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县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县城,就算是他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可是对于朝廷来说,他的面积实在是太小了。
可是对于陈生来说,眼下却是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麻烦。
本来这日子就不好过了,在加上遇到各种奇怪的事情,百姓很容易被煽动,进而去造反的。
尤其是一旦有人裹挟着百姓杀官,抢劫官员之后,那么他们就算是不想造反都不可能。
很多时候,百姓造反并非是朝廷逼着老百姓造反那么简单,更多的是野心家逼着老百姓造反。
水浒传里有这么一幕,玉麒麟卢俊义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就是被宋江等人给骗了,才逼上梁山的。
若不是这些野心家的手法,很多百姓是没有胆量作乱的。
这些百姓虽然没有头脑,但是一旦被利用,就会形成一股强大而难以抵抗的洪流,尤其是这股洪流有一个领袖的时候,那么他将更加的恐怖。
别说是摧毁顺天府,拿下整个京师都不是不可能。
王义的话虽然不多,但是陈生却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昌平的形势看似风轻云淡,但是实际上却格外的严重,总体来说,麻烦有两类,一类是谣言满天飞,第二就是没有粮食,大家饿的肚子疼,脑子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见到陈生沉默不语,王义站出来说道:“老奴年纪大了,剩下的除了一颗忠心之外,别无他物。若是有了变故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朝廷的赈济的粮食被劫走,百姓们心里又有怨气,老奴觉得啊,这形势太不妙了。
这朝廷虽然能够击退鞑子,但是未必能稳住人心。尤其是谣言这东西,口耳相传,想要平掉它,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朱厚照祭拜完毕之后,准备四下走走,尤其是看看那倒下的石像的时候,忽然一名近卫赶了进来,远远的下马,抱拳说道:“启禀殿下,昌平县令回来了。”
王义的脸上露出了惊起的神色,说道:“这就奇怪了,秦县令跟我约定好的,去乡下平息谣言,趁机按照顺天府下发的公文,准备去乡绅和官员那里借点粮食,这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莫非这才几日,就已经颇有成效了?”
近卫摇摇头,说道:“太子殿下,公爷,王公公,事情不是这样的,秦县令并没有完成他的任务,反而被人家暴揍了一顿,整个人丢了起码半条命,回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我们刚帮他找了军医。”
陈生三人听罢,同时大吃一惊说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对朝廷命官动手?”
近卫说道:“听说是被昌平县的百姓打的,但是具体什么原因,我就不知晓了。”
朱厚照气的脸蛋都红了,咬碎了钢牙说道:“这群刁民,真的是无法无天了。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了!”
陈生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说道:“这事儿先别急,看看再说。”
昌平县的县令姓秦,是山东人。正经的进士出身,这种人在官场上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
可是今天竟然被人抱走了,陈生和朱厚照骑着快马匆匆赶到县衙,老宦官王义也坐着小轿,慢悠悠的到了县衙。
走进县衙,直穿大堂,陈生等人径自入了后院厢房,秦怀生满身伤痕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两眼紧闭,上身****着,胸膛后背处处淤青,似乎是被钝器打过,一名老大夫正忙着给他敷药。
床榻一旁,还有一名老妇人,六十多岁的模样,两名打扮略显高贵的女子一左一右扶着她,老妇人在一旁忍不住的往外流眼泪。
三人一进门,老妇人表现的很是平静。
“老身给几位贵人行礼了。”
虽然不知道几个人的具体身份,但是从气势上来看,便了解到三个人的身份定然不凡。
等到王义介绍之后,老妇人更是激动的要给三个人磕头。
陈生摆了摆手,示意老妇人不必如此,然后蹲下身子,亲自去观察秦县令的伤势。
下手够黑,比自己这种武者都要厉害,但是这个人的手法又很高超,没有留下致命伤,也没有流血。
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陈生,陈生淡淡的对朱厚照问道:“殿下,看了那么久,可有收获?”
朱厚照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还差点火候,没有看明白。”
陈生摇摇头说道:“先前练武的时候,你就少了几分耐心。你看,这秦县令身上的伤口,没有一处致命伤,就连他昏过去的原因,也只不过是颈部挨了一记掌刀。这说什么什么?
殴打他的人虽然看似丧心病狂,但是却心细如发,他想激怒我们,让我们做出不正确的判断,同时此人应该还是畏惧朝廷的,因为他不敢将事情闹大。”
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陈生淡淡道:“所以……所谓被乡民殴打,这些人里面究竟有多少真正的乡民,多少心怀不轨的恶徒,这事还真是耐人寻味了。乡民中掺杂了这么多的恶徒,既要示威,又心存忌惮,敢对县令下手,又不敢真的把事情闹大,这些恶徒恐怕羽翼已成,但还没到丰满的地步,昌平之乱,或许还有救……”
朱厚照一脸懵然加崇拜,呆怔半晌后道:“从这些伤痕你居然能看出这么多道道来,难怪父皇对你如此看重,将如此重任交予你,生哥儿果然名不虚传……”
不仅如此,就连一旁的王义,妇人甚至大夫都一脸钦佩。
老大夫拱了拱手,道:“这位公爷说得没错,秦县令身上其他的伤痕看似严重,实则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真正令他昏迷的,正是太阳穴附近的那一击。”
陈生谦虚地摇了摇手,道:“请问大夫,秦县令何时能醒来?”
大夫犹豫了一下,正要答话,床榻上的秦怀生忽然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妇人大喜,猛地伏在他胸膛上,一边抹泪一边大哭。
醒过来的秦怀生脸色仍有些灰败,朝老妇人行了礼节,然后目光移到陈生和朱厚照二人身上,失神的目光透出几许疑惑。
王义笑着上前,先问候了一下秦怀生,又把陈生二人的身份介绍了一下。
秦怀生颇为惊讶,强撑着欲起身行礼,被朱厚照拦住了。
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秦县令大伤在身,正应静养,殿下与我本不该再拿昌平之事烦扰你,可是如今昌平情势不妙,殿下与我还是不得不多嘴问几句。”
秦怀生摇头,吃力而虚弱地道:“公爷尽管问来,下官知无不言。”
陈生点点头,道:“请问秦县令,你的伤……果真是被乡民殴打所致吗?”
秦怀生眼中露出愤怒之色,咬了咬牙,道:“寻常乡民怎敢冒犯朝官?那些人都是恶徒,甚至……说是反贼亦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