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下午的,父亲便去了柳氏的房间。
陈生给了小齐麟一个眼神,小家伙也出去了,正房的屋子里,就剩下李氏、陈子姝和陈生三人。
没过多久,小齐麟鬼头鬼脑的推开门进来,“爷,西厢的算盘打的正响,看来太爷正在忙。”
陈生摆摆手,吩咐其退下,在炕头上盘着腿,跟祖宗似的坐着。
如今在家里,一切干活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今日带着母亲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回来,便被当神仙一样供起来。
陈生感觉闲着也是闲着,拿起块布,就是想帮忙擦擦桌子,急的老娘眼泪差点流出来。
“都当侯爷了,这种下人干的事情,你怎么能碰,传出去还了得。”
然后李氏便颐指气使的将所有的丫鬟给骂一顿,反正都是柳家派来的人,骂了也不心疼。府中所有的下人丫鬟,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生怕惹来夫人的震怒。
被压抑久了的陈子姝,像是欢快的小麻雀,从东屋跑到西屋,然后又从西屋跑回来。
负责看孩子的齐麟,则是一脸的崩溃的模样,这小祖奶奶果然不是容易伺候的。
等开春了,厚厚的马靴就穿不上了。李氏盘着腿,将手里的针在脑袋上蹭了蹭,一边做千层底,一边跟陈生唠嗑。
“生儿,跟娘说说,你在战场上,这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娘亲可听佟钺老爷子说了,满身的伤痕,伤创二十余处,在咱家娘可没让你吃那么多苦,怎么你一个孩子上了战场却要受那么多委屈,难道咱们大明就没有男子汉了吗?”
说到这里,李氏的眼泪又跟断了线的似的往下落。
女人终究是多愁善感的,以前父亲是她的依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她边跟父亲说,到了如今,更多的感情上的释放,成了自己。
“算了娘,惊心动魄的事情,我自己经历一遍,就够后怕的,就不让您担心了。”
“胡说八道,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娘知道的?娘挺得住,娘就是想知道,我儿子在战场上到底有多勇敢。”
“勇敢倒是算不上,其实勾心斗角的时候挺多的,这身上的伤也基本上都是大明人留下的。比如有一次,我在城里,被一群山贼莫名其妙的给包围了,有个叫黎大隐的山贼,使一对双刀,弄了您儿子一身伤。还有一次,在城外,又被一群阴谋份子偷袭了,带头的是个叫什么凤的家伙,又是一身伤。当时我都想,这大明为什么总是干不过鞑子,光内斗了。”
李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我儿子那么厉害,一般的蛮夷也伤不着,除非是暗箭伤人。古人不都说了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娘啊,您真文化水平越来越高了,您儿子都羞愧了。”
“又嘲笑娘,娘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娘自己能不清楚?脑袋上插点草,出门就有人当疯子。”
“娘,孩子让您受苦了。可是孩儿求您,别跟父亲生气。父亲是文化人,那种娇滴滴的小娘子,最懂得卖弄风情,家里又有钱了,难免会动心思。到了现在,孩子也有了,也算是木已成舟,柳氏的事情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傻孩子,你爹那是我夫君,我偶尔骂他两句可以,生他的气,那是善妒,善妒是七出之一,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你爹回家之后,天天在那小贱人屋子里呆着,娘心里也憋着火呢。”
提起这件事情,李氏就火大,手里的鞋底仿佛成了陈广德,被她用针狠狠的扎来扎去。
“瞧娘您说的,当初您肚子里怀着子姝的时候,爹不也是天天守着?现人家柳氏一个县令家的闺女下嫁咱们陈家,那心里不知道有多委屈呢。又被咱杖杀了贴身丫鬟,爹感觉对不起,过去陪她那也是说得过去的事情。不过娘,儿子劝您一句。”
陈生有些害羞的说道。
“有话说,有屁放,跟你娘还遮遮掩掩的。”李氏瞪眼说道。
陈生道:“刚才说道因素也只是其中一部分,爹心里有疙瘩,他也是刚听说了秋儿那贱婢是如何对付您的,想必心里感觉对不起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这才躲着您,这才总是躲着您,这个矛盾得想办法化解。”
“他是男人,不能什么事情都要我一个女人低头吧,有了这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心里有疙瘩,就让他有去吧。他不主动开口,我也不能惯着你爹,你娘可不是大度的人。你爹心里有事儿,那是好事儿,若是你爹天天来我这里,我也烦。”
母子二人聊到天黑,一直到了深夜,侯府灯火通明。
今日是侯府一家人团聚的日子,自然要好好庆祝一下,侯爷的亲兵,纷纷持刃站立守卫各要点,冷森森的杀气,让刘家的仆役一个个战战兢兢的。
生怕被这些杀才,一不开心给剁了,还不犯大明律。
陈生老老实实的坐在陈广德身侧,这么重要的宴会,陈广德自然没有理由不参加,只是脸上的欢喜之色谈不上浓郁。
“看清楚,这是我爹,这是我娘,这个家,他们二人说了算,你们既然入了我们陈家的门,当知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断了跟外人的关系。
上下尊卑,不用我说,自己心里记清楚。不要让我听到有人怠慢我母亲的事情,一经发现,定斩不饶。我可不是那种酸溜溜的读书人,犯了大错,还跟你讲情面。
当然,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事情,以前的事情,就不追究了。从此以后,有功者赏,有错者,罚。”
毕竟是战场领兵的侯爷,说起话来威风凛凛,虽然有些童声稚气,但是那眉宇间凌然的杀气,着实吓人。
接着陈生一摆手,亲兵们给每人赏了银子,算是对众人这些日子工作的肯定,惹的众人满是欢喜。
夜宴,全家人热热闹闹的,大伯父一家,祖父、祖母也都请来,喝了不少酒。
陈生怀里抱着陈子姝,将从达延汗脖子上拽下来的,鸽子蛋大小的玛瑙石,挂在子姝脖子上,惹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小子姝看着兄长送来的宝贝,想起往日受的委屈,抱着兄长的脖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二哥当众给众人舞了一套剑法,喝的明显有些高的房雪鼐,很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好歹,总是冲着自己挑衅的臭小子。
祖父和祖母二人絮絮叨叨,言语中少不了李氏的命好之类的话语。
趁着别人聊天的功夫,李氏偷偷的摘下了陈子姝脖颈上的玛瑙石,以及陈生给陈子姝的上百两的银票。
美其名曰给她攒着,等她成婚用,其实心里琢磨着,是送给大儿媳妇好呢?还是二儿媳妇好呢?
陈广德心里有事情,儿子给多少酒都来者不拒,一会儿的功夫就迷迷糊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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