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脚下。
许家集镇。
夜色中,破旧的街道显得十分空旷。李舒崇带着十四个美女悄然而至,落脚点就在乔峰所住的那家客栈门口。
李舒崇直接包下了相邻的两套四合院,为了确保校花们的安全,他把白小岚和孙禹晨留在自己身边,让六个娇妻美妾每人带一个“实习生”,这样也便于她们熟悉武侠的世界,加强古今之间文化的交流。
安顿好住处后,他又和白小岚、孙禹晨一起反复推敲了接下来的剧情,然后道:“小岚,剧情你都熟悉了,有信心演好绮梦版的阿朱吗?”
白小岚道:“舒崇哥哥,我以前也演过一些配角的,这段戏也不复杂,你就放心吧。”
李舒崇道:“我不放心。你要知道,你不是在拍电影,而是在演绎一段精彩的人生。这和拍电影最大的区别在于,只有你是演员,其他人都是这个武侠世界里活生生的人,所有的镜头必须一遍通过,不可能重来。在这里会有生与死的考验,一旦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要做足一切准备,争取做到尽善尽美。”
白小岚看他说得郑重其事,也认真地说道:“嗯,舒崇哥哥,我会小心谨慎的。演出开始后,我怎么和你联系呢?”
李舒崇道:“你也不用害怕,乔峰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会好好呵护你,我也会隐身保护你的。”
孙禹晨也道:“小岚加油,相信你一定能演好绮梦的。”
李舒崇道:“禹晨,你也有任务,等会儿你负责用手机拍摄,回去以后剪辑好,以后有用。”
白小岚问道:“难道你想把它剪辑成电影?”
李舒崇道:“那当然,你想,还有哪个导游有这么好的资源。能动员这么多真实的人物来配合演出?有一部美国大片《楚门的世界》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
白小岚道:“当然看过了,你别忘了我来自北京电影学院,对各种题材的电影都会有所涉猎。”
孙禹晨好奇地问道:“什么电影,好看吗?”
白小岚道:“这是一个反映真人秀的故事。有一个叫做楚门的男孩,他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除了一些有些稀奇的经历之外——初恋女友突然失踪、溺水身亡的父亲忽然似乎又出现在眼前,他和绝大多数30多岁的美国男人绝无异样。这令他倍感失落。他也曾试过离开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但总因种种理由而不能成行。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一直在被人跟踪,无论他走到哪里,干什么事情。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楚门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这个他生活了30多年的地方,去寻找他的初恋女友。但他却发现自己怎样也逃不出去。最终他发现了真相……”
孙禹晨十分好奇地问答:“真相到底是什么?”
白小岚道:“真相就是,其实他一直都生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他是一个孤儿,30年前他还是初生婴儿的时候就被一家电视制作公司收养了,然后他被刻意培养成为全球最受欢迎的纪实性肥皂剧『楚门的世界』中的主人公,公司为此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然而这一切却只有一人全然不知,他就是该剧的唯一主角——楚门。
他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一座叫桃源岛的小城(实际上是一座巨大的摄影棚),他是这座小城里的一家保险公司的经纪人,楚门看上去似乎过着与常人完全相同的生活,但他却不知道生活中的每一秒钟都有上千部摄像机在对着他,每时每刻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他,更不知道身边包括妻子和朋友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楚门的世界》的演员……”
孙禹晨道:“真相太残酷了。不过,咱们这里的情况恰恰相反,只有你是演员,其他人都是真实的,只不过是友情出演罢了。放心地演吧,我都等不及要看了。”
李舒崇道:“禹晨,你作为摄影师也要注意,有事就和我沟通,尽量选择好角度,把最精彩的镜头拍下来。”
孙禹晨道:“我去近距离拍摄的话,乔大侠不会发现我吧?”
李舒崇道:“我会用仙韵灵气包裹住你,在‘隐幻’法术下,你会被隐匿掉一切踪迹,只要不和他接触到,就不可能发现你的。等以后你有了神识,就可以随时交流了。”
孙禹晨喃喃道:“神识……修仙……”
白小岚又问道:“请问我是二十四小时演出吗?有事的时候可不可以找你?”
李舒崇笑道:“你放心,乔峰不在的时候就你可以休息了。不过,有人在的时候不可以找我,除非你避开武侠世界里的其他人。都弄清楚了吗?”
孙禹晨道:“放心吧,导演哥哥,摄影师已准备就绪。主要演员已经到位,演出开始吧!”
……
……
乔峰奉绮梦之命,在她房门外守护着。
李舒崇穿梭往返,又回到当初的时空。
他将白小岚安置在床上,然后和孙禹晨站在一旁准备拍摄,“隐幻”法术启动,身影和气息都消失在客房里。
白小岚的脑海中很快就传来李舒崇的声音:“action!”
白小岚翻了个身,弄出一点儿声响,然后娇声叫道:“乔大爷,麻烦你还是进来吧,我睡不着。”
乔峰闻言,只好又推开房门进来。
灯光下,乔峰看出了白小岚面貌与阿朱截然不同,惊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绮梦的房中?”
白小岚笑道:“乔大爷,这才是绮梦的真实面目呀。我现在是有病在身,如果每天都乔装的话太麻烦了,所以才卸了妆。难道你喜欢我打扮成阿朱的样子吗?”
乔峰道:“绮梦,你卸了妆也挺好的,保重身体要紧。”
白小岚道:“乔大爷,我实在睡不着,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乔峰道:“什么事?”白小岚道:“我小时候睡不着,我妈便在我床边儿唱歌给我听。只要唱得三支歌,我便睡熟啦。”乔峰微笑道:“这会儿去找你妈妈,可不容易。”绮梦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乔大爷,你唱几支歌儿给我听罢。”
乔峰不禁苦笑道:“唱歌我当真不会。”白小岚道:“你小时候,你妈妈可有唱歌给你听?”乔峰搔了搔头,道:“那倒好像有的,不过我都忘了。就是记得,我也唱不来。”白小岚叹道:“你不肯唱,那也没法子。”乔峰歉然道:“我不是不肯唱,实在是不会。”白小岚忽然想起一事,拍手笑道:“啊,有了,乔大爷,我再求你一件事,这一次你可不许不答允。”
乔峰道:“到底是什么事,你总得说明白在先。”白小岚嫣然一笑,道:“我想你讲几个故事给我听,兔哥哥也好,狼婆婆也好,我就睡着了。”
乔峰皱起眉头,脸色尴尬。又见她容颜憔悴,心想:“她受了如此重伤,只怕已难以痊愈,一口气接不上来,随时便能丧命。她想听故事,我便随口说一个罢。”便道:“好,我就讲个故事给你听吧。从前,有一个老公公,在山里行走,看见有一只狼,给人缚在一只布袋里,那狼求他释放,老公公便解开布袋,将狼放了出来。那狼……”白小岚接口道:“那狼说它肚子饿了,要吃老公公,是不是?”乔峰道:“唉,这故事你听见过的?”白小岚道:“这是中山狼的故事。我不爱听书上的故事,我要你讲乡下的,不是书上写的故事。”
乔峰被逼无奈,只好讲了一个乡下孩子的故事给白小岚听。
“从前,山里有一家穷人家,爹爹和妈妈只有一个孩子。那孩子长到七岁时,身子已很高大,能帮着爹爹上山砍柴了,有一天,爹爹生了病,他们家里很穷,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可是爹爹的病一天天重起来,不吃药可不行,于是妈妈将家中仅有的六只母鸡、一篓鸡蛋,拿到镇上去卖。
“母鸡和鸡蛋卖得了四钱银子,妈妈便去请大夫。可是那大夫说,山里路太远,不愿去看病,妈妈苦苦哀求他,那大夫总是摇头不允。妈妈跪下来求恳。那大夫说:‘到你山里穷人家去看病,没的惹了一身瘴气穷气。你四钱银子,又治得了什么病?’妈妈拉着他袍子的衣角,那大夫用力挣脱,不料妈妈拉得很紧,嗤的一声,袍子便撕破了一条长缝。那大夫大怒,将妈妈推倒在地下,又用力踢了她一脚,还拉住她要赔袍子,说这袍子是新缝的,值得二两银子。”
白小岚听他说到这里,轻声道:“这个大夫实在太可恶了。”
乔峰仰头瞧着窗外慢慢暗将下来的暮色,缓缓说道:“那孩子陪在妈妈身边,见妈妈给人欺侮,便冲上前去,向那大夫又打又咬。但他只是个孩子,有什么力气,给那大夫抓了起来,掼到了大门外。妈妈忙奔到门外去看那孩子。那大夫怕那女人再来纠缠,便将大门关上了。孩子额头撞在石块上,流了很多血。妈妈怕事,不敢再在大夫门前逗留,便一路哭泣,拉着孩子的手,回家去了。
“那孩子经过一家铁店门前,见摊子上放着几把杀猪杀牛的尖刀。打铁师傅正在招呼客人买犁、锄头,忙得不可开交,那孩子便偷了一把尖刀,藏在身边,连妈妈也没瞧见。
“到得家中,妈妈也不将这事说给爹爹听,生怕爹爹气恼,更增病势,要将那四钱银子取出来交给爹爹,不料一摸怀中,银子却不见了。
“妈妈又惊慌又奇怪,出去问儿子,只见孩子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新刀,正在石头上磨,妈妈问他:‘刀子哪里来的?’孩子不敢说是偷的,便撒谎道:‘是人家给的。’妈妈自然不信,这样一把尖头新刀,市集上总得卖钱半二钱银子,怎么会随便送给孩子?问他是谁送的,那孩子却又说不上来。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孩子,爹爹妈妈穷,平日没能买什么玩意儿给你,当真委屈了你。你买了把刀子来玩,男孩子家,也没什么。多余的钱你给妈妈,爹爹有病,咱们买斤肉来煨汤给他喝。’那孩子一听,瞪着眼道:‘什么多余的钱?’妈妈道:‘咱们那四钱银子,你拿了去买刀子,是不是?’那孩子急了,叫道:‘我没拿钱,我没拿钱。’爹爹妈妈从来不打他骂他,虽然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也当他客人一般,一向客客气气的待他……”
乔峰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凛:“为什么这样?天下父母亲对待儿子,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就算溺爱怜惜,也决不会这般的尊重客气。”自言自语:“为什么这样奇怪?”
白小岚问道:“什么奇怪啊?”说到最后两字时,装作气若游丝的样子。乔峰还以为她体内真气又枯竭了,当即伸掌抵在她背心,以内力送入她体内。李舒崇赶紧握住白小岚的双手,将真气导入自己的体内,以免乔峰发现异常。这些真气极为纯正,竟然全都融入仙韵灵气之中,倒也没有浪费。
白小岚装作精神渐复的样子,叹道:“乔大爷,你每给我渡一次气,自己的内力便消减一次,练武功之人,真气内力是第一要紧的东西。你这般待我,绮梦……如何报答?”乔峰笑道:“我只须静坐吐纳,练上几个时辰,真气内力便又恢复如常,又说得上什么报答?我和你一见如故,朋友之间又何必见外呢?”白小岚黯然道:“我每隔一个时辰,体气便渐渐消逝,你总不能……总不能永远……”乔峰道:“你放心,咱们总能找一位医道高明的大夫,给你治好伤势。”
白小岚微笑道:“只怕那大夫嫌我穷,怕沾上瘴气穷气,不肯给我医治。乔大爷,你那故事还没说完呢,什么事好奇怪?”
乔峰道:“嗯,我说溜了嘴。妈妈见孩子不认,也不说了,便回进屋中。过了一会,孩子磨完了刀回进屋去,只听妈妈正在低声和爹爹说话,说他偷钱买了一柄刀子,却不肯认。他爹爹道:‘这孩子跟着咱们,从来没什么玩的,他要什么,由他去罢,咱们一向挺委屈了他。’二人说到这里,看见孩子进屋,便住口不说了。爹爹和颜悦色的摸着他头,道:‘乖孩子,以后走路小心些,怎么头上跌得这么厉害?’至于不见了四钱银子和他买了把新刀子的事,爹爹一句不提,甚至连半点不高兴的样子也没有。
孩子虽然只有七岁,却已很懂事,心想:‘爹爹妈妈疑心我偷了钱去买刀子,要是他们狠狠的打我一顿,骂我一场,我也并不在乎。可是他们偏偏仍是待我这么好。’他心中不安,向爹爹道:‘爹,我没偷钱,这把刀子也不是买来的。’爹爹道:‘你妈多事,钱不见了,有什么打紧?大惊小怪的查问,妇道人家就心眼儿小。好孩子,你头上痛不痛?’那孩子只得答道:‘还好!’他想辩白,却无从辩起,闷闷不乐,晚饭也不吃,便去睡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说什么也睡不着,又听得妈妈轻轻哭泣,想是既忧心爹爹病重,又气恼日间受了那大夫的辱打。
孩子悄悄起身,从窗子里爬了出去,连夜赶到镇上,到了那大夫门外。那屋子前门后门都关得紧紧地,没法进去。孩子身子小,便从狗洞里钻进屋去,见一间房的窗纸上透出灯光,大夫还没睡,正在煎药。孩子推开了房门……”
白小岚渐渐入戏,不禁也为那孩子担忧,说道:“这小孩儿半夜里摸进人家家里,只怕要吃大亏。”
乔峰摇头道:“没有。那大夫听得开门的声音,头也没抬,问道:‘谁?’孩子一声不出,走近身去,拔出尖刀,一刀便戳了过去。他身子矮,这一刀戳在大夫的肚子上。那大夫只哼了几声,便倒下了。”
白小岚“啊”的一声,惊道:“这孩子将大夫刺死了?”乔峰点了点头,道:“不错。孩子又从狗洞里爬将出来,回到家里。黑夜之中来回数十里路,也累得他惨了。第二天早上,大夫的家人才发见他死了,肚破肠流,死状很惨,但大门和后门都紧紧闭着,里面好好的上了闩,外面的凶手怎么能进屋来?大家都疑心是大夫家中自己人干的。知县老爷将大夫的兄弟、妻子都捉去拷打审问,闹了几年,大夫的家也就此破了。这件事始终成为许家集的一件疑案。”
白小岚道:“你说许家集?那大夫……便是这镇上的么?”
乔峰道:“不错。这大夫姓邓。本来是这镇上最出名的医生,远近数县,都是知名的。他的家在镇西,本来是高大的白墙,现下都破败了。刚才我去请医生给你看病,还到那屋子前面去看来。”
白小岚问道:“那个生病的老爹呢?他的病好了没有。”乔峰道:“后来少林寺一位和尚送了药,治好了他的病。”白小岚道:“少林寺中倒也有好和尚。”乔峰道:“自然有。少林寺中有几位高僧仁心侠骨,着实令人可敬。”
白小岚“嗯”的一声,沉吟道:“那大夫瞧不起穷人,不拿穷人的性命当一回事,固然可恶,但也罪不至死。这个小孩子,也太野蛮了。我真不相信有这种事情,七岁大的孩子,怎地胆敢动手杀人?啊,乔大爷,你说这是个故事,不是真的?”
乔峰道:“是真的事情。”白小岚叹息一声,狠心说道:“这样凶狠的孩子,倒像是契丹的恶人!”
乔峰突然全身一颤,跳起身来,道:“你……你说什么?”
白小岚见到他脸上变色,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乔大爷,乔大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用言语伤你……”
乔峰呆立片刻,颓然坐下,道:“你猜到了?”白小岚点点头。乔峰道:“无意中说的言语,往往便是真话。我这么下手不容情,当真由于是契丹种的缘故?”
白小岚柔声道:“乔大爷,绮梦胡说八道,你不必介怀。那大夫踢你妈妈,你自小英雄气概,杀了他也不稀奇。”
乔峰双手抱头,说道:“那也不单因为他踢我妈妈,还因他累得我受了冤枉。妈妈那四钱银子,定是在大夫家中拉拉扯扯之时掉在地下了。我……我生平最受不得给人冤枉。”
白小岚安慰他道:“乔大爷,他们说你是契丹人,我看定是诬蔑造谣。别说你慷慨仁义,四海闻名,单是你对我如此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也这般尽心照顾,契丹人残毒如虎狼一般,跟你是天上地下,如何能够相比?”
乔峰道:“绮梦,倘若我真是契丹人呢,你还要不要我照顾?”
白小岚知道,当时中土汉人,对契丹切齿痛恨,视作毒蛇猛兽一般,便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那决计不会。契丹族中要是能出如你这样的好人,咱们大家也不会痛恨契丹人了。”
乔峰默然不语,心道:“如果我真是契丹人,连绮梦也不会理我了。”霎时之间,只觉天地虽大,竟无自己容身之所,思诵如潮,胸口热血沸腾,自知为她接气多次,内力消耗不少,当下盘膝坐在床畔椅上,缓缓吐纳运气。
白小岚也闭上了眼睛。她的脑海中传来李舒崇的声音:“演得很棒,保持好情绪。”
乔峰运功良久,忽听得西北角上高处传来阁阁两声轻响,知道多半是冲着自己而来。他低声向白小岚道:“我出去一会,即刻就回来,你别怕。”
白小岚点了点头。乔峰也不吹灭烛火,房门本是半掩,他侧身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