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的日常饮食是由光禄寺、尚膳间、尚食局三个机构联合完成的。
光禄寺负责买菜,尚食局负责做菜,尚食局负责喂菜,可以说是上万人负责皇帝吃饭。
朱祐樘是明君,心里明白自己吃一顿饭,要那么多人忙碌,其中耗费钱粮那就太多了,所以他一般的时候就是让内庖随便做点就将就了,至于尚膳间的饭菜他是很少吃的。
而朱厚照往日里也是不吃尚膳间的饭菜的,他都是让谷大用去皇宫外面买点自己最爱吃的饭菜。
今天这是没办法了,只能去尚膳间拿饭,尚膳间的管事看见谷大用自己提着食盒来的时候,先是一愣。
“这位公公,您是哪个宫的呀?怎么自己来打饭了?看起来好面生。”管事太监嘴里叼着猪头肉,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大大咧咧的问道。
谷大用把头一低,心道自己刚丢了那么大的人,还是低调点好,便开口说道:“我是萧公公手下,新来的小太监,误了饭点,只能自己来取饭了。”
“哦,萧公公的手下,去给他打两份饭菜,回头也好有力气孝敬萧公公。”
谷大用提着两份饭菜回到太子宫,看着两份干巴巴的面饼,两碗小米粥,就直皱眉头,自己活那么大,还没吃过那么难吃的食物。
“爷,饭菜来了。”朱厚照看着简单到不能在简单,连根咸菜条都没有的饭菜,只是皱了皱眉头,却没多说什么。
“爷,奴才去外面在买点吧,您哪里吃过这种饭菜。”谷大用心疼的说道。
朱厚照摇摇头说道:“我好歹还有点饼吃,外面的百姓估计连面都没有吧。不过也不能委屈了你,就这样吧。你去尚膳间用我的名头要两根萝卜去,然后弄点酱,咱俩将就一下就完了。”
谷大用花了几个铜钱,又去外面买了些萝卜,其实在外面他还有十几万两的银子,这些都是从太子身上赚的钱,但是如今他却不敢花一分用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主仆二人也真是能够将就,拿着萝卜条蘸着酱就吃了起来,朱厚照这一边吃,一边回忆当初在西北打仗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寒风萧瑟的紧,几个袍泽盘坐在一起,喝着酒,吃着萝卜丁,也没有赶紧到辛苦,大家反而其乐融融,满脑子都是国事。
太子无所谓,但是却苦了谷大用,因为这萝卜条他咽不下去,这饼子到了喉咙里,硌得慌。
“朕的太子就吃这么寒酸的饭菜?”
朱祐樘的脚步声比说话的声音来的晚一些。
在朱祐樘面前,朱厚照总是憨厚的像个孩子,也不见礼,将手里的萝卜条沾了些酱,递给朱祐樘说道:“父皇,您尝尝,这萝卜条可是人间美味,当初我们在西北行军的时候,老乡就送给我们吃一回,他们也不是经常有的吃。”
朱祐樘将嘴里的萝卜条咀嚼了两口,感觉除了有一丝辛甜之外,没有任何可口的地方,甚至因为没进过烹饪,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朱祐樘皱着眉头,将朱厚照的寝宫扫视了一遍,忽然发现太子的寝宫空荡荡,像是一座空房子,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蓦然,朱祐樘想起了最近关于一些官员暗中议论南迁的传闻,莫非太子在为南迁做准备,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朱祐樘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太子,朕赏赐你的那些东西呢?怎么偌大个太子宫,如此寒酸?”
朱厚照笑着说道:“孩儿这不是想着为父皇分忧吗?便将值钱的东西都卖了。”
“卖了!卖了做什么?”
果然,太子定然是被某些有些人利用了,大肆敛财不说,还将宫中值钱的东西全都变卖,这是要难逃啊。
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管教他一番。
朱厚照说道:“今年顺天府周围地区大旱,朝廷的钱粮又要供应前线的战事,百姓的生活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儿臣身为储君,自然要以黎民百姓的安康为己任。但是又苦于年幼,做不了什么大事儿,只能将身边多余的财物贩卖,捐给当地的百姓。让他们也有口饭吃。
儿臣自己便跟百姓们过一样的生活,他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老百姓的困苦。”
朱祐樘又问道:“那你指使手下的太监用假银票换银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朱厚照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从父亲进门开始的脸色就能看出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如今父亲又问起银子的事情,想必是兴师问罪来了。
朱厚照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皇后一眼,生气的说道:“父皇,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您耳边嚼舌头了。”
朱厚照的话刚说完,皇后的脸瞬间都变绿了。
朱祐樘轻声道:“别在乎别人说什么,把事情跟父皇解释清楚就好。”
朱厚照说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京师的粮价之所以这么高,是因为京师的钱庄在给那些富商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白银。他们在江南存了大量的白银,凭借一张银票,便可以兑换出银子,然后各地收购粮食,将粮食囤积起来,抬高粮价。
儿臣多次上书请求朝廷调查此事,都不了了之,无奈之下,儿臣只能出此下策,那便是暗中做假银票,大量的兑换成白银,让那些钱庄没办法给富商银子去做坏事。然后我再拿真白银买他们的粮吃,空手套白狼,给老百姓们粮食吃。”
朱祐樘明白,朱厚照虽然调皮,但是从来不跟自己说谎,而是有什么说什么。同时,太子的话,也让他想起了户部主事在奏折中不止一次提起,钱庄的事情,而钱庄背后最大的老板之一,便是皇后的两个弟弟,张鹤龄和张延龄。
稍微在一联想,便明白今日为何皇后跑到自己那里告太子的状了,这个张皇后往日里最为照顾自己家里人,想必是太子的做法戳到了她那两个兄弟的痛处了。
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皇后,朱祐樘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摸着朱厚照的脑袋说道:“我儿长大了,知道为父皇分忧了,不过我儿毕竟年幼,做事情之前一定要跟父皇商议一番,记住了吗?”
朱厚照乖巧的说道:“儿臣记住了。”
朱祐樘瞅了瞅朱厚照桌子上的饭菜,笑道:“我的太子都知道与民同忧,我这做皇帝的岂能落后,自今日起让内厨把饭菜的花样省去,跟民间饭菜一样即可。等旱灾结束之后,再行恢复。”
听了朱祐樘的话,朱厚照红着笑脸,开心道:“父皇英明。”
本来准备离开的朱祐樘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我父子若是混吃等死,定然不会遇到这种困境。可是这天下若是任他们这些蛀虫肆意妄为,终究有一天会垮掉,你我父子必须振作。
我儿记住,若是父皇输给了贼人,你也不能退缩,要继续战斗下去,明白吗?”
朱厚照摇摇头说道:“不会的,这一场战斗,父皇一定能赢,若是父皇赢不了,儿臣就跟这些奸佞之辈拼了。儿臣会将他们全部关入大狱,天天打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