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朱厚照离去的那骄傲的小身板,陈生缓缓的出了一口浊气,脸上的不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种解脱。
知府衙门外的士兵们手里拿着各色武器维护秩序。百姓们想起从昨日到今日那一幕幕血淋淋的场面,就内心的恐惧就让他们变的格外有素质。
队伍整齐的像是一根根笔挺的筷子。
陈生在炭盆里放了几根木炭,将手放在上面烤,却依然感觉屋中有一丝凉意,西北之地实在是太过于苦寒了。看着外面百姓端着米面,在风雪中虽然冻得瑟瑟发抖,但是嘴角依然露出几分庆幸的笑容的时候,心里面便颇不是滋味。
“哎。”不由的一声长叹。
可恶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呢?
这种为天下百姓山精竭虑的事情,不应该是朝廷的相公们该做的事情吗?
“莫非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智慧冠绝天下的钦差大人烦忧吗?”身后很是低沉而优雅的声音响起。
陈生表现的很平静,在情敌面前,千万不能丢份。
看着身后一身蓝衫的房雪鼐,宛如青山一般矗立在陈生身旁,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似岗,武当山弟子的练武资质暂且不提,就单单是这相貌,就给人钟灵毓秀之感。
不得不说,武当山对后辈的培养与选拔上,真的很用心。
陈生指着那些百姓说道:“他们在寒风萧瑟中,因为一碗饭食而感觉到幸福,而我住在温暖的屋子,领着朝廷的俸禄,不仅为他们做不了多少,反而沉迷于男女情事之中,真的是愧对陛下的厚爱,愧对百姓的希望。”
房雪鼐听了陈生的话,仿佛陈生在自责一般,但是仔细一回味,却瞬间红到了耳根,这哪里是在自责,这分明是在指着我吗!
刚才故意佯装出来的气势,瞬间消失不见了。
房雪鼐故作优雅,看着陈生道:“大人所言似乎另有所指?若是有什么话,为何不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呢?”
陈生抚额长叹,这个房雪鼐倒是心思缜密,一点都不好糊弄。
“我与我未婚妻亲热,你虽然尊为师兄,但是却不该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偷听吧!”
房雪鼐淡淡的笑道:“我可没有偷听,是正大光明的监视好吗?我武当虽然是江湖门派,但是礼教该有的规矩,却是不能不守的。我小师妹自幼深居山中,很少外出走动,心思纯幼,在你们未成亲之前,你们不能有任何越举的行为。尤其是你,心思诡滑,我怕它吃亏。我作为大师兄,有责任保护她。”
陈生的呼吸开始变得凝重,这个男人太过分了,当素素是她的私有物品吗,那房雪鼐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我也喜欢我师妹,我不想让她嫁给一个还需要她照顾的孩子。”
陈生的脸色已经黑的过分了,直起腰来看了外面的将士一眼,犹豫要不要把这个家伙宰了,以解决自己将来可能面对的麻烦。
房雪鼐盯着陈生,忽然叹道:“可惜,我这傻师妹的心拴在你身上了,你这个十几岁的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
“英俊潇洒乃天生,才高八斗学不得。师兄我承认你的武功不错,但是论起将来的成就你定然比不过我,而且我观你生性渴望自由,大概持剑飘荡江湖才是你的梦想,你认为让素素跟着你流浪天涯真的好吗?而我起码能给他快乐温暖的生活,她饿了,我喂她吃饭。她困了,我可以给他铺被子,他喜欢千里马我可以给她买,我喜欢京师最大的宅子,我可以给她买,我喜欢锦绣文章,我可以给她做,她喜欢大英雄,我可以打败鞑靼,救万民水火,恕我直言,这些您都做不到吧。”
房雪鼐优雅的看了陈生一眼,“为了素素,放弃梦想又怎样?此次鞑靼人入侵我大明,竟然有我武当的叛徒,作为武当山的大师兄,我定然要出手相助,所以我决定留下”
陈生嘴角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的笑意,正色道:“大师兄,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愿意留下来帮我?我可告诉你,在我身边可以,但是却不能固执于儿女私情,毕竟此时国难当头,正是我被男儿浴血拼杀的时候。”
房雪鼐果然很欠抽,一直是这般优雅的模样,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而陈生则是低矮的小丑一般。
“我武当的子弟,自学武以来,都将德字放在心头。正如你所说,如今国难当头,我岂敢流连于儿女私情。”
“你不想让我留下,怕是你我在一起呆久了,我的优秀,掩盖你的光芒,让素素发现你我的区别,离开你吧。还好意思说别任只顾儿女私情。”
陈生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想留下就留下吧,本来我还想让你和素素一起护送太子去西安,如今看情况,像你这种高傲的人,怎么能沉溺于儿女私情呢?还是国事为重为好,陈生佩服!陈生在此替西北的百姓谢谢你了。”
房雪鼐的脸突然变了颜色,现实紫一阵,然后绿一阵。拳头紧握在一起,表情无比愤怒的看着陈生,道:“混账,你竟然玩弄我。伪君子。”
陈生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玩你怎么了?素素是我的女朋友,你跟我说你喜欢她,我防着你怎么了?素素这么好的女孩子,就算是在卑鄙的手段我都会使用,我跟你这种江湖的谦谦君子不一样,所谓的君子队伍来说只是放屁。君子我可是提醒过你,在我身边就顾不上儿女情长了,你非要坚持,如今又开口怪我,着实过分。”
房雪鼐气坏了,一拳打在柱子上,留下沙包大的拳印。
自己真的太笨了,眼前这个混小子就是个插个尾巴能上树的精怪,自己怎么可以让他三言两语就说的相信了呢?
烦躁了一阵之后,房雪鼐突然换了一个表情,很是严肃的问道:“这里的形势你一个钦差大人都控制不住吗?”
陈生不由的意外的看了眼前的房雪鼐一眼,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明白人。
既然人家是明白人,也没有必要糊弄人家。
“一个健壮的成年人,一脚踩上了看似平坦的草原,但是当他一脚踩下去,才发现时沼泽地的时候,他应该怎么办?”
“找人把自己拉上来。能救你的人,离你那么远,你有信心撑到别人来拉你吗?”
陈生笑道:“自助者天救,想让别人出手,起码自己有能力撑到别人帮忙的那一天,要是我撑不到那一天,别人救我也没有用。”
房雪鼐被陈生镇定的模样给震惊了,虽然自己一贯看不起这些所谓的朝廷官员,但是面对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的时候。
内心的敬重之感总是不由而然的升起。
“这里的形势如此严重,其实你可以上书陛下换别人来做的,毕竟你还是个孩子。”
陈生**的望着外面领粮食的百姓,叹道:“肉食者鄙,陛下若是换了别人,未必有我做的好。既然陛下赐我做这个钦差,就算是丢了性命,我也要帮他完成。这不仅仅是君命,更多是为了天下。”
房雪鼐拍了拍陈生的肩膀,脸上露出了敬佩之色,“陈生,虽然在素素的事情上,你做的很卑鄙,但是你作为一个官员的所作所为,我不得不佩服你,你是个好官。”
陈生肩膀轻轻一摆,卸去了房雪鼐的那排山倒海的气势,房雪鼐猝不及防,撞在了柱子上。
陈生嘴角再次露出了笑容,搀扶起头上长出馒头的大师兄,笑道:“若是我在武当山,大师兄定然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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