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被攻破的太快了,李杲不得不想办法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李晟逃走。
他不能让老李家就这样断了香火,同时他也非常疼爱自己的儿子。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儿子的逃亡之路非常的艰难。
还没有遇到陈生的士兵,就陷入了一个历程自己营造的困境,因为他的儿子李晟根本就不想走。
李晟不想离开辽阳,并不是因为什么高尚的原因,而是因为疯癫的李晟,固执的认为这个孤独的小院子就是他的花果山。
他是这里的山大王,他在这里过着幸福的生活。
这是疯癫状态下李晟脑海里奇怪的思维。
老管家带着一群人要将他带走,听着外面刀枪砍杀的声音,李晟的心情就非常的糟糕。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猴子,没有学的高深的法术,如果有人要强行带他走,他作为一只可怜的猴子,断然是不会反抗的。
可是,此时的自己,可是去过三星斜月洞,跟着自己的老师学习过道法,会七十二番变化,有了定海神针的无敌孙大圣。
自己回到花果山,就是为了享受自己的幸福生活的,只是让他感觉到奇怪的是,自己手下的猴子猴孙都去哪里了。
来的这个老头跟自己说他是太上老君,跟自己说玉帝要封赏自己,拿着绳子就要绑自己走。
结果被自己一顿暴打。
竟然想骗自己,随便来个人就敢说自己是天庭来的,以为天庭的神仙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假扮的吗?
实在是太过分了,当自己是傻子吗?
天庭来的,能没有蟠桃吗?
所以,固执的“孙悟空”要吃一顿蟠桃,才能上天庭。
可是这个季节哪里有桃子,就算有桃子,辽东也种不出这种东西。
老管家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周围几个强行去绑李晟的亲兵被李晟走的狼狈逃窜。
李杲的夫人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像是老管家那么焦急,他上前抚摸着李杲的脑袋,笑着说道:“不就是蟠桃吗?算不得什么金贵的东西?”
“这位夫人,您是谁?”李晟疑惑的问道。
李杲的夫人听了这句话,眼泪瞬间留下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认识自己更加痛苦的吗?
李杲的夫人背过身去,擦干净眼泪,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我都不认识了,我是王母娘娘啊,这蟠桃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我在天上天天吃那东西,既然你喜欢,我马上派天兵天将去天上取,等你吃了蟠桃,你一定要听话,赶紧上天庭接受玉帝的封赏,好好的生活,你明白吗?”
“去天上,能有在我这花果山自在吗?”李晟问道。
“花果山当然比不上天庭了,花果山有蟠桃吃吗?至于自由自在,我答应你,给你自由自在!”
李晟像是一只乖巧的猴子,依偎在李杲的夫人身边,乖巧的说道:“王母娘娘,您真好。”
一句话刺激的李杲的夫人更是不停的往外流,老管家听着外卖呢厮杀的声音,焦急的想要上前劝说两句,却被夫人用眼瞪走。
亲兵们在官家的安排下杀了出去。
“主母,咱们这辽东哪里有桃子?更不要说蟠桃了。”
“不是有上供的面桃吗?去锅里热热,放点蒙汗药,让我儿子吃顿暖和的,也好上路,以后跟着你一个老东西,这饥一顿,饱一顿的,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老奴也感觉着照顾公子的事情,老奴一个老头子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伺候我们家三代了,有你看护着我这儿子我才放心。若是换了别人,我是往往不放心的。”
“那您跟我们一起走吧。”老管家继续问道。
“我不走了,我要死在这里!”
“夫人,为什么要死在这里,俗话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若是活着,陈生肯定会发疯的去找我,那么我很可能连累我儿子,二来,我只有死了,我那远在松江府的爹爹才会想办法给我报仇,给我夫君报仇。
老管家,你在我们李家一辈子了,为我们李家做了不少事情,我们李家对得起你,你也对得起我们李家,如今我们李家遭难了,希望你能继续咬咬牙,坚持一下,走完最后一段路。
说实在的,你一把年纪了,也没有让你好好的享福,如今还得逃难,我也给不了你什么,要不我就给你磕个头吧。”
话刚刚说完,李杲的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给老管家磕头。
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如今李家败了,但是我儿子还在,你一定要想办法治好我儿子的病,辅佐我儿子东山再起。
若是他不能跟他父亲一样,做真正的豪杰,这辈子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夫人可是有什么办法?”
老管家说这话有些吃惊,因为都这个时候了,想要活命都不能容易,更不要说东山再起了。
听了夫人的话,老管家感觉夫人是开始胡思乱想了。
李家的钱财,老管家非常清楚,虽然在辽阳城外面囤积了不少物资,但是想要做事业,还是需要人做支持的。
没有人,就算是有再多的物资,再多的银两都无济于事。人才是在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财富。
他认为夫人的期望比起老爷的期望,真的是有些不切实际,他感觉与其相那么多,还不如想怎么活下来更加实际一些。
李杲的夫人见管家犹豫的模样,就笑着说道:“你认为不可能,那是你眼界不够,只要你眼界宽阔,有胆量,这世界任你闯荡。
别看我夫君家败了,但是我们有钱,有东西,只要有钱有东西,就能聚集人做事。
浴火重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赏罚分明,有远大的目标,在平凡的人也会不停的进步。
就像我夫君一样,在称霸辽东之前,不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卫所小军官吗?他最后还不是成了让朝廷都忌惮的大人物?
作为一个男人,就该像我夫君这样的顶天立地,哪怕最后连性命都没有了,他也是枭雄,也是男人。”
老管家道:“夫人高瞻远瞩,还是希望您能够示下,老奴该怎么做?”
李杲的夫人叹息一声说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如今这大明的国土算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在这中原之外,还有很多的海岛,海岛之上还有很多化外之民。
大明人喜欢称自己是****上国,****上国之外全都是蛮夷,这也未免视野太狭窄了,这些年我们老爷积攒了很多东西,见识了很多地方的商旅,也明白了海外的富裕。
如果说中原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那纯粹是谎言,我大明每年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哪里有资格说是最好。
说什么****上国,那只是书生们闭门造车出来的美梦罢了。
在海外,有很多岛屿,很多陆地,哪里的土壤比我们的肥沃,粮吃比我们多的吃不完。”
管家认真的听着说道:“夫人高瞻远瞩,不如你带着少爷走吧,老奴怕做不到啊。”
李杲的夫人说道:“任你怎么劝,我都不能独活,我的夫君既然活不了了,我也不能独活,我得去下面陪他。你赶快去准备逃走的事情,我去看看我儿。”
…………
昌平县。
此时王守仁重新整编了队伍,敌人的攻城队伍终于推下去了,他也可以重新喘一口气了,这段时间,三皇子没完没了的攻城,可真的是累坏了每一个守城的人。
王守仁并不能跟城上的士兵一样休息,他骑着一头青色的马,慢悠悠的在城里的街道上行走,在他身后是一队民团。
王守仁巡视的速度并不快,他想让城里每一个百姓尽量看清楚他仔细的脸。
尽管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够打赢这一场仗,但是他依然要坚持。
对于一支跟草原数万大军,鏖战了那么多的部队来说,他们依然能够坚持着军人的作风,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草原人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自己固然在草原人三皇子的疯狂进攻之下感觉到难以喘息,可是三皇子的人马损失也非常的惨重,根据王守仁自己计算,草原人已经损失了超过两万兵马。
这相当于好几个中型的部落打光了,这对三皇子手下的部队的士气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一个中型部落的勇士死伤殆尽,那么剩下的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他们会被掠夺,老婆会会被抢走,儿女会被杀死,或者成为奴隶。
只是自己在昌平先的所有部队,已经彻底打光了,眼下跟自己坚持的,都是城内的民团了。
三皇子就在城下,不论是京师的援军,还是侯爷的援兵,对自己来说都是遥不可及。
王守仁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恐惧,这段时间的恶战,已经让他适应了这残酷的战场。
如今他要做的,就像是陈生早就规划好的一般,作为一颗稳固的钉子,狠狠的钉在这里,不让草原人继续前进一步。
许泰那个废物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进攻,他们已经从侧翼对草原人发起了三次进攻,但是每一次都是彻底的失败。
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是坚守防线,等待更多的援军。
然后像是添油战术一样,继续发起进攻,失败了,在等待援军。
战斗打了那么久,没有一次胜利。
不远处有一个士兵,他的身子很虚弱,如果有多余的草药,这个伤兵也许就能活下来,但是军医都死光了,只能任凭其他人给稍微包扎一下。
在战场上,士兵受伤之后,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清理,伤口很快变回恶化,腐烂,这个士兵看模样,已经是没有一丝的希望了。
王守仁从战马上跳下来,将腰间的水葫芦拿出来,给他的嘴里灌了些清水,又用清水帮他清洗伤口。
最后让其他人保住他,他用锋利的刀子,一点点割下伤兵身上的腐肉。
看见他腐肉里游走的蛆虫,王守仁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该死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
“大人,我们能坚持到最后吗?”
看着自己的兄弟变成了这样,城中以前一个裁缝,现在多做到了百夫长的军官问道。
王守仁笑着说道:“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不敢跟蒙古人作对,他们见了蒙古人就跑,所以蒙古人灭了我们的国家。
我的父亲曾经跟我说过,我们的前人,要白吃白喝的供养他们这些蒙古人。他们欺压我们的时候,我们不能反抗,他们玩弄我们的女人的时候,我们要给他们看门。
所以我们的先祖在愤怒中反抗,我们的先人喊出了驱除鞑虏,恢复华夏的口号。当时,他们连饭都吃不饱,拿着锄头,就能赶走蒙古人。
如今我们比他们不知道要强多少倍,所以我们一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是我们的人都要死光了,您带来的那些军人,他们都没有了。”活下来的老兵紧张的捂着哭泣的士兵的嘴。
这个士兵还是个孩子,堪堪十二岁,已经是战场上杀了六七个人的老兵了。
王守仁大笑道:“我们的日子不好过,草原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你看看他们的攻势,比以前弱了不知道多少。
战争之初,他们可是嚷着要一日踏平昌平,他们可是准备连京师都要拿下的,可是他们在咱们这一座小小的县城就花费了那么多时间。
现在的他们,还有胆量去京师吗?
我们的城池内有足够的粮食,还有武器,上了城墙我们就能战斗。
可是他们抢劫来的财物,已经消耗的一干二净了,他们只能拆散兵力继续去抢。
我们现在的日子是难过,但是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那个时候,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大明的英雄。
升官进爵不在话下不说,我们每个人都会被载入史册。”
王守仁讲的更加的大声,他身边的人们已经在他的声音中,渐渐的忘却了疲惫和恐惧,身体里似乎重新涌现出无穷的力量。
夕阳西下,没有援兵,物资也快消耗殆尽的王守仁心里想着粮仓里的干土,感觉嗓子里都要着火了。
这个时候,他非常担心哪个不开眼的士兵过去看一眼,然后刚刚鼓起的勇气就会瞬间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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