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陈家可谓是高朋满座,不过这些人大多数慕名而来,对陈广德这个安心隐藏在幕后教书的夫子并不是很了解。
只是知道这个夫子往日里比较刻板,在学生们心中颇有威严。
今日得见,本来只是对陈广德比较好奇。
等众人见陈广德性格豪放,竟然颇有魏晋君子之风,心中自然颇为慨叹。
在思想和行为都比较束缚的大明,这是很少见的。
众人虽然感觉比较奇怪,但是却也没有说什么。
能够教育出忠武侯这般少年英才,父亲有属于他自己的特色,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这豪放到中途,突如其来的痛哭流涕是怎么回事儿?
还有嘴上那不停叨念的名字。
佳人又是谁?
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刚刚放下心中疑虑的陈生,再次掀起了波澜。
只是此时恰逢弟弟的百日宴,陈生作为陈家的族长,父亲的表现如此失态,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表现出应该的气度。
不同于家中仆人的慌乱之色,陈生手里端着酒杯,游走在各桌酒宴之间。
二伯父穿着一身常服,家族的进步,让他的气度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儒雅的气质已经浸入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见陈生欲言又止的模样,二伯父放下手里的酒杯,拍了拍陈生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走。
陈生在朱厚照耳边轻语几句,将手里的酒杯递给了他,让他帮忙照看。
朱厚照看出陈生神色之间的变化,心里也颇为担忧,收起往日的不正经,给了陈生一切有我的眼神。
朱厚照久居宫廷,掌控这种程度的宴会,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院子里也支了不少桌子,不过这里多是一些来凑热闹的乡民,此时正对着桌子上的饭菜,尽情的朵颐着。
根本就没有发现陈生和陈文德两个人就在他们身旁。
不等陈生开口,陈文反而关切的问起了打仗的事情。
“此次战场在京畿之地,而且你手下也并无善战之兵,你身负拱卫京师之重任,心中可有章程?”
陈生心中想着父亲的事情,难免言语中有些不假思索的敷衍:“草原蛮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纵然是此次偷袭京师的乃是八白室的精锐部队,在我看来也只不过是四肢更加粗壮一些的蛮夷。”
“孩子,人可以骄傲,但是不能自大。”陈文德的眼神中射出了智慧的光芒,因而他整个人也显得很是睿智。
他说:“草原人能够出其不意,直逼京师而不为人所知,这便证明了草原人的智慧今时不同往日。而且,您还要担心另外一层,那便是背后的刀子。
你在前线打仗,最危险的未必是草原人,而是你身后的政敌。西北那种地方,都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势力,而京师的达官贵人更多,三教九流,文武百官,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触动别人的利益,人一旦涉及利益,便会冷面无情,所以你当下的状态,让我很是担心。”
“怎么?听见我的话了?”
陈文德见陈生脸色的变化,笑着说道:“你小子今日的成就,果然不是靠幸运而来的,不过此次龙争虎斗,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还有把你四哥也带上吧。”
陈生疑惑道:“带上四哥做什么?您不是一直盼着他读书科举吗?这军中辛苦,可不是书生能受得起的。”
“你吃的了的苦,他就吃不了?你窜得快,家族必须跟上你的脚步,你以带兵之能为陛下器重,那么家族就应该在你这方面多投入,不仅如此你应该招募家乡儿郎与你出征。”
“啊?”
陈文德摇摇头,说道:“幸好我跟你提起此事,你莫非忘记了军中空额之事有多么严重了吗?如今我大明卫所制度崩坏,除却京师十二营之外,都只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京师之中风向大变,朝中大臣纷纷要你出山?还不是因为京畿之地根本就没有能战之兵。
那些有军籍的卫所士兵还没有咱们家的仆人身体健壮,让他们去打仗还不如让他们去送死,所以我让你招募家乡勇士出征。
一来,他们都是家乡儿郎,与你的利益休戚与共,而且多数与你自幼相识,你指挥起来,自然如指臂使。
二来,都是家乡儿郎,血浓于水,或兄弟,或叔侄,都是至亲,一人战死,则其他人心中愤怒异常,必会拼死作战,不用你鼓舞士气,便可三军振奋。
三来,我沧州府儿郎,自幼习武,弓马娴熟,操练起来也方便,家中都备有马匹和武器,你可以绕过兵部而组建强军,也少了几分刁难。”
陈文德所言,陈生都明白,但是其中第二条着实让陈生大吃一惊,这种以亲族血亲组建军队的方式,在历史上记载,还真有那么一支。
那便是明末卢象升组建的天雄军,乃是明朝战斗力非常彪悍的部队。
陈生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二叔竟然有这份见地,当下有些吃惊。
陈文德笑道:“你也别吃惊,这些东西可不是我一个读书人能够想到的,昨日你那四哥跑到我书房之中,亲自写了一份《议沧州府民团编训疏》,我看完之后也是大吃一惊。
既然你四哥有这份心,我也不是泥古不化之人,今日便厚着脸皮来找你,将你四哥举荐给你,希望你能够给他个功成名就的机会。”
“这。”
陈生有些踟蹰,见屋中的四哥正一脸坚定的看着自己。
看着四哥那张坚毅的面孔,陈生点点头对二伯父说道:“此事我答应了,还请二伯父做好与伯母的沟通,以免家庭不和。”
“你小子,我知道了。”二伯父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陈生赶忙上前两步,拉住二伯父的袖子,有些紧张的问道:“二伯父,家父今日何故失态,能够告诉小侄?”
陈文德见陈生焦急的样子,这才想起刚才出屋的初衷是为了平和陈生心中的担忧。
只是想起陈年旧事,陈文德内心又隐隐有些担忧。
这个家庭这才安静了几年,不能在这个时候在乱了。
不过看今日这架势,自己不说些什么,怕是难以从这小子手下走脱。
陈文德说道:“你小子也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父亲刚才之所以失态,无非是想起了你的生身母亲,他感觉亏欠了你母亲太多,又想起你今日的成就,所以难免有些失态。”
“那我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我便不说很清楚了,当时我正在科举的紧要关头,并不在家中,你若想知道详情,恐怕还是要问你父亲,不过我劝你还是等出征回来再问为好,你可明白的意思?”
陈生拱手说道:“眼下大战在即,不管从父亲口中知道那种结果,怕是都会影响我的情绪,难以在前线专心作战,这一点侄儿还是明白的。”
陈文德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我陈家儿郎怎么会不晓得以国事为重,走咱们赶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屋里人怕是要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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