地的工夫便已经将两枚阵纹埋入了石子之中,借着捡钱的功夫又顺手多埋了几枚。
楚风这两天真的是东奔西走,一点空都没有。
迄今为止,他已经和醉不归形成了默契的配合,在他差不多完成阵法布置的时候,醉不归刚好能赶到附近,他能找到的地方等候,然后交接,他继续奔向下一处,而醉不归来执行杀人任务,并在完成杀人后清扫现场,进行对下一个地点的侦查。
醉不归点了点头,然后从芥子囊中取出三副瘦小且残缺的遗骸,小心翼翼地转交给楚风,然后道:“这是在上处找到的,你先收好,以后一并入殓。”
楚风点了点头,小心地将三具遗骸收入了自己的芥子囊中,才默默地向下一处走去。
这两天死在他和醉不归配合之下的修士已经多达五拨,十三人之多。
虽然都是醉不归寻找其中领袖级人物不在的时候,将四五阶的修士一举歼灭而留下有逃脱机会的六阶修士不去管,趁机为这些势力制造一些裂隙,使得一直没有正面冲突的他们产生更多有冲突的可能。
“已经被我们清扫得差不多了,其余的几伙小团体,被其他人给清理掉了,全部是折断颈骨,树枝穿心,钉在树上。”醉不归“啧啧”两声赞叹起来,然后瞑目长叹一口气,道,“真是残忍的手段啊,连我都于心不忍了。”
楚风白了醉不归一眼,冷笑道:“但是你很喜欢是吧?”
醉不归有些惊奇地“咦”了一声,旋即轻轻鼓掌,道:“年轻人越来越聪明了啊,孺子可教。”说着,醉不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把酒葫芦放在了地上,继而站起身,道,“阵眼就是这吧?”
楚风点了点头,醉不归当即毫不犹豫,双手汇聚真气,猛地一俯身,直接将真气打入地下,大地之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颤抖,继而一声声怒吼从地下传来,而后猛地从前方山坳处冲出数十道白色灵光,冲上云霄,而后又从云海之中倒垂而下,如江河溃坝,滔滔不绝。
几乎只是一瞬间,那间道观便已经被肆虐横行的灵龙彻底吞没撕碎,其中几道挣扎抵抗的光芒在闪烁了之后也迅速寂灭,归于一片沉静。
“搞定收工。”醉不归拍了拍巴掌,撤了阵法,“这么高效,看来我以后可以去学学阵法啊……”醉不归说着,伸手一把握住酒葫芦,喝了一口,然后才很犹豫地道,“那不是要很耽误我喝酒?算了吧,还是不学了……”
醉不归一边说着,一边把酒葫芦塞上,挂在了腰间,轻轻拍了拍,确认挂好了,才猛地一纵身,前往已经只剩一片残垣的道观废墟。
楚风无奈地开始抹除自己刻下的阵纹,要尽可能毁去他们存在的所有线索,就让这些不同来历各怀鬼胎的人自己斗去吧,他好和醉不归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等楚风收拾完了阵纹,醉不归也回来了,手里抱着两具幼小的尸骨,都还完整,没有暴露在荒山野林被野兽吞噬啃啮。楚风又默默地把这些尸骨收入了自己的芥子囊中,才看着醉不归,道:“都清除完了吗?”
醉不归摇了摇头,道:“还有最大的一个据点,是那个想要找特殊的孩子那个势力的据点……那里,现在有很多孩子被囚禁在那里,还有两个七阶中段以上的高手坐镇。就算有你的阵法,我也无法确保胜利——因为我目前也就那水平。”
楚风微微皱眉,沉吟片刻,然后道:“我们可以一方面寻找另外一伙进行清扫的人,一边等待这些人与那伙人之间发生冲突。”
醉不归对楚风进行过承诺,承诺他会成功地把清除这些人的行为嫁祸给那个最强大的势力——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总是乘这些人中的领导者不在的时候来完成清洗的原因,让他们活下来,让他们去寻找那个最强大的势力复仇,能够很大程度上减轻他们的压力。
但是至于醉不归到底是如何嫁祸的,楚风却并不知晓——因为醉不归嫁祸的时候,总是会将楚风驱赶开。
醉不归意味深长地看了楚风一眼,道:“你知道我不能出面的人,暴露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能。所以你要找他们,就只有你自己寻找,我可以协助进行一些侦查,但是不敢过于深入。你们如果联手之后,我也必须完全隐于暗处,不能让人知道我的存在。”
醉不归会坚持这样的观点楚风一点也不意外,所以楚风也很干脆地点头同意了醉不归坚持的不能露面。
当下二人便又迅速地分开,楚风远离此地,混入凡人之中打探一些附近最近发生的事情,而醉不归则尝试着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去找到另外一伙进行清洗的人。
那些进行针对清洗的人,会是盟友吗?
楚风现在依然不能确认,因为那一方说不定也是在寻找这些女孩的人,但是不管怎么样,楚风想试一试,他也相信醉不归的情报搜集能力与判断能力。
毕竟醉不归是个杀手,这些对于楚风来说很麻烦的事情,已经是醉不归的本能。
希望,他们是盟友吧。
楚风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