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南方莽山州深处的万壑山中有万千缕霞光直入云霄,即便在遥远的中州都能清晰看见。
万壑山中有异宝即将出世的消息,迅速传遍六界,具有这样异象的异宝,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不曾在六界见过了。
虽然六界都蠢蠢欲动,但是由于规矩所限,各界执法者在风雷翼出世的当天联合行动封锁了各界进入妖界的通道,其余五界的高手们都被禁止在这段时间进入妖界,这是专属于妖界的造化。
一时之间,妖界九州的一些大派大族纷纷派出了族中一些数得上的强者,当代的杰出弟子,前往万壑山寻求这个多年不曾见过机缘。
而万妖宫莽山州分宗的宗主及分宗的高手更是倾巢而动。
莽山州分宗被称为南方宗,宗主厉惊雷在万妖宫一众高手之中排第四,其九阶下段的修为在当世也算是位列有名的高手之列。
万妖宫不曾在第一时间取得这份机缘,便使得万壑山附近群雄云集,是自十年前无尽海七关现世之后的又一盛会。
很快地,在群雄环视之下,通过各种手段,神秘的异宝终于露出了其真实的容貌。
那是一对被镇压在万壑山山腹之中的羽翼,左翼清风缭绕,右翼雷电轰鸣,经过多次讨论与试探,众人终于确认,那就是传说中勾陈大帝的一对羽翼——风雷翼。
而由于万壑山外层的封印破碎,才使得风雷翼露出了真容。
在短暂的时间内,围绕着万壑山的区域便形成了一大块混乱的战局。
各门各派即相互争斗,相互提防,又不得不联手合作,一层层破除着来自不知道哪个时代的封印,希望早日让风雷翼破开封印,重见天日——即便那一日,世间的腥风血雨将根本无法抑制下来。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风雷翼的现世竟然隐藏着谁也料想不到的变数——眼见得封印破解在即之时,万壑山方圆百里之地却变成了一个大杀阵,无数强者被困其中,无人逃出。
只有一些恰巧远离了万壑山的人,把这个消息一直向北方传递,直到传递到中州平阳城,万妖宫大长老莫涵瑛手中。
莫涵瑛当机立断,一边不计成本地利用神行符或者一些势力的传送阵进行界内跨越向北方、西方和东方的各门派传递消息,希望挑选阵法高手,派出门中高手进行结盟,一边与万妖宫宫主联络,希望万妖宫宫主屠一醉能够当机立断,请出门内一些隐居多年的长老参与营救,就算不能救回已经成名,再无成长空间的那些人,至少也要把那些还有很多希望的当代精英弟子救回来,给门内留下下一代的种子。
这个消息很快就席卷了六界,所有闻听此消息的人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是他们不聪明,而是从来没有人会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有胆气,竟然胆子大到敢针对整个妖界布局。
这个局,在一瞬之间彻底摧毁了妖界修士的中间层高手,就连顶峰级别的高手,也有一半之多被困其中。
如果他们撑不到援军破阵,只怕整个妖界都会元气大伤。
日后妖界虽然不至于沦落成人间那般高手稀少的模样,但是可以预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再没有与其他四界相提并论的实力。
而此刻的人间,阴山的西北,一片号称荒无人烟的死地,一个男人戴着银色的面具,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袍子,被凛冽的朔风吹得飒飒作响。
他背着一把一人多高,一尺六寸五分宽的剑匣,站在黑色的大地上,与头顶黑色却黯淡没有星辰的天空几乎连成一片。
男人面具下的眼睛有些憔悴,他轻轻咳了几声,依然望着世界的西北方,看着那一座光秃秃的早已石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荒山,看着荒山上那一棵早已枯死变为了金石的枯树,在静静地等待着。
他如约而来,他也相信那个让他来的人会如约而来。
终于,天的尽头出现了一团跃动的火焰,很快地便到了男人的跟前。
那是一个一身红衣的男人,红色衣物在风中颤抖,便像是一团火焰,却始终不肯熄灭。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却又有着一种美玉所独有的光泽,隐约可以见到其皮肤下不断跳跃的青筋。
与男人病态白的肌肤成反比的是他鲜红的唇,红得仿佛是出嫁的新娘,涂了一层厚厚的口红——或者更形象一些,更像是涂抹的鲜血。
男人的五官很秀气,很清丽,像是女人,却比女人还要精致,还要美丽。
棕色的眼眸里盈盈的全是情意,便是男人被这眼神瞥上一眼,也不得不骨头酥软,浑身发烫。
但是红衣男人见到戴面具的男人,却一改冷冽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条弧线,道:“小燕子,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戴面具的男人自然是燕十三,作为人间界第十三代执法者领袖的他,继承了执法者领袖的称谓,就不得不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只是即便是人间执法者领袖的他,也依然有着太多的不解和困惑,所以他才会想起那个多年前的约定,来到废土来见这位故人——杨文钦。
“我想知道这个局是谁设的,他到底想干什么。”燕十三道。
杨文钦倒没有想到燕十三这么直接,却也没有说话,只是拿目光上下打量着燕十三,过了许久才笑着问道:“带酒了吗?”
燕十三不声不响地打开芥子囊,拎出了一坛老酒,递给了杨文钦。
杨文钦毫不客气地打开了酒坛之上的泥封,猛地饮了一口,才说道:“你应该知道,到你这一代,差多又该重新计数了。”
燕十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从他继任这一代执法者开始,他就知道,执法者基本都是在十二代、十三代、十四代便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会以某个时间点作为契机,重新开始计数。
这个时间点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但是他从刘十二那里,略有耳闻,这个时间点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执法者来说,将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有人还活着,有些人号称已经死了,有些人总是对有些人很忌惮,所以有些人必须知道,有些人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真的死了。”杨文钦一口酒入腹,才不徐不疾,缓缓地说着这段绕口令。
这句话里一共有六个“有些人”,每一个都意有所指,但是又指的不明不白。
咋一听,觉得他说了很多东西,但是仔细一想,他仿佛又什么都没有说。
燕十三沉默了一会,看着杨文钦,许久才道:“我想知道的是,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扩散到六界。”
杨文钦笑着看着燕十三,那神色很是玩味,仿佛是在嘲笑一个自欺欺人的小孩子,是在逼问他,你这样自己欺骗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燕十三知道,这样的情况势必会扩散。
实际上,从十几年前起,六界就隐隐有了不安稳的迹象。
“扩散到六界?”杨文钦顿了顿才抬起头看向天空,“哈,这是天真还是自欺欺人?”
杨文钦笑着看着燕十三:“好吧,你既然在问我,那不妨我也问问你吧。这几年间,执法者还剩下多少人?又有多少的情况,根本超出了你们的预料?又有多少反常的事态,你们接到了指令不要再去介入?”
杨文钦虽然带着笑容,听起来却有些低沉的意味。
杨文钦说着,笑容之中嘲讽的意味更浓了几分。
两个人都很沉默,沉默了许久,杨文钦才叹了口气道:“你其实有资格进入这次大劫的,何必镇压自己的境界,迈出自己的一步吧。”
燕十三忽然笑起来,从眼睛,到话语里,满满的都是笑意:“我是执法者啊,我若迈出了自己的一步,又怎么去守护别人的每一步呢?”
杨文钦静静地喝完了手中的一坛酒,无奈地苦笑摇头道:“你比我更清楚,执法者只不过是一些可怜虫而已。那些躲在执法者背后的爬虫,他们自己为什么不自己来守护呢?因为他们也想活着,他们只好装死装聋,把一切的责任扔给你们这些可怜的小家伙,而他们却可以好好活着。”
杨文钦说得毫不留情,满是辛辣而尖锐的讽刺。
燕十三沉默不语。
躲在执法者身后的人,他知道,只是从未见过。
在杨文钦的口中,他们不愿意自己出面赴死,所以他们设置了执法者,设置了游戏规则,在一次次大劫之间游走,度过了一次又一次危机,却让执法者成为了大劫面前的炮灰。
这样说起来,执法者,的确很可怜。
燕十三不知道杨文钦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没有杨文钦的经历,也没有杨文钦那般的寿命去了解这一切,他所知始终很有限。
但是有很多事情,在他成为执法者之前,他就想得很明白了,所以他不会有轻易的动摇,也不会去怀疑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那一切都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燕十三挺了挺胸膛,坚定而骄傲地说道:“可是,我是人间的执法者。”
给读者的话:
我总觉得写配角更爽快…………比如这个燕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